2、潇湘（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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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亭
一、潇湘
每欲望九嶷，为潇湘之云所蔽。
木质残肢粉碎进猎猎的风，黑发少年燃烧着血红的眼。
战斗节拍有一瞬间明显的停滞，又迅速恢复紧张，四道身影齐齐自四面合围，封住少年所有出路，少年目光一凛，手中剑光暴长，点点玄光连线成片，将交战双方笼罩其中，只听得“嘎嘎”脆响一片，不久烟消尘散，四人身形如故，将少年困牢于其间。少年冷笑，挥手平挽个剑花，围堵随即轰然倾颓，四人竟已被尽数卸断关节，肢解于地。少年长身而立，吐律如故。
俄而一地断肢腾空而起，重新化归人形，关节相接处陡生利齿，再次扑向少年。少年双目流转，也不再战，辗转腾挪避开全部攻袭，瞬身抢至敌后，快剑削断气流，四人之中便果然有一人倒下，阵形随之破裂。余下三人似是不敢恋战，堪堪退却，却趁少年转身之机敛去利齿，臂间精光忽闪，登时便有万千银针暴雨般袭去，直取死角。少年避之不及，只得挥剑挡格，那银针力道迅猛无比，针剑相撞，火花四溅。少年自知吃力，又恐针上淬毒，于是足下施力，电光石火之间脱出针缝，足尖一点越过三人掠向其后，长剑格开迎面飞来的几发苦无，剑尖突刺，剑气下处竟直指一个灰发驼背垂目而立的干瘪老太。
干瘪老太气定神闲，也不曾睁眼，手指轻动，风声忽起，少年的剑在她额前半寸处戛然而止，转而别向身后挡开数枚银针,欲再战老太时，剑身却陡然顿住。原来先前攻击少年的四人皆为老太操纵之木傀儡，少年同傀儡交战时便洞悉老太动作，深知欲破傀儡阵须得直接从老太下手，于是勉力冲破重围抢袭老太，不料老太早有防备，在他挡格苦无时已使傀儡发银针分三路攻其后背。少年察觉脑后飞针，不得已分神去挡，回剑时却惊觉左臂左腿俱动弹不得，而后竟如同脱离他控制般，鬼使神差迎向右手剑刃，若不是他及早收住剑势，恐怕已将自己左臂斩断。少年低头见自己肘腕膝踝关节处不知何时被丝线缠绕，半透明的线有淡蓝微光闪烁，其间隐有查克拉流动，几不可察，另一端附着那干瘪老太指尖，便知其定是傀儡师赖以操纵傀儡之物了，而他方前从敌人背后飞剑削断的也正是此线，是以那傀儡失控倒地。如今自己身上被这线缠住，倒成了那老太手中傀儡。少年皱眉，凝神定下自己不听使唤的半边身子，握剑的手虚晃一招，从左腋下斜刺而出，疾取老太双手。老太闪向一侧，眉头紧锁，十指翻飞，原本停在二人几丈开外的三名傀儡瞬间拥至少年背后。少年置之不理，仍是一心专攻老太手指，片刻间将眼前可见查克拉线齐刷刷斩断，也终于化解了近在咫尺的危机。
干瘪老太忽然点一点头：“草薙么？”少年不答，身形忽转，跃开数尺，落地时剑已回鞘。
睥睨着委顿于地动弹不得的几团人形物事，少年心想纵使万般机巧，也不过是受制于人的木傀儡而已，甚至连定义为“可怜”的资格都没有。
少年一直木无表情的脸上竟有了一丝倨傲之色。
“难怪斩得断查克拉线了，”干瘪老太露出一个勉强可称之为“笑”的表情，“不简单啊，又是，木叶的人呢……”话的尾音却突兀地带了一点悲怆。
少年子夜一般的黑眸已不知望向何方，薄唇抿了抿，似乎是很不屑时才有的小动作，随后他表情僵冷地吐出几个生硬的音节：“救人。”
干瘪老太开始笑得意味不明：“得啦，得啦，既然是早就说好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反悔。”她结了个简短的印，散落一地的木傀儡就在“腾”的一团烟雾中消失殆尽。烟雾散净之时，一道白玉阶铺到二人脚下，玉阶另一端的尽头升起一座看起来颇有些年纪的圆拱门。老太负手踏着玉阶中央走去，也不回头，只是兀自叨念道：“年轻真是好，随心所欲地做心血来潮的事情，爱啦，恨啦，反正还有将来大半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后悔。”她瞥一眼默默跟在后面的少年，顺便扯了扯枯萎的嘴角，“瞧你这一脸死人表情，连我的木傀儡都要比你好些呢……”
少年丝毫不为所动地照着一成不变的频率迈步，这些天来他习惯了如此，从荒无人烟的山谷到熙熙攘攘的市集，穿过四面八方投射来的或疑惑或戒备或怜悯的视线，再到荒无人烟的大漠。周身缠绕着死气的少年，冷峻的背后负着长剑，以及某种不明属性的、粗布缠裹严实的长形钝器，青筋暴起的手臂中却抱了一个纤弱的人。
无人看清那少年怀中人的样貌，因为那人□□枯的长发挡去了大半个脸，只在纠结的发隙间隐现一抹苍白；同样苍白的衣衫上染了大片血污，血迹早已干涸而发乌，随着衣袖和裙摆无力地飘摇。
少年的动作算不上温柔，但是很小心。
他的双臂平稳而精确地端着一个角度，活生生的人躺于其间的话或许会感到舒服；他的足下没有一丝震颤，这在常年运用查克拉行走于水上的忍者看来也是不容易做到的。他的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都必然专注在保持这样小心的动作上。
只有他的眼睛始终游离向远方，看不出方向也猜不到内容的远方，也许是存在于过去或未来的某个地方。
少年的眼睛是纯湛的黑色，黑夜的颜色，自发吞噬一切、却鲜少留存下甚么影子的颜色，因此也很难找出某样东西存在的痕迹，除非是那东西带着光一起挤入黑夜里。少年见过血红的月亮和透蓝的海，月亮是地狱里燃烧的刀，他在刀刃上走了这几年；海是扶桑下栖息的鸟，蓦然回首却惊觉一如初见，未曾稍远。什么算是注定什么算是偶然？命中的横祸没得选择，命中的相遇也不能期待，习惯了黑夜的眼睛，即使有阴影也不能变得更黑，然而阴影旁边即是光，一瞬间的刺痛之后，可还舍得重归黑夜否？
惟愿来世，长睡不醒。
拱门里的世界看不出年纪，大厅是砂土墙壁封起来的，连空气也凝滞隔绝的空间里，静置着一潭深碧澄澈的水。老太叫少年将人安放在水边不远的石榻上，随后凑近了细细检视一番，皱了皱眉：“没有伤，也没有毒，她被邪恶的气流侵满了身，除了咒印，我想不出还有更狠辣的法子能将人折损至此，这咒印我却闻所未闻。到底是甚么人下的咒？”
少年抱臂，不答反问：“她还有三天的命。你不是连死人也救得么？”
老太嘿嘿一笑，道：“要从死神手里抢人，也该拿命去换呐。我那救死人的法子，可是留着给我小孙子的呢。”
少年俊脸阴沉，黑眸转红，杀气呼之欲出，老太见状连忙摆摆手，撇嘴道：“死神没看上她。赶紧将这邪气清除才是正事，老婆子查克拉不够，你来帮衬着。”
少年微怔，随之移步近前，吸气提掌，掌间蓝光闪动。
时间着实有点长，久到两人都出了层薄汗，老太终于长抒一口气，拿手帕抹了抹额头，又给榻上仍一动不动躺着的人也抹了抹，顺便将其散在面上的乱发理向两边，这才算大功告成。
苍白纤丽的黑发少女静静睡在眼前，宛如一尊闭目玉像，如果忽略其脸上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不过这倒也不妨碍老太低头打量一番后，意味不明的笑又隐隐转回干瘪皱纹里，“挺好看的姑娘，想是你妹子罢？真舍得丢了她在这儿陪我老婆子么？”
少年不言，表情冷峻若冰，冰山一角一丁点儿如释重负的神色并未逃过老太的眼睛。于是老太敛去笑容，负手而立，道：“那么，你可以走啦。”
少年将背上的长形钝器解下轻放到少女身边，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又站住，背对着最后留了一句：“她叫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潇湘（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