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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海内诸国祭骄山 轩辕遗女逐珠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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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在天梯,最前方是一个锦服绣衣的五六岁小公子,眉目已透出股英气。一对人都他马首是瞻,又是抹汗又是递水的。芦阿稚想,那应该就是壑市国的小帝子。这娃娃亲着实有趣。
骄山的祭台,香火焚天。
香案上的猪、羊和牛作的太牢礼,看得芦阿稚馋虫上涌的还是那精美的糕点,乌银雕纹大酒坛中盛着的精酿,沉香阵阵。案上有胭玉、璇玉与鄠孚玉。各国百姓皆有持盾着玄色祭衣,披发起舞,祭鼓响彻。取兽血,血祭。巫师以粉抹手足,面戴涂彩面具,伴鼓巫舞。
苏宜高高地坐在正位之上,玄冠正服,双目微微阖上,饶是如此底下众人亦不敢直视。一九龙雕花三足鼎内盛满香,苏宜弹指火种,“卟”一声鼎内祭火高燃。众人莫不跪天大呼大颂。
苏宜在千赞万颂中轻轻点点头,一副兴趣乏乏的模样任众生歌颂赞扬。至始,苏宜扬一扬手示意可以停下,底下众人才默默息声。
这时又一族的巫师上前献舞,琴鼓叮当,十几名女巫露臂短裙,婀娜舞影,铿锵奔放。其中一女子,玄色水袖,两截藕白的手臂柔然而动,蔻丹长指甲灼灼夺目。那女子双目上吊,衣姿一旋一转,直直地盯着高座上的苏宜。
青杳抱剑好整以暇地倚着一株微微开着花的合欢树,冷目地看着祭台上的一举一动。苏宜转目,似是无意地一了眼合欢树,而后挥挥手让那妖媚入骨的女巫歌舞尽歇。
祭台一片寂静,来拜祭的百姓全都伏下身去。苏宜对台下的青杳道:“既是老朋友来了,何不上前一聚?”青杳无所谓地抿嘴一笑,施施然地走上了高座,这时早有一张塌子铺好了红香软垫,青杳便无顾忌地坐在苏宜侧。苏宜拍拍掌,歌舞又升平。他说:“青杳,别来无恙?”“甚好。”青杳笑笑,一副无谓。苏宜也笑笑。
这时,台下一片蠢动,原来是天毒国的崇越帝姬到了。中部诸国大概深居海内,与外界接触甚少,故民风十分严谨,而这天毒国尤甚。未出阁的女子均不可以露面与人,出门亦要挂上一层面纱。这崇越帝姬小小年纪便要装模作样,这一路上来备了一副步辇,青帘隐约,只微见帘内人影飘动。众人听闻崇越帝姬到了,便纷纷让道。那边壑市国的小帝子知晓自己的娃娃娘子来了,便不禁抬头抬头张望,却被左右提醒要注重仪容。苏宜因知天毒国风俗如此,见崇越帝姬备了步辇上山亦不说什么。
歌舞散去,祭台上一个小女儿头挂面纱身戴披纱,虽说衣装端庄但仍是一副孩儿态,另一个小公子总角晏晏,金服银装,好一个金童。两人便是两国的帝姬与帝子。可两人毕竟年不过六岁,却要似那成年之人行订婚之礼,虽说美谈也是奇怪,似是怕另一方日后反对似的。
两人一跪。
苏宜伫立,衣冠金贵,轩昂宝相,他临风朗朗宣道:“自盘古开天辟地,混沌两散,阴阳尽分。天为阳,地为阴;山为阳,海为阴;昼为阳,夜为阴。六合祥和,循环千秋。昔女娲神母,一日造世,揑土为人,万物化为六族,皆有阴阳,阴阳之合,乃天地万物生生不息之源,今有壑市国帝子梅以臻,天毒国帝姬木素僖喜结成双,结发联襟,共度此生,从此衾棺同处,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天荒不负,地老不弃,情定一世,止。”
紧接着一声“止”,祭台下万声涌动,锣鼓喧天,巫师上台围着两位小娃娃起舞升平,高高撒起花生、莲子、百合与喜糖,真个热闹,看得芦阿稚直乐。
百姓欢腾,燃起炮竹,于是闹声震山,碎红漫天。兀地,在远天喝来一声:“无耻贱人,还我随侯珠来!”众人均一抬头,只见七彩之光自天际而来定睛一看,端的是个美罗刹,你且看她:金凤长钗乌云绕,珠润眉间眉梢长。红梅映梨花唇肌,仙带缥缥明黄衣。纤纤十指弄月牙,香袖凝辉护弯钩。真是天帝轩辕种,正是阴山帝王花。
那女子声比人先,她手握一件如似长月的弯刀直劈崇越帝姬带来的步辇,好威力!那利器如流星划夜,清清冷冷的一道光,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只见那步辇炸裂而开,一劈两倒!帘上一道紫影直窜而上,裳摆如花令人侧目风华。原来步辇中竟藏着一人!
那紫影二话不说便迎上那明黄衣的女子,打斗了起来,一紫一黄,碰碰离离,火光如雨。百姓皆奔走呼喊,寻觅藏身之处。
一盏茶,那紫影便被那黄影狠击一掌垂地。芦阿稚看得心惊胆战,忽地头顶一疼似被一物击中,芦阿稚抚头轻呼了一声,呲牙咧嘴地看见那袭中她的是一颗拳头般大小的珠子,霞火潋滟,怎个妙法?流玉仙主素有玩弄些名玩珍器的嗜好,他曾睥睨天下,傲然地道:“天下十分珍宝,三分藏于黄帝倾宫,本主得二分,天下共分五分。”那和氏璧与这随侯珠便为这流玉仙主所有,他曾把随侯珠赠与蓬莱,成蓬莱镇岛之宝,后因天下乱了几更便不见了踪影。流玉仙主有词《忆江南》为证:“珠半烧,珠半裹碧纱。含血如泣吞明月,落红秋色黛山青,掌中清泪凝。”芦阿稚认得那是天下盛名的隋侯珠她跳下树,一衣带香,左顾右盼之后,迅速地捡起珠子一口气吞下去!
那阴山女帝轩辕璞嗤地一笑,她紧握弯刀一步一步逼近紫衣女子。檀红朱红一启道:“销倾天,朕劝你还是乖乖地交出随侯珠,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一样慈悲留你个全尸!”蓦然,那沾在血泊中的销倾天竭力挥袖,一根根梅花针直刺轩辕璞。
“贱人!”轩辕璞赤红着双目怒斥,她偏头一看那金线黄绸的王家帝衣上盛开了几点红梅,忍痛地把手上那把月牙形的玄铁弯刀嘶嘶地凌空划去,岂料销倾天一个鲤鱼翻身,纤指一绕长袖再挥嚓嚓地竟又放出暗器,轩辕璞早就防着她这一着。轩辕璞身影一闪,销倾天正中下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击了轩辕璞一掌,趁着轩辕璞退了两步之际便飞步地冲向芦阿稚。芦阿稚呆立在于原地,她一眼便被那阴厉嗜血的艳目所惊,一动不动。那双目似天寒岁暮下的狼睛,雪净,狠毒。
那年寒冬,芦阿稚跟随苏宜远赴北部游历,他们夜里在雪地上起篝火,饮酒赏月倒也畅意,谁料深夜芦阿稚被苏宜拍醒了,他用食指表示噤声便带她出了帐篷,一出帐,饶是芦阿稚属于妖族也不禁吃了一惊,只见月色雪地上伏了无数匹狼,瞧那架势月色正浓看不见的边际亦候着同类,上成千只饿狼耽耽而视地包围着帐篷的四面八方,柴火早已熄灭,离他们最近的那只体形明显比其他同类庞大的狼分明是狼王。狼王项边的毛绒特为光滑亮泽,它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纹丝不动。狼王双目清冷,内含着冥夜的邪戾,身后明月当空,矫健身姿忽地一紧,引吭长嚎!
芦阿稚之后仍不得其解。她见过很多奇禽异兽但那些都没有像狼族一样的目光。世上竟有那么一双雪亮阴狠的媚目,见之忘俗,念之可怕。
销倾天发梢束紫巾,犹若凤尾妖妖。紫面纱上浮露雪样冰寒之目,一套宽大及地紫袍,长袖衣绕抓住了芦阿稚的后领,单掌运力一击,轻呵道:“把随侯珠给我吐出来!”芦阿稚只觉胃内一疼,哇地吐出了一口血,血溅一地。销倾天见吐出来的不是随侯珠便欲再推一掌,但那边轩辕璞已乌云翻尽地紫电横空一扫而来,弯刀如月,虎虎生威。
芦阿稚干脆紧闭双目,无论落到两人中的其中一个也不会好过,便听天由命吧。在那一瞬,青杳见苏宜右手一缩,石出宽袖破空而去。轩辕璞肋下一疼,分了心神。销倾天趁此机会,暗放漫天针雨独向轩辕璞。说时慢那时快,销倾天口哨一响,天边有一只乘黄驾着顶雕花青幕的轿子凌空而来,乘黄长啸,尖脆妙丽。
芦阿稚双目一沉,不知销倾天用了什么法子,使她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其后不省人事。
苏宜敛下目,捻着琪石刻的金樽,琼浆清冽。他不禁失笑:“不出时日,白民恐怕又出女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