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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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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琉拿着竹扇,不情愿地扇了扇明明灭灭的炉火。刚煎好的一副药,被端走后不久又说被打翻了,让她重煎。真是麻烦,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心里不耐的皱皱眉头。
庄主对闵公子也太好了,事事顺着,连吃药都亲自喂,这药只怕也是什么奇珍异草之类,不然不会嘱咐自己一刻不得离开的。不过方才庄主带来的那个人,真是让小琉吓了一跳,那人一身是血,更让她奇怪的是,那人和闵公子长得可真像。小琉瞄了瞄,屋角的床板上,仰躺着的人。
可这人呀,倒没闵公子命好。闵公子正躺在圆月阁呢,那人只能躺在这破药庐里。
床板上的青色人影,轻轻呻吟了两声。
小琉赶忙跑过去,那人幽幽醒过来,眼里一片迷茫。
小琉问:“醒了?”
那人虚弱地问:“这是哪里?”
小琉眨眨眼。“这里是药庐,你已经躺了半日了。”
青枝挣扎着要起身,胸腔里传来一阵剧痛,他双手无力,放弃地又躺倒在床。
小琉见他没事了,便又走到炉灶边,看火。“你啊,还是躺着吧。庄主将你带来的时一身是血,听说是断了两根肋骨,庄里大夫已经帮你接好了,你那身血衣,已被庄主扔掉了,这身衣服还是庄主给你换上的。”
青枝想起了昏倒前的事,苦涩地笑笑。翻了翻衣襟,果然见胸口固定了夹板,又绑了绷布,可衣襟里还有一些东西,青枝抽出一看,竟是三百两银票,青枝笑了,又是三百两银票,笑得落寞的悲凉。
小琉见青枝拿着银票,笑得开心,心想一定是不少钱。“这银票庄主说是给你的汤药钱。”
汤药钱?汤药钱需要三百两?只怕是打发他的上路钱。青枝笑了一会儿,只觉得快要窒息。卓昱臻、卓昱臻,遇到你只当自己真的会有个落脚之处,会有个依靠,却不料短短的时间就被你弃若敝履。卓昱臻,你等着,有一天,我也会让你尝尝这一身伤痛的滋味。
看看手里的银票,又将它们塞回怀里。他不傻,别人给的,为何不要。缓缓地用胳膊撑起身子,一点一点地抓住床沿和床柱支起身体。
他虽出自欢院,身上还是有三两傲气,此时他是片刻都不愿再待在这山庄里,别人看不起他,他也犯不着再留恋什么。
倒是,天大地大,又该去哪里安生呢?青枝苦笑了笑。没关系,虽然他没有去处,但他有手有脚,别人不要他,轻视他,自己却不能菲薄自己。何况还有那三百银‘汤药钱’,在欢院里几年也赚不来的钱,倒该好好感谢他才是。
小琉见他手指因用力而呈青白,身体因疼痛又不停颤抖,急忙跑过去将他扶起来。“你这样子起来做什么?”
青枝站稳了身体,对眼前这可爱的小姑娘感激一笑。“谢谢。”
小琉只觉一阵晕眩,脸颊微红,这人虽然一脸病容,却丝毫没影响他的清丽,尤其笑起来更是好看。
青枝挣脱开小琉的扶持,慢慢向屋门走去。
小琉急道:“你要去哪里?”
青枝喘息地扶住门边,回头说:“对你们庄主说,谢谢他的汤药费,也谢谢他这几日的盛情款待。”说完,便步入白雪茫茫的屋外。
小琉想追过去,可又想起,庄主让她一刻不离的在此煎药。小琉站到屋前遥看那人,见他踉踉跄跄地走着,想到大夫说没什么大碍,便也不去追了。
日落西山,这药终于好了,三煎三煮,真是废了不少时间。小琉小心翼翼地用干净丝绵将药渣滤出,将药汤倒入药盅内。用布巾包好,趁着热,给那闵公子送去。
圆月阁四周是假山堆叠错落,苍松青柏绿树成荫,是庄里最为清幽,最适宜居住之处。小琉每次来心情便好了几份。可看见卓昱臻却面色凝沉地坐在堂中央,小琉也不敢随意发话,把药放在桌上,见庄主还是一言不发,便好心提醒:“庄主,药是热的。”
卓昱臻颔首道:“好,你放在这儿吧,闵公子在里屋刚睡着,我过会儿就去喂他。”
小琉“哦”了一声,转身要走。又被卓昱臻叫住。
卓昱臻问:“药庐里的那个人醒了吗?”
小琉点头。“啊,那个人已经醒了,不过现在走了。”
“走了?”
“他看了庄主你给的银票,笑得可开心了。啊,还让我跟庄主说,谢谢你的汤药费和盛情款待呢。”
卓昱臻没再说什么,挥挥袖让小琉下去了。
适才大夫说,皓华的心疾可能会复发,受了惊吓又受了寒气,只怕这刚有些起色的身子,又要重新开始调理。卓昱臻恼火地捶了一下紫檀桌,暗愧自己当时不该草率地将这青枝少年带回庄里。他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份,早该在他杀人后让他离开,而不是对他一再起了怜悯之心。只怪自己太过自信,想给少年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也想看看若他真是陈氏的人,会玩出怎样的花招。却实在没料到他竟当着自己的面,用欢院里下三烂的招数,对皓华痛下杀手。
想自己一番好意,将他安排在西院,也就是不想让他与皓华遇见,还特意嘱咐了王总管对他好生对待。那知这少年这般好强争胜,即便他不是陈氏的人,留在庄里,对皓华也会是个隐患。自己出手虽是重了些,但他害得皓华又要受病痛之苦,那时连杀他的心都有了。哎,他走了也好。只望他日后长了记性,收敛性情,好好为人。
落日的余辉,没有丝毫暖意,天边的红霞也逐渐殚尽了它最后的色彩,茫茫白雪山川,更衬出苍穹的深沉。银白的大地,一条孤寂脚印的尽头,是一青色人影趴伏在地,卷着雪沫的风儿撩起他散落的碎发,露出一张精致出尘的面孔。这青衫人双眼紧闭,面色几乎要和白雪融为一色。
一辆垂着金色罗幔的马车缓缓驶来,车中跃下一紫袍人,这人鼻梁高悬,双目细长深幽,唇角微微上扬,尽显邪佞。伸手翻转过伏地的青衫人,轻轻抚摩他的脸颊,须臾,才喟叹一句。“真是个漂亮的小人儿。”嘴角的笑却更加深味了。打横抱起失去知觉的人,纵身一跃,驾着马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