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人生》猪眼看世界

2、第 2 章

　　我想，我把人生的來龍去脈看的很清楚。
　　如果原先有憎惡的心，看的明白之後，也只有哀矜。有些天資很高的人，分明在哪里走錯了一步，後來怎麽樣也不行了，因爲整個人生態度的關係，就壞也壞的鬼鬼祟祟。有的也不是壞，只是沒出息，不乾淨，也不愉快。我就是，毫不吝惜的浪擲青春，浪費天賦就是表現。可是我有什麽不好，我都能夠原諒，有時還喜愛，就因爲存在，是真的，實實在在的東西。或許是我的幼稚無能，抑或成熟超能。我很有點無原則。不斤斤較量，容讓大度，這是好的；恩怨不明，好壞不分是不好的。別人有什麽地方得罪我，從不會記恨。但有時包庇惡的。我還有像女人，第一，我喜歡女性化的男人，而且根本，我就是這樣的男人。女人的弱點我都有，也很容易哭，多心，也常常不講理。可是細心能幹，有愛心，我覺得這是非常可愛的。
　　即便在我的寫作裏，也沒有理性。理性不過是常識----但常識也是非常難得的東西。讓我心平氣和，把事情看的非常簡單明瞭，這幾乎不可能。我並不壞，不過就是個少爺，紈絝子弟。如果人能一輩子做少爺少奶奶，我倒還能維持。然而，社會道德暴露了我的無能和不負責。不能養家立業，自尊心受不了得很。而我的脾氣決定了，即使委曲求全也弄不好。討厭束縛禁錮，渴望自由，隨心所欲。儘管滿眼看到家裏收支進出，也不是我的，將來也必定輪不到我。家庭環境好，不一定是好事，沒有一點慷慨激昂。我們這時代竟不是羅曼蒂克的。
　　生在現在，要繼續活下去而且活的稱心如意，真是難，就像\"雙手辟開生死路\"那樣艱難巨大的事。所以我對生命本身，不存在一點明瞭與愛悅，這是應當的。思想複雜的人，再荒唐，也難求得整個的沈湎，昏蒙淹沒的愉快，也許我見的太多，所以這樣想。有時有種恍如隔世，奇異的感覺，是親切，傷慟。由衷的慨歎著回憶從前。這一切，眼看著人生的毀壞，還是難過----對於一無所有的我，別的就什麽也沒有。
　　人生只是悠悠的日以繼夜，夜以繼日。有時想到自己，也會充滿計劃。高考前，我真的發奮讀書了，用功了，以前間斷的也會。我能夠揣摩每一個老師的心思，也能每一樣功課考第一。有的老師說他教了幾十年的書，這樣的學生他第一次見，又愛，又恨的。但，這些東西是虛無縹緲的，一點痕迹都不會留下，那一類的努力，即使有成就，也注定要被打翻。於是在高中三年，于我有益的也許還是偷空的遊山玩水，看人，談天，戀愛，等等。學習是被逼迫的，心裏很不情願，認爲是糟蹋時間。高考前孜孜忙著，也注定了被打翻……我心裏有數。末日似的，一天又一天，不喜歡一睜眼，就看到白天。這樣下去於我無益，還是非常心痛。但這種毫不吝惜，我倒是很喜歡，永遠蟬聯下去，也不會厭倦。
　　真是小氣的很，這些記得這樣牢。但我想於我也是好的，多少總受了點傷，不太嚴重，不至於對俗世強烈的憎惡，或使我激越，超脫這一切。不過使我的生活比較切實，有個寫實的底子，使我對於眼前的更加不愛惜。我沒有世俗的進取心，對於擁有，比一般人爽直的多。我的生活方式有很多的不同，那是個性的關係。我縱有惡處，也還不俗。但心血來潮，又覺天生的俗，苜蓿人生，俗不可耐。但我的俗有一種無意的雋逸。
　　我對穿著打扮考究的很，考究就是考究，要得用，顯示身份地位，立意要吸引人，多少有點\"玩味人生\"。
　　我本心是忠厚的，我願意有所依阿的。只要有千年不散的的宴席，叫我像《紅樓夢》裏的孫媳婦那樣辛苦的在旁邊照應著，招呼人家吃飯，我也可以忙的興興頭頭。我的義氣觀念很重，對父母，對弟妹，對朋友，對任何一個熟悉可靠的人無不想盡心幫助。也許出於我的責任範圍之外。在這不可靠的世界裏，要想抓住一點熟悉可靠的東西太難，甚至自己人。
　　我疼愛我的幾個妹妹，也是因爲\"是我的妹妹，所以要呵護加倍。\"可是我太認真了，不能輕鬆。也許我自以爲輕鬆，可是我又會怪自己太不負責。是不是很矛盾？！
　　高級情調第一個條件是距離----這我是知道的，保持距離，是保護自己和別人的感情，重要的是給人喘息的空間，可是我這樣一個興興轟轟火燒似的人，我無法伸伸縮縮，寸步留心。
　　我是悲劇不幸的，豪爽是天生的。我不過是一個直截的人，喜歡喜怒形於色，打開天窗說亮話，不需要回避。有時會很笨，討人嫌，讓人看不上眼，可也有天真的毫不掩飾的一面，這是可愛的。我有一種藐視的風情，對於人生有著太多的諷刺，但並不徹底，不能發展到刻骨。這個時代，大家都是感傷的，充滿未成年人的夢與歎息，雲裏霧裏，不太懂事，一旦看穿，一切進到諷刺。喜劇而非諷刺喜劇的話便沒有意思，粉飾現實。人生觀亦如此。本來，要把那些濫調的感傷清除乾淨，諷刺是必須的階段。可是很容易停留在諷刺上，不知道在感傷外還可以有感情。因爲滿眼看到殘缺不全的東西，就把這認作真實。總之，生命是殘酷的，我們縮小又縮小，怯怯的。我總有無限慘傷，仔細想想，在人間走了一遭，甚是無聊不如回去。這樣的否定了世界，否定了自己，於是變的黯啞了，整個的消沈下去。現在真的疲倦了，事業，愛情，這些匪氛的東西。許許多多的牽挂，太拖泥帶水，生命力再強烈，也還是累倒！太零碎，各自成塊，缺少統一的感情，都隔開了作爲生命一部一科，各自作題，不還都是代用品？
　　男人要有點丈夫氣概，落拓，放蕩不羈。安定，不是整個人生的氣氛。個性的問題，越是紛亂人生，越是突出。人與人差別很大，很難一模一樣。我感到時間逼促，真是逼促----時間已經過去，還嘴裏\"花樣年華\"，不是會有遲暮之感嗎？十八歲像八十歲，一點也不從容，沒有輪廓沒有生氣。我愛幻想，生活在自己構築的心靈閣樓。像一個慣壞的孩子在夢魘的黑暗裏。\"如果明天就見上帝上天堂，該多美好？\"心境一點不好，生之爛漫，我全感覺不到。枝枝節節，沒有鮮花開，人生讓我無法親近。
　　平時熱鬧的人生像是陶瓷似的暖壺，溫潤如玉的在腳頭，裏面的水漸漸冷去的時候，人便溫柔的惆悵。我這個人是火爐，有獨立自己的火，看的見火焰，聽的見畢剝燃燒的響。可有時卻感到淒淒的冷，湧上面孔，撲出一陣陣冷風----從來沒有這麽寒心。聽上去有點過分，可笑，但卻是真實的。總覺得向上，進取的朦朧，已經老矣。想到自己，有種鬱鬱蒼蒼的身世之感，無非自傷自憐。玩世不恭，我覺得是藝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