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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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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前世五百次回头,才换得今生的一次凝眸。
我不知道这句话感动了多少才子佳人,只是觉着有几分好笑。城北的石桥3旁,我无数次回眸观望,可脖子都扭得酸涩,也没有等来翩翩佳公子,唯独增添了些许剩女的忧伤。看车来车去,人来人往,顿觉世事无常。
就在方才,我一如往常来到石桥边,仰起头,摆出略带忧伤的角度。又学着春花馆里的姑娘们,贝齿咬朱唇,长睫轻跳,双眸含情,对了对了,还应该时而娇喘时而咳嗽,要做出任君猜撷的无力姿态。
哎呀,果真是我天资聪颖,一下子便领悟出精髓。我暗自得意,朝一旁的阿碧使眼色,“如何?有没有弱柳扶风的娇柔姿态?有没有秋水涟漪般的眸光流转?”
阿碧许是被我今日这姿色惊艳到了,瞪大眼睛不敢说话,额头的汗珠密密麻麻,嗨,这死丫头也真是没过世面。抵不住我深厚的功力呢!
我又用力地眨眨眼,咬着唇,拈起手帕回眸,恰有挑菜路过的大伯得以目睹我的绝代芳华,亦如阿碧般怔住,浑身还不止的颤栗,活像那抽风的羊羔在打摆子 。
我的魅力果然是无可估量啊!我深信以为然。
却见他挑担子的手一松,绿油油的麦菜滚落一地,我走近试图安抚他,奈何他满脸惊惧,双手环胸作抵抗状。我郁闷气急,就算我无惊人之姿,可他面对着黄花大闺女好歹也要流露出欣喜之色啊!如今这表情,真真是伤人得紧。大伯,你不会是断袖吧!他扯开喉咙地叫喊着:“你……你是相亲103次的沈家长女沈云苏……”
我这人最为善良,沉吟着点点头:“正是。”
叫喊声瞬时激起一滩鸥鹭,自然,这群逃窜的鸥鹭全然是公的。
阿碧默默地移到我的身边,咽了咽口水,小声道:“阿碧早就说这方法不行呢!”
我心酸得呕血。我也是凄凄惨惨地死掉的,也兢兢业业地挤过奈何桥,喝过汤,怎的就生我一副天煞孤星命。凭什么?儿时的玩伴现在都可出息了,要么是进宫做娘娘,要么嫁给富豪做贵妇人,我如今这般处境,真真的是好凄惨哟!
遥想我生的不能说是惊为天人,也好歹是小家碧玉,才貌双全,怎就没个英俊养眼的公子哥来提亲呢?这不符合逻辑!针对这一点,阿碧解释说,可能是因为……小姐的名声太大吧!你八岁时放了一把火烧了三座宅子,十二岁时走进春花楼,打断了老鸨子的三跟肋骨……其实这些也不算什么,关键是你十四岁那年,一脚把徐州知府踢成了太监……我想想似也有理,可那知府着实不能怨我啊,若不是我相助,他如何能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
有舍才有得嘛!
我深信以为然。
阿碧安慰道,“小姐,切莫再因这些事儿伤心,提早回家吧!兴许在路上遇见顾公子……”她走近我身边,善解人意地说。我瞥了她一眼,呵呵…
我流着泪,“无妨,可劳烦先把脚挪开。”我低头打量,愤然道。她也是一惊,吓得跳起来,故而两只脚一起重重地压在我的右脚上,我似乎能听见骨头碎裂的清脆声。
作孽啊!作孽。
阿碧口中的顾公子名唤顾信默,顾家的公子,是名动京城的才子,也是我的暗恋的对象。不过暗恋这个词早已不适用我与顾信默之间的关系了,不知是哪个作死家伙说,沈家小姐觊觎顾家公子,便引来一片哗然,人们都好像听见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我腹诽道,这嚼舌根的人的文华也忒低了些,觊觎这种词也来乱用,明明是爱慕好吧!爱慕!
京城中待嫁女子却是因此恨毒了我,只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娇花只遭辣手摧。
原来,我竟是连暗恋的资格都没有!呸,我不服。
后来,顾老爷也听说了这件事,吓得不顾老命,连夜跑来找我父亲苦苦哀求。
“我只有信默这个儿子最为乖巧,还希望他能子承父业,沈小姐就放过……”
我无言。顾老爷抽泣转为哀嚎,道:“你喜欢默儿哪一点,我让他改,让他改……”他还去民间寻找貌美少年准备赠予我玩耍,我心中寒栗,厚着老脸拒绝,并答应不主动去找顾信默。心中却是如针扎般一抽一抽地疼。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顾信默是在父亲举办的商宴上,他随他父亲一同前来。我被号称“沈难嫁”众人皆知,而他还敢前来赴宴……
“真是毅力可嘉。”阿碧夸奖说.
我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那日前夜我与父亲发生争吵被禁族,第二日,早晨我头有些晕眩,等到了午间我才从榻上醒来,饥渴难耐,身边又不见阿碧和其他婢子,只得鬼鬼祟祟地跑到厨房里偷馒头,塞进胸口就跑。
忽地就撞到一堵肉墙,眼睛直闪星,本就晕眩的我更是慌了手脚,有一双白皙的手扶住我,柔柔地说:“姑娘可是没事,可有受伤……”
他继续道:“凡事慢慢来,莫要着急。”
我谨记他的名言,所以后来追他也是慢慢来。
我抬头边看见顾信默灿若星海的眼,美色所诱,我道:“无妨,劳公子挂心……”
垂首,抛媚眼。
嗯!我果然是越发有闺秀的气质了呢!
我深信以为然。
“可是眼睛进了砂子?”
“……”我无语。
顾信默在我身上打量许久,似是不放心,却不知为何红了脸,我低头,发现自己胸前一高一矮,一大一小,惊呼:“公子莫要遐想,只是馒头……”
“馒头?”
我从胸口扯出馒头,随心所欲,“哈哈,你莫要以为是你撞爆了我的胸,无失言需自责……”他的脸越发潮红,我当知失言,我可不是什么□□的。
顾信默摸了摸我的头,笑得温婉,“你可知羞涩二字怎写。”
“还望阁下教导。”我一脸虔诚,却不知他一张俊脸浮出酱紫色。
“你是……沈云苏……”他脸一白,随即恢复正常。
我就说知道我的身份后谁还能淡定,这孩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吗?我深感悲痛,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他定会一声惨叫划破天际,然后环胸而逃。
想到这里,我默默地咬了一口馒头,化怨念为食欲吧!
他忽然笑了,“你不去宴会上吃东西,怎么躲在这儿啃冷馒头?”
“对肠胃不好的。”
我垂头思考片刻,凄凄惨惨地说:“我爹怕我惊扰了客人,不让我出去……”说着,我扯着袖子擦了擦实际上不存在的眼泪,我想这姿态一定是我见尤怜。
“唉,你也真是可怜……”
“我待会儿去拿些好吃的给你吧!别啃馒头了,越啃越饿呢!”
他叹了叹,捋了捋我的头发,说:“流海太长了,挡着视线,容易绊脚,找人剪剪吧!”
我顿觉胸口一暖,自从京城传我是天煞孤星的命,便再无人对我这么好了。就连爹爹的脾气也变坏了,也是,他又不只我一个女儿。
我咽了咽口水,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他笑笑,“我的名气和你一般大呢!”
“我是顾信默。”
我眼角抽了抽,他指着我的脸说,“你脸怎么红得像一个番薯。”
我的心像发春的猫,跳个不停,这便是情窦初开。唉,我今年已经二十,才开始初开情窦,说出去着实丢人。简而言之,我对他一见钟情,想和他XXOO,生一大堆娃娃。
可我每每在脑海中回想那日情景,耳边就有一个声音,你是老女人,老女人。
为此,我特意派阿碧去打探他的情况,阿碧一脸怅然,“那公子才十八,别去残害人家了,小姐……”
我泪流满面,抱着阿碧的腿在街上痛苦地嚎叫:“我生君已老……”
我已然如此悲痛,街头卖豆腐的王麻子却说我男人找不到,把目光转向女人,要断袖。这种说法甚为惊悚,我不顾五讲四美,八荣八耻,尊老爱幼,硬是把她给打趴下了,其光辉形象……深入人心……
我刚回府, 丫头尖细而惊恐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传到耳朵,“小姐,小姐啊!” 我慵懒的擦擦嘴,问道:“你号丧一样的干嘛?”那丫环是我爹身旁服侍的翠娘,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主,索性放开了胆子,嬉皮笑脸地说:“小姐,老爷急着找你去一趟……”我“哦”了一声,让阿碧跟着我一块儿去,临了,翠娘提醒道:“小姐,二夫人也在呢!”我点点头,表示感谢。府上的人都知道,我和二娘的关系十分不好,就和所有的子女,所有的继母一样,相互憎恶。娘去世的早,二娘紧接着娘亲的死期就过门了,都说是冲冲晦气。二娘也有一个女儿,是我同父异母地妹妹,叫沈采沁。因为我家的祖规是,嫡女出嫁,再是庶女,所以由于我的关系,她也至今未出嫁,想比那心中是各种恨意。不然为何每每见着我,眼神里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雕花的门洞,古朴的扶栏,幽静且深长的犹如墓道般的楼道。
我父亲有个怪癖,心情好的时候便在楼下接客,心情不好时便在楼上。如此,我分外担心自己的遭遇……梨木红漆的大门虚掩,我转过身偷偷地嘱咐,“阿碧,若我今日难逃厄运,务必请你给我安排个如花男人。”我蹑手蹑脚地推开门,两只脚刚踏进屋,就传来拐杖扣打地板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呵斥:“胡闹!!!”我吓得腿软,扑通跪下。只听见老爷子继续说,“胡闹,这雨前龙井哪有普洱润口。”我咽了咽口水,镇定起来,唤了一声:“爹爹……”“今日,怎么如此懂礼?果然知事了!”我看着自己跪地的姿势,果真是越发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了呢!“爹爹,您找我什么事啊?”我拂去袍子上的灰尘,却仍未起来。二娘也从里屋走出来,一袭绛紫色大衣,加上流苏玫瑰钗,妖娆万千呐!活像那春花馆的媚姨勾人摄魄,哪有半分贵太太的娴静端庄。她瞧我的眼神不屑,扶了扶发髻,又献出如花笑颜,将我自地上搀起,“近日的天气越发湿潮,怎么让云苏跪着,老爷就忘了提醒着起来……”我愣了愣,付之一笑。“人一老……记性就差。”爹爹感到抱歉,亲自为我准备了一张椅,我受宠若惊,右眼皮不自觉的调了。
“听说你暗恋顾家大公子……”
您老都知道了还谈什么暗恋啊!我眼中撇见二娘的不屑。
“暗恋虽然不是什么龌龊败德之事,但为父以为,你们俩不合适……”
“你比他大两岁呢!”
“你名声在外……”
“你放过他吧!”
父亲的不理解令我十分不悦,我一个人冲进了京城中最大的男风场所,秦风馆,试图寻求安慰。
我抹了抹眼泪望着秦风馆的一个小倌云陆,我说:“老牛都可以吃嫩草,凭什么我不可以思春……”
秦风馆原来的客人就在我踏进屋里时落荒而逃。
云陆笑笑,“阿苏,你一来,咱秦风馆就不能做生意……”
我愣愣地看看他,哎哟,云陆长得也不赖嘛!怎么就来这儿来当小倌呢!可惜可惜!
逐客之意很明显,我那日酒喝得多,错把云陆当作顾信默,抱着他的头狠狠去亲了一口。
他吓傻了,脸一红。敢情我还是第一个亲他的女子。
我回眸笑笑,“顾郎,你长得真好看!”
他脸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