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时光的彼岸》Jean悠然

37、董素菲说：“ 你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我”

　　谭修文的拒绝赴约倒是在张亦文的预计之内，但是很明显，他今天等待的主角并不是谭修文。
　　张亦文真正预订的餐馆叫壹会所，位于郊区的一栋旧别墅里，是典型的仿中式餐厅。董素菲到达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钟了，有专门的迎宾女郎穿着制服站在巷口指引停车带位，听到她报张亦文的名字，马上说：“董小姐，张先生正在等你。”
　　小巷两边挂着灯笼，暗红光芒随风摇曳之间，让夜色无端冶艳了几分。厚重的院门无声地打开，出现在董素菲面前的是一座结构精巧的小洋楼。
　　这里楼上楼下加起来，也只有大小不等的七、八个包间，董素菲不用看菜单也知道，在环境与气氛上如此狠下功夫，消费价格必定高昂。进门门厅陈设着品相完美的和田玉雕，悬挂着名家字画。迎宾女郎带她上楼，打开右侧一个房门。这是一个幽深的套间，全套黄花梨木的家具，外间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娟秀女孩子正在抚筝，旁边点了一盘线香，淡淡青烟袅袅而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萦绕室内。
　　董素菲在门口站定，看着这个场景，有一种恍惚之间穿越时空的感觉，她定一定神，才看到张亦文坐在里面房间深处靠窗边的一把明式圈椅上，就着旁边的落地灯看书，神态十分悠闲，完全没有久候客人不至的急躁。
　　她想，她先是在纠结之下忘记了时间，后来也存心不打电话过来解释，迟到达一个半小时之久，他却根本没有打电话催问她，这个笃定的姿态已经让她没任何歉意了，不过她还是口头上道歉，“张先生，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他站了起来，放下书，微笑道：“素菲，好久不见，请进。”
　　张亦文身材修长，穿着黑色衬衫，如今也不过30出头，浓密的头发中却夹杂着大量银色的发丝，与英挺的五官形成引人注目的对比，一双深邃的眼睛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董素菲进去，再次打量四周，“这又是走的什么路线？待会儿吃饭时可以叫姑娘在旁边唱小曲助兴吗？”
　　张亦文哑然失笑，“很明显，走的就是附庸风雅的路线。我猜老板如果知道客人有这种雅兴，大概真会考虑提供这项服务的。”
　　董素菲撇嘴，“既然是一个饭局，我比较重视能吃到什么。”
　　“这里的清蒸鲥鱼做得很不错。”
　　“一边听人弹筝，一边吃鲥鱼，恐怕会被鱼刺卡到。”
　　张亦文笑了，示意一下，弹筝的女孩子缓缓站起，过来给董素菲倒一杯茶，然后走了出去。
　　“你脸色不大好。”
　　董素菲既没换衣服，更没有心情化妆，只简单地说：“有什么事情，快说吧，修文如果回家没看到我可能会着急。”
　　张亦文脸上浮起笑意，颇有兴致地看着她说道：“素菲，你似乎想要借此来提醒我谭修文对你很好。”
　　她并没有任何兴致考虑他的话中话，只是往椅背上一靠，再不想勉强掩饰疲惫与烦恼，“这不需要提醒，这是事实。”
　　“好，不说了。”他笑着摇摇头，按了电铃，服务生进来，“上菜吧。”
　　隔了一会儿，服务生送上了两种汤，张亦文给她倒红酒，她拒绝了，“我还要开车。”
　　他也不勉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着。
　　紧接着其他菜送了上来。菜式十分精致，鲥鱼也确实美味，但董素菲根本没什么食欲。她一边无精打采地吃着，一边想张亦文的目的。
　　今天下午张亦文打电话来约她吃饭，她先是一口拒绝。张亦文倒也不恼，笑着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和谭修文饭桌上相见吧。”
　　现在坐在饭局之上，她想她真的不了解自己，她也高估了自己，她完全没有抱着目的与人从容周旋的天赋，更别提对手是张亦文这样高深莫测的男人。
　　她一抬头，发现张亦文正带着好玩的表情看着她，仿佛等着看她会出神到什么时候，她叹一口气，放下筷子，不想再撑着吃下去。
　　“有结论了吗？”
　　董素菲疑惑看着他。
　　“喝杯茶再走。”他莞尔，按铃叫服务生进来收拾桌子，重新沏茶。两人到窗边坐下。
　　张亦文语气悠闲地问：“也许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那就请……G&W总经理告诉我，你所谓的答案。”
　　“求我。”他仍旧微笑着，似乎决意和她周旋到底。
　　董素菲果真发作了，“张亦文，我们早就结束了。”
　　“素菲，你真的不需要总是强调我们都知道的事情。”张亦文说道，“难道我会不知道，你放弃已经拿到的SET offer转而一毕业就回国不是为了躲我吗。”
　　“你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我。”她将眼神撇到一旁，静静看着面前的茶杯。
　　张亦文看着她说道，“素菲，我想我向来对自己有着清晰地认知。”
　　“我不确定我完全了解你，不过……”董素菲讽刺一下，“至少可以明白一些吧。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找我出来肯定不会是为了跟我怀旧，更何况……我们两个也没有多少美好时光可以回忆。”
　　“我倒不这么认为。”张亦文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一品，继续说道，“C大毕竟还有很多我们可以回忆的事情不是吗？比如说……你答应成为我的女朋友的时候，亦或是……”
　　“听起来倒还真是美好回忆啊。”董素菲打断他的话，避免继续听到那些香艳的句子。
　　她挖苦的口气让张亦文笑了，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低头笑吟吟看着她，“我倒真不准备掩盖我对你仍有感觉这一事实，做我的女朋友。”
　　董素菲一怔，顿时恼怒了，不过没等她发作，他伸出双手，按住了她的肩，“没准这是你最好的选择呢？”
　　她看着他，嘴角带着笑意，“张亦文，你该不会不知道我已经和谭修文结婚了吧？”
　　“上床而已，我不介意。”张亦文仍旧怀着笑意说道，“反正，你当初和我上床的时候也不是处子之身。”
　　“请注意你的礼貌！”
　　董素菲这个色厉内荏的表情勾起了张亦文某个回忆，她扭动的身体试图挣脱他的手站起来，他却索性按得更紧，并且俯下身逼近她，她被牢牢钉在那把圈椅内，只得气咻咻地怒视他，“你要干什么？”
　　“稍安勿躁”他深邃的眼睛如此近距离地凝视着她，声音放得低沉，仿佛耳语，带着难以言传的魅惑气息，“这不算一个商量。你应该记得，我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男友人选，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床上。”
　　她定一定神，克制住身体一个本能的退缩冲动，一动不动停在原处，静默片刻之后，她突然笑了，“那么你呢？张先生，你想得到什么？千万别跟我说，你一无所求，特意就是为了成全我一段更美好的婚姻。”
　　“这是在探我的底牌了。”
　　“你也可以不回答。”
　　“我不想让你瞎猜，”他的回答来得直截了当，“坦白讲，我要的是你。”
　　他毫无掩饰之意，她反而没办法获取任何心理优势，只能苦笑一下，问：“这算什么？又来上演一出活话剧吗？你难道觉得，当初在C大上演的那出活话剧还不够我消化的吗？”
　　他突然将她拉了起来，手扶在她的腰际。她比他矮大半个头，只能抬头看着他。
　　“我当然没法忘记那个在异国他乡每天在我怀里哭泣的女孩子，事实上，我对你印象十分深刻。”
　　就像当初你□□我的时候那么印象深刻是吗——这个冰凉的想法蓦然掠过她的心头，她却冷静了下来，歪着头看着他，“我一向觉得，一场不合时宜的感情应该在恰当的时间内结束才有美感。”
　　“问题是谁来界定这个恰当的时间应该多久。”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想当叫停的那个人，对吗？”
　　他笑，眼睛微微眯起，露出雪白而整齐的牙齿，嘴角出现一个纹路，带着成熟男性的优雅气度，但是这种优雅在她眼中根本变成了一种厌恶，她将头撇开不去看他。
　　“素菲，我不是爱赌气的小男生，你的这点好胜跟倔强用错地方了。没错，我们的开始的确存在问题，虽然……你的确有些不太听话，让我很困扰。不过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年里我过得很开心，你用那种不告而别的方式跟我告别，只会让我更觉得你有趣。如果你就这么一走了之，我倒也能够释怀，但是……谁叫你又出现在我面前，还是以谭太太这种身份呢？人生太短暂，难得遇到有趣而又能让你念念不忘的人。所以我想跟你重新开始。”
　　她带着几分讥诮与调侃地笑，“重新开始——以一种have an affair的方式吗？”
　　“哈哈，素菲，你倒是太高估我了，事实上，我并没有觊觎别人妻子的癖好。我更想做的事是跟你谈情说爱，我保证，现在跟我在一起，会比以前更加有意思。”
　　她想，表面上看，这一场周旋里他步步进逼，实际上她已经把自己逼得无路可退了，她不确定当自己说不后会有什么后果，只能说，“我需要考虑一下。”
　　“我们可以慢慢来，我有足够的耐心。”他摸着董素菲的唇纹，似乎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