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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听见你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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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更难受,那就跳吧!”末了冷哼一声,少年的声音疏淡没有温度,没了往日唤“小离”的暖度。
安知离低头看着脚下,后院的人群中有平日里熟悉的叔叔阿姨,此刻他们脸上尽是惶恐担忧,不由轻轻笑出声来。
梁沿风,你知道吗,我在赌,赌你现在认定我不会跳下去,赌你儿时和我说过的话,赌我安知离和你之间的情谊。如果,我是说如果,今天我真的挂在这了,大家,大家都会认为我是因为失恋而跳。乔姐姐肯定会哭着骂我傻,总是喜欢喊我“小孩子”的夏云峥是不是就会永远记得我,你会不会也愿意活下去?不,请一定要活下去,就当是,当是带着我的那份,好不好?
梁沿风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为何要笑?想探究,却叫她低垂头散落的长发遮住脸庞,叫人猜不透这个妹妹。下一秒,女孩身体前倾。梁沿风想,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眼疾手快,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环住她的腰,向后退了数步直到安全距离才停下。刚才狂跳不已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自己环在她腰上的手没有松,反而更紧了些,垂下眼帘掩去惊慌失措,再次抬眼,漂亮的眼眸里满是戾气,冰冷一片,只是背对他的安知离看不到。
“小离,那男的是谁?”却是温柔至极的语气。究竟是谁,只是失恋就能让你跳楼轻生,那人是不是负了你,小离?我的小离,怎能让人欺负了去!不可以!
安知离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问题,或是刻意忽略了,没有回答却淡淡开口:“梁沿风,我想吃你做的东西,想看你实现梦想,想像以前一样叫你‘风哥哥’,想代替Angel陪在你身边,可以吗?”
听着怀中人轻柔出声,原本冰冷的眼眸渐渐温暖起来,好像当年,也是她找到了那个迷茫哭泣的自己。所以,不用代替,从那天起,安知离就是梁沿风的Angel。低头看怀中人,却已模糊不清,任凭清泪肆意流淌,勾起嘴角,眼里的笑意一点一点加深。
“好。”安知离,从今以后,我便是你永远的风哥哥,陪伴你,守护你,直到……
“嗯。”自己的小手覆在环在腰间的手上。梁沿风,从今以后,我便是你永远的Angel,陪伴你,守护你,直到……
很多年后,某个医院的实习医生依然记得那一幕。当他和其他人跑上天台,已经没有了要跳楼的少年少女,只有那个笑容倾城却挂着两行清泪的少年从背后抱着低垂头看不清面容的少女,好像是爱恋了千年的恋人可以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时间的尽头。可那唯美的画面里并没有任何有关暧昧的气息。
原本就短暂的元旦假期,因为自己的失恋,因为救下梁沿风,好像过得特别特别快,一眨眼间,安知离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桐大。
舍友们还没有到校,安知离躺在床上静思,之前和神父提及的念头更加坚定了,是的,她需要卸下假面蜕变,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或许会成为和Mote Lightman一样的人。
可是,明明之前那么平淡接受的心,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是不甘心吗?在第三十二次不自觉地在纸上写下“夏云峥”三个字又迅速划掉之后,安知离不知是第几次走进这个天主教堂,坐在忏悔室里向神父讲述心事。
“神父,我是不是很打扰你?”
隔间似乎沉默了一会儿,“你好,我是今天的代理神父,不觉得有什么打扰的。就算是K.也不会觉得打扰的,所以不用担心。”清清淡淡,温文尔雅,却又像一潭深水,看得清澈分明,却永远无法摸透。
总之,宛若天籁直击心窝,安知离仿佛可以看到隔间那人嘴角弯起浅弧带着初见他人的笑颜。烦躁郁闷的情绪消散了些,好像也知道了一些事,比如,之前的神父叫做“K.”,多么奇怪的名字或是代号。很久很久以后,安知离发现,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单凭初遇时的声音便足矣,这大概就是一“听”钟情吧。当然,这是后话。
“那代理神父,人是不是应该向前看?”
话落,隔间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上帝在人的正面安上眼睛,就是为了让人向前看,不要留恋身后已经走过的痕迹。不过,偶尔回头看看也好。”
“道理谁都懂,可是好难,真的好难。简简单单地喜欢一个人无所求六年,整整六年,这不是小数字。一直以为这会是我埋藏在心里的年少时光,我和他永远不会再有交集,任何一个终点都不会再有他,可是,一直这样想的我却和他在一起了。哈哈,说起来还有点神奇呢!
有时候我觉得那句话说得挺对的,什么恋爱中的女人智商基本为零。所以,从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是自以为是的‘我以为’,以为在朋友眼中青梅竹马的我们,真的会像言情剧里的青梅竹马一样一直走下去。妈妈说大三才可以谈恋爱,甚至打算大三的寒假可以带他见见家长了,虽然大家彼此都认识。
异地恋,呵,好像真的没有担心过什么。他说,他比较担心我会变心,担心自己会被蒙在鼓里,他讨厌这样的感觉。所以,如果我在这里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他,不要害怕伤害他。听到的时候觉得挺温暖的,可是最后,大概是他劈腿了。果然男生说这些话都是出口成章,不打草稿!和平分手,平淡接受,时间不是最好的药吗,为什么越来越难受了?
唉,代理神父,我失恋了呢!”有些话,和陌生人讲讲是一种解脱,安知离轻轻呼出一口气。
女孩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不觉有任何矫揉造作,自己好像还挺喜欢她那样的语调,竟轻轻笑出声来。女孩在隔间似乎“咦”了一声,某人平日里精密的大脑居然在这一刻想象女孩有些天然呆的神情,几乎是下意识地解释着:“我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你的故事和我的很相像,可能我们犯了相同的错误。你和,嗯,你的前任是不是和你们周边的情侣不太一样,几乎像是极好的朋友那样相处?”
“嗯,奇怪的相处方式,哈哈。”
“我也有一个大概像你说的那种青梅竹马,所有人认为我喜欢她,连我也觉得自己真的像他们说的那么地喜欢她。没有所谓的在一起,可在别人眼中我和她就好像是在一起很久了,我不排斥那些人这么想。虽然我并不相信爱情这种荷尔蒙驱使的短暂幻觉,不过,如果以后必须有一个妻子,我不介意是她,也很希望是她,很合适很默契,不需要浪费时间去找合适人选,这样很好。就像你的故事,最后她成了别人的未婚妻,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待她。你,讨厌他吗?”
“一点也不,就像你一样想和他像以前一样。不想讨厌,不想形同陌路,不想……这样,是不是奢望?好像分手后很难再做朋友的吧,虽然嘴上都这么说……”声音一点点低下去,眼睛有些酸涩,从元旦开始被掩藏的某种情绪汹涌而来,紧紧握拳指甲嵌进手掌心,有些许疼。
“唔,无论你将来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希望你知道,喜欢那个人仍然是你那时甚至生命中做过的最美好的事。或许你和我一样,这种喜欢从一开始就只是朋友间的喜欢,那个人在我们眼中从来就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可能是某个回忆的承载,可能是其他原因。如果不能成为朋友,必然是两人都没释怀或是一方没释怀。把自己的心摆正,其余顺其自然就好。”
做过的最美好的事,这八个字,安知离低声喃喃重复着。是啦,不是一直说给夏云峥写信是自己高中三年做过最美好的事吗?松开拳头,好多事渐渐明朗起来,不是不甘心,不是还喜欢,只是六年来想念的习惯还没有改过来,只是还像高中时候把他当做枯燥学习中的支柱。现在,已经不是高中,大学不是应该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是时候改掉一些“坏”习惯了,是时候叛逆一回了。原先烦闷混乱一扫而空,想来,每次来教堂都有收获呢,笑着和那个代理神父道谢并告别,推开忏悔室的门离去。
在安知离走后,又有人进了忏悔室。
“哦,真难得你讲了这么多话。代班代得不错啊!”
“K.,你的话也变多了。”
“小宸,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小叔’的时候,这样不尊老啊!”没有那个代理神父的回应,K.只听到摔门而出的声音,不由笑笑。小宸,那个女孩……
临近期末,班长拿着一封信找到安知离的时候,她正在图书馆某个角落温书。接过信,寄信人处写的是“K.”,是神父!拆开是,偶卖糕的,美国马里兰大学莫特莱特曼教授的直谏函,莫特莱特曼哎,Mote Lightman哎,偶像啊,这是可以成为偶像的学生的节奏吗!!!安知离快速整理好东西走出图书馆,按信封里K.的联系方式打了电话过去。
“喂——”宛若大提琴般低沉磁性又让人摸不透的声音响起。
“神父,你是万能的吗?还有还有,这是真的吗?”显然这边的安知离无比激动。原本以为之前神父说的可以帮助她改变自己,只是谈心监督,原来,原来还可以这样,内牛满面!
那头传来低笑声,“嗯,是真的。不是说要追求自己喜欢的,怎么不喜欢?”
“不是不是,很喜欢,唉,幸福来得太突然!按照这上面说的过完年就要去那边了吗?”
“嗯,理论上是这样。随你喜欢。”
在安知离无比欢乐笑靥如花的瞬间,与梁沿风在天台的画面闪现过脑海,“神父,可以再加一个人吗?只要在同一个校园里就好。”
那头静默了一会,“可以。”
于是,期末愉快地结束了。虽然不知道K.到底是谁,不过真的是万能的,回到家之后安知离还没想好要怎么和父母讲要去马里兰大学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貌似是校方通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总之安爸安妈很高兴很骄傲。当然,连带梁妈妈也格外开心,那个辍学的儿子又可以上大学了,而且是世界有名的马里兰大学,心里乐得啊。
也有惊讶的,如唐昕、陈默那群人。那时的唐昕已经知道了安知离单身的事,“去美国,是逃避吗?”
“我像是这种人吗?是想做自己,唐小昕,你懂的。”
好像是这样啊,唐昕懂,懂那个所有人眼中不一样的安知离,那个和自己一样喜欢福尔摩斯、柯南,喜欢各种推理、灵异甚至有些血腥恐怖的警匪、破案的书籍影视作品,明明喜欢冒险到死,明明叛逆到死,却硬生生压制下来的安小离。或许就像她说过的,带着人人接受的喜爱的假面活着。这些的这些,因为青春期初次叛逆时家人朋友所有不良反应,全部掩藏在心底,从此,安知离只是乖顺的好孩子好学生,不忤逆,不叛逆,呆萌,没有性格。
“那记得到时帮我拿个签名啊,莱特曼虽然近六十岁了,可他还是我的偶像啊!突然间好羡慕你!唉,羡慕嫉妒恨啊!”
“哈哈!Yes,Mad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