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林记事》远山寒树

2、第二章

　　第二章
　　月白，风清，竹影摇晃，声如碎玉。一几，一壶，月下有一人斟酒，一者醉卧其间。

　　泠泠一声，是酒壶被掷在桌上的响动。

　　斟酒者霍然站起。

　　“怎么会这样！天帝未免也太不分青红皂白了吧！”少年听完我大略的讲述，早已按捺不住激愤，跃跃欲试的架势像是马上就要为我出头。“我在您这儿呆了可有七百年了，他现在才来翻旧账，有意思吗！”

　　“算啦。”我连忙把酒壶抢救过来心疼地细看。那可是我在元始天尊那儿磨破了嘴皮子求来的名器，可烹茶为酒，香气四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老了，早折腾不动啦。”

　　“大士您才不老呢！我就觉得您比那整日沉着脸的劳什子天帝帅多了！”

　　我素来八风不动的面皮好像红了一红。“红孩儿，天帝可是公认的天庭第一美男子。”

　　红孩儿斜了我一眼，怒其不争道：“您那都是多久以前的旧闻了，天帝法令纹太重，早就跌出前三甲了。”静了一会儿，又满心欢喜地说：“这样也好，白白得了无限期的带薪长假。”

　　果然还是孩子气，我嘴角一撇，索性往后仰躺在地上，一手执着酒壶对着月亮划来划去。“但愿如此吧。”

　　元始天尊的名器好是好，就是后劲太大。半夜酒醒之后，又是一阵头痛欲裂，手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摸，才发觉簟上一片冰凉。本想唤红孩儿来给我加床被子，想想正是三更半夜又忍住了。无奈之中只好放下两边的帐帘，靠在床头迷迷糊糊地找睡意。可恨今天嫦娥不知又给吴刚碰了什么软钉子，这咚咚咚咚砍树的声音竟一声比一声大，简直吵得我神魂颠倒。好不容易熬到下半夜，突然一阵睡意袭来，半梦半醒间，吴刚砍树的声音渐渐变小变轻了，奇怪的是那声音却好像离我越来越近，有模模糊糊的人影站在我床前，我却无论如何都醒不来。那人影仿佛叹息了一声，冷冽的香气袭来，有什么软软湿热的东西贴到我嘴唇上，停顿了一下后又深深地探入口中，然后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能听到红孩儿在院外扫地的声音了。我怪不自在地穿好衣服，怪不自在地出了门，磨磨蹭蹭地走到红孩儿身旁，低声问道：“那个，昨天晚上你应该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吧？”

　　“什么声音？”红孩儿先是漫不经心的迷惑，而后突然像是偷了腥的猫似的嘿嘿笑起来。“哦？难道像大士这样一心救苦救难的神仙，也会思——唔唔！你想憋死我啊！”红孩儿使劲挣脱开我的魔掌，举着扫帚咬牙切齿道。

　　“小孩子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本仙才不是那种贪恋红尘的下等神君，七情六欲对我而言，犹如粪土，粪土懂吗？！”我轻飘飘一眼过去。

　　“切～说的跟自己多神圣似的，我都在您手下扫了七百年的地了，要装也别在我这儿装啦。”红孩儿一边扫地，嘴里还不服气地嘟囔。“明明就是个大情痴，偏偏还要做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别忘了我每次半夜出去上茅房，总能看见您躺在房顶晒月亮！”

　　“去你的！”我笑骂他一声。“紫竹林南园的如意笋快要出土了，从今天起你搬去那里看守，仔细趁虚而入的妖物抢夺了去，到时又是一场祸端。”

　　红孩儿气鼓鼓地去了，我瞧着他年轻矫健的身影，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淡。情痴，情痴，原来连红孩儿这样的孩子，都看出我的弱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