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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直面你的悲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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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视角看我好像就坐在兰迪的车后座,他在开车,一边和什么人打电话。就好像是偶发性幻听,我一个字也听不见。再然后,一辆货车从马路另一边迎面呼啸而来,兰迪没有发觉,没有减速。
再然后,就是这样,当他回过神来一切已来不及,两辆车迎面相撞,兰迪的车前座完全被挤瘪,挡风玻璃碎得天女散花,安全气囊猛地膨胀开撑满驾驶座整个空间。
仪表盘上显示:十一点零七分。
角度不对,安全气囊也可以挤断你的脊椎弹歪你的下巴,再安全的东西也可以危险万分。
接着我就醒了,抬头就看到办公桌上的钟显示是十一点零三分。
四分钟倒计时。
于是我当即抓起电话拨通他的号码,三声忙音。
快接电话吧,兰迪!
忙音。
快点,接他妈的电话!
“喂,莱斯,什么事?我在开车。”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还安然无恙。
“快停车,把车停在路边!”
“什么?”
“立刻把车停在路边!”
“开什么玩笑,”听起来他莫名其妙,好像还有点生气,“我在赶时间,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要我怎么解释?因为你再不停车你就他妈会死?该死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别那么多废话呢?“别问为什么,把车停到路边去,立刻,只要停个三四分钟就行。拜托你,兰迪,就他妈听我一次吧,我是认真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终于他还是妥协了:“好吧好吧,听你的。”
再然后,就在我刚要松一口气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他一个惊慌失措的惨叫,紧接着是车胎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如同用长指甲刮玻璃不绝于耳,最后是一个猛烈的碰撞声惊心动魄。
通话结束。
那时我就那样呆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足足有十分钟都没法做任何的思考。就是这样,梦中那个和他打电话让他分神的混蛋就是我,我当时并不在车上,从某些角度上,是我害死了兰迪。这不公平,那该死的预告诱导我去救他诱导我无意中害死了他。
一个不久前还同你开无聊玩笑和你去酒吧的朋友就这样死去了,你心中就会出现一个空缺,一个补不上的空缺,而这个空缺带来的就是窒息感、失落、悲痛、以及一种恐惧,恐惧有一天你自己也会这样突然地死去,更糟糕的是他还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一个与你真正志同道合的人的确很难。然而一个空缺的职位找到一个新的职工却轻而易举,不久兰迪的职位就会被别人顶替,我无法想象抬起头看向隔壁的办公桌看到的不再是我的老朋友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安眠药的好处是可以让你睡着,坏处是无法让你避免做你不想做的梦。
当晚我吞了安眠药迫使自己睡着,于是我就来到了那个有些久违了的梦中法庭。依旧是那样,我站在被告席上,原告是兰迪·纽曼。
你曾经的朋友将你告上法庭,除了失望或绝望我想不出别的词更能形容你的心情。
不再反驳,我沉默听他们宣读我的罪行。是的,是的,法官大人,就是这样,一切属实,我杀死了兰迪·纽曼,我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我看着兰迪,他就像先前任何一个死者一样表情麻木呆滞。再也没有兰迪·纽曼。
我面临的是枪决。
没有异议。
法官抬起握着锤子的手,然后锤子落下。
等一下。
有人突然制止,声音再熟悉不过。
兰迪·纽曼!
请等一下,法官大人,我收回控告。
莱斯·菲尔德试图救我,但我没听他的。
错不在他。
然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没有一点声音。我扭头去看原告,他回看着我,良久后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并没有死,他仍旧会在第二天准点来上班,准点出现在我旁边的办公桌边告诉我他的女儿会叫他爸爸了或者他的儿子又打碎了一个杯子。
终于,法官再次开口。被告无罪释放。
一锤定音。
法官说,全体肃立。
于是,全体肃立。
散场时我经过兰迪,他仍旧表情麻木呆滞。是的,你死了,无法改变。我低头从他身边走过不再看他,就在我走到他前方时,身后传来他不响的声音:“上帝保佑你,莱斯。”
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