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我的朋友尚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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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李尚英有了半天假期。他本想跟妈妈一起逛逛商店、菜市场，但跟金英美的一通电话就足足聊了有三四个小时。手机没电了，还接着用座机聊。最近她打来的电话很多，一聊就是几个小时。李尚英不是爱煲电话粥的人，能这么坚持着聊的主要原因是金英美聊天的主题。
她总是会说起闵光智。
金英美被电视台指派为闵光智的助理之一。一得到这个机会，她就打电话告诉了李尚英。能够担任一位前辈大编剧的助理，虽说前辈那么忙不会真的有时间教她什么编剧技巧，但待在伟人身边接受熏陶也是一件乐事。
电视台一共安排了四个助理，其他三个都是跟随过闵光智或者其他大编剧的熟手。电视台给他们准备了一个酒店的大套房。助理们跟闵光智吃住都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会有私生活重叠的时候。比如，那位最年长的助理总是吃多了豆子放屁，偏偏又爱吃。万幸的是，声音大味道不重。而胖胖的那一位每天都会穿上运动衣跟着电视上的郑多燕做瘦身操。老带着黑框眼镜的那一位，更出奇。每次写作都要配上一杯啤酒，边喝边打嗝。
金英美刚来的时候，还考虑过形象这回事。慢慢地就越来越放松，简直像是回到了大学宿舍，只不过舍友是异性而已。她还因为晚上敷了面膜没擦，第二天早上一脸皲裂而被大大的嘲笑过。
闵光智为人端正谦和，一点也没有端着前辈的架子。对待他们这些助理十分亲切，如果工作忙到晚上，除了会奉送丰盛的宵夜外，第二天也不强求他们必须早起。电视剧已经预先拍摄了两集，一旦开始放映，第一个要保证的就是剧本的及时性和逻辑性。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硬仗，而指挥这场战役的领袖只有一个，就是编剧闵光智。所以，压在他肩头的担子可想而知。有一些编剧会在压力巨大的时候难以控制脾气，进而出现对身边助理的暴躁行为。但闵光智一直温和有礼。这一点，让团队里年纪最小的金英美着实松了一口气。
而最能让金英美感觉工作起来不辛苦的因素，就是——闵光智的长相。
三十多岁的男人，皮肤还没有完全松弛，眼角的细碎纹路也只是平添几分魅力。虽然肌肉轮廓不发达，但皮肤颜色是健康的浅小麦色，可见有过运动。个子高高的。眼睛细长，很有神采。眉毛浓密，眉心间有些许杂毛，远远看去，几乎要成“一字眉”。下巴的轮廓也很坚毅。声音，是有教养的男人的声音，听着就舒服。
喜欢的音乐类型很杂，但以古典钢琴曲为主。有时候手指挥舞的动作很像是在弹奏钢琴。
虽然有一套昂贵的咖啡制作设备，但工作起来只喝普通的速溶咖啡。
穿的衣服很居家，棉质短袖，牛仔长裤，蹬着一双室内拖鞋。
在电脑旁养了一盆小仙人掌，但总忘了浇水，需要助理提醒。
偶尔会带一副很夸张的银框眼镜。
吃饭不讲究。盒饭也吃，牛排也吃。
喝酒不讲究。烧酒也喝，香槟也喝。
还有一条，自从开始创作剧本，就没见他的家人来探过班。也没听他提起过家人。朋友也不多。除了金吉浩、吴玉娟前辈之外，只有一些合作过的导演、演员到访过。
与之相对的，另外三个助理的女朋友、妈妈、阿姨什么的都走马灯似的到访，送来的吃食把冰箱都塞满了。金英美的父母预订了美味的披萨送过来，以便让女儿跟“室友们”共享。
虽然“门前冷落鞍马稀”，但据她缜密的观察——闵光智是有恋人的。
几乎每一天早上、中午、晚上都可以听到闵光智用亲热的口吻跟人打电话，聊的都是“天气如何”“心情如何”“吃饭如何”之类的琐碎小事。有时候，他会打扮一新地出门。第二天中午才回来。明显就是去女朋友家过夜了嘛。
他说自己从不逛街，只因每隔几天就会有人送来清洗熨烫好的衣服。偶尔，还有顶级韩牛的外卖送货到家。实话实说，她从来不知道那家很牛气的餐厅会给人外送。
每隔几天就会收到一捧花，有时是雏菊，有时是百合，有时是向日葵。闵光智把花整理好，放在自己的工作台上，累了就看着花束出神。
三番两次，金英美也琢磨出一丝意味。这不是宣告主权吗！但这么“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让金英美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姐姐”十分佩服。
其实爱情保密这回事，在娱乐圈里并不少见。很多演艺圈的男女明星担心恋情公布后失去神秘感或者清纯形象，都会把爱人捂得严丝合缝，绝不向媒体大众吐露一个字。甚至有正在相爱的恋人参加同一个节目却当着镜头的面说出“我没有恋爱，还在寻找中”这样的话。韩国没有什么专门追着艺人不放的“狗仔队”，倒是有许多打着“追星”旗号，对艺人二十四小时追踪的所谓fans团体，比如私生饭。加之相关法律的严格控管，在媒体的娱乐新闻版面上也几乎没有“看图说话”之类的无聊八卦。而且，韩国的经纪公司对艺人的控制十分严格，工作人员几乎全天候的跟艺人伴行。即使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也会被经纪公司第一时间处理。
闵光智不是艺人，却也在这圈子里打拼。对女友和家人稍作保护，也是应该的。
她刚刚加入团队，看到了大八卦也只能藏在心底，不敢一探究竟。
打电话的时候，她忍不住问李尚英：“像闵老师这样的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李尚英无言以对，只能说：“我也猜不出来。”
他在闵光智母亲出的回忆录里读到这样一段情节：闵光智有一个相恋很多年的爱人。他们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但从没见到过。后来，听说是很不美好的分手。那个人娶妻生子去了。受到伤害和抛弃的闵光智大受打击，连剧本都写不下去了。
光智母亲这样写道：“……在家门口遇到十分颓废的光儿。我怕他爸爸发现，就领他去街角的咖啡店。我问他：‘你怎么来了？’他问我：‘妈妈，是不是同性恋真的不对？’我当时以为他要悔改了，就拉起他的手告诉他：‘是啊。只要改正了就还可以做正常人。你改了吧，改了就可以回家了。’光儿听了这话，眼圈红了，但是没有哭出来。又聊了几句，他就离开了。他连门都没有进。因为之前祭祖的时候，爸爸告诉他‘一日不改，一日莫登门’。如果能再回到那个时候，我一定打开门让他进去。听他说说这些年的辛苦，肯定他，安慰他，鼓励他。那之后不久，我们就听说他的剧本失败的消息……这一生，仗着是他的父母，我们做了太多过分的事情。对于仇人都不会说出口的话，却全部都倾泻到儿子身上。我们给予他的温暖太少了。所以，只要有人对他好，哪怕是虚伪的，他也全都接受，并用百分之百的真心奉还……”
李尚英第一次知道：懂的太多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确实不好。他很怕那个“剧本失败”的时刻到来。但金英美的电话，逐渐透露出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
此次剧本编辑，闵光智负责提供思路、撰写大纲，助理们负责填词润色，剧本完成的很快。
一位资深助理私下聚会的时候感叹：“闵老师这么愿意放手让我们干，还是头一回呢。”
金英美听出一丝苗头，私下询问才知道，闵光智早年以“要求苛刻、精益求精”出名。他不要助理，一个人单打独斗，原因是“剧本里有一个人的思维就够了，人多太吵”。所以，经常是电视剧完成了他就安心地大病一场。如今，不知道是年龄大了性格软和了，还是对这次的电视剧不甚在乎，以至于投入的心力也少了。
几个助理观察了一段时间，得出了相似的结论：闵光智似乎有点不在乎了。
以前，安插广告什么的，只要不符合剧情，他就坚决反对，寸土不让。如今，整个电视剧充斥着各种慕名而来的广告商品，就连女主角用的漱口杯上都有一个大大的商标。
这可不妙。且不说，电视剧上映后会不会因为“植入广告有碍观瞻”而收到韩国广播通信审议委员会的罚单，只说这稍显潦草的剧情就不一定能经受住观众眼光的考验。
不论是剧本的质量，还是闵光智的态度，电视台不会看不出来。但他们选择了相信闵光智的才华。
可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金英美渐渐觉得，闵光智的才华也不是那么令人相信了，它似乎受到了某些外力因素的打击，被压制了。
这个外力因素，也许就是感情因素。
且不说闵光智最近再也没有打过跟三餐一样定时的私人电话，再没夜宿不归，只说他喝掉的咖啡，就已经大大超过正常人的摄入量。半夜起来上厕所，金英美还看到他在阳台上抽烟。
人类感情的变化，是世界上最难捉摸的一件事。它对人的影响，也因对象的不同而千奇百怪。有的人越挫越勇，以此为动力；有的人一蹶不振，再难站起。
闵光智，似乎属于第二类人。
他枯坐了几天，没有写出一个字。
年长的助理还比较镇定：“没事，谁都有卡文的时候。”
但第二天，闵光智依旧没有动笔。
第三天，他终于写了一些。跟之前相比，更加没有亮点了。
慢慢的，他又开始编写。但，状态完全不一样了。
作为财阀家族的女儿，金英美接触过许许多多有才华有灵气的人。远的不说，李尚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创作出的第一个剧本就得到学校里老师们的赞赏和观众们的推崇。当他有什么奇妙点子的时候，写作的欲望一看即知。甚至不需要纸笔记录，他会自己默念出来脑海中男女主角间的对话。那个时候，他仿佛拥有了分裂的人格，可以揣摩出剧本中人的心境，说出他们的心声。金英美自己，也会有“灵机一动”的时候，不说文思如泉涌，也算是下笔如有神。
而闵光智就那么悠悠闲闲的，不咸不淡的，完全没有了灵感拜访时忽如其来的“思潮涨落”。
也许是知道了什么，金吉浩、吴玉娟突然带着酒登门拜访。三个人说起以前的岁月，都有些醉了。听他们的话音，闵光智跟所有文艺上的天才一样，也有许多即兴式的奇思妙想。有些剧本中的妙不可言的情节就是他一时兴起写出来的。
看了看写好的剧本，金吉浩拍着闵光智的肩膀说：“你的配额要用完了吗？怎么这么没有活力。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闵光智举起一大杯酒一饮而尽：“是啊，我总觉得心力憔悴，不像年轻时候那么有冲劲了。”
金吉浩：“编剧要什么冲劲，只要拿出笔一直写就行了。”
闵光智苦笑：“我的笔，用了这么多年，没有墨了。”
吴玉娟前辈看到气氛这么消极，逗趣道：“那你就去借一块好墨啊。”又指着那四个助理道：“这不都是好墨，你借一些墨水会死吗？”四个助理也举杯表示欢迎前辈来“借墨水”。
闵光智却笑道：“你不知道我懒嘛。不说了。我们喝酒吧。”
他这样低沉的态度，让吴玉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趁着酒劲叫道：“就算心情不好事情不顺，你也得鼓起劲来啊！嗯！”
临别分手的时候，作为团队里唯一的女性，金英美负责搀吴玉娟上车。
吴玉娟突然呢喃道：“我们光智啊，太苦了。这一生，太苦了。”
金英美没办法接腔，只能附和道：“是啊。以后会有福气吧。”
吴玉娟：“什么福气！那个臭男人，哪能给我们光智福气！”
臭男人？！
男人？！
男人？！
金英美心底默念：我擦咧！
不过，是哪个臭男人？
第一轮冲击波还未结束。
第二轮冲击波很快到来。
金英美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依旧维持着“什么都没听过”的正常状态工作。但，装起来太辛苦了。她有些亲戚都在国外，聊起来会提到这些事情。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但真的让自己遇见，还这么亲密的相处，她总是忍不住的别扭。
自从知道闵光智的性向，金英美就忍不住多看他几眼。怎么看都是纯男性一枚。鉴于遇到gay的次数实在有点多，她被“如何分辨直男和gay”这个问题纠缠得心烦不已。
她这么关注闵光智，另外三个助理都看出了苗头。
胖胖的那一位趁着四人聚餐的机会向她挑明：“你跟闵老师没有可能的。死心吧。”
另外两个也附和道：“就是。”“千万不要投放真心。”
金英美听了这话吓得一口酒喷出来：“你们怎么会这么想我？”
胖胖的助理说：“闵老师不喜欢女生的。”
金英美结巴道：“你们，都，都知道？”
最年长的那一位笑道：“一开始就知道。即使刚开始不知道，闵老师也不是会藏着捂着的人，慢慢就看出来了。”
金英美：“那，你们不，嗯？”
总爱戴黑框眼镜的助理：“圈子里很常见啊。比如***，就是啊。”
胖助理：“还有***。”
年长者：“那你们知道***和***也是吗？”
听着前辈们的八卦，金英美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道，从头到尾，最大惊小怪的人只有她吗？
勉强摆脱掉“我知道了前辈的大秘密该怎么办”这个大包袱，金英美重新开始了对剧本和电视剧前途的担忧。
这种担忧随着电视剧上映达到顶点。
电视剧上映前，会有电视台安排的各种采访活动。艺人所属的经济公司也会放出一些消息来吸引眼球。《谁的水晶鞋》邀请到的都是一线当红艺人，话题性十足。女主角年近三十，但凭借胶原蛋白满满的双颊，依旧在屏幕上出演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宋俊吴的加盟，更是出乎一票粉丝意料。本来放出风声要转变形象接拍电影的宋俊吴，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自己一直是闵光智的粉丝，出演闵编剧的电视剧是他出道以来的梦想。
金英美看了电视报导，啧啧出声：这个人还真是会装会演啊！但是！也只限于电视荧幕了。
单凭一张脸，演技浮于表面的宋俊吴用尽各种方法，面试了许多电影角色的评选，要么是人家看不上他，要么是他看不上人家。折腾了一年，人气眼看要掉，这才转回电视界谋求转机。本来闵光智的男主角已经选好了，只是还没公布消息，被他横插一脚，硬生生抢走了。
闵光智近来不怎么管事儿，却也看不惯宋俊吴如此难看的吃相，但电视台已经接到上面人的话要求照顾一下“俊吴”，也只能如此了。他拒绝了接受采访给宋俊吴锦上添花的提议，埋头写剧本。
经过这一番折腾，闵光智对《谁的水晶鞋》不多的热情重又被消损一二。
热闹非常的造势活动后，《谁的水晶鞋》第一集在周四上映了。
在韩国，承袭了古中国的历法，用“日、月、火、水、木、金、土”来表示周日至周六。所以，在周三、周四播出的就是水木剧。水木剧大多都是偶像时装剧，以年轻观众为主要收视群体，十分受广告商青睐。《谁的水晶鞋》选定于这个时间段上映，也是奔着收视口碑双赢的目的去的。
韩国有针对电视剧的审查制度，要求电视台对所放送的电视节目进行分级。一般分为“7岁”“12岁”“15岁”“19岁”“所有人”这五个等级。在每一个韩剧开头，都会出现一个热气球，热气球上的数字就是此剧的年龄等级。比如“15”，就表示15岁以下的观众不适宜观看。如果想在黄金时间播出，一般都要求电视剧是“12岁”或者“15岁”的分级，这样才适合全家老小观看。
所以，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大热韩剧的男女主角，从头到尾爱的死去活来，但最亲密的接触也只有一个吻。
闵光智的剧本一开始被分为“19岁”，是因为其中出现了一些涉及未成年人的犯罪行为。《谁的水晶鞋》第一集里，幼小的女主角被拐卖，期间遭到了拐卖者的殴打和猥亵。闵光智的原剧本十分真实地反映了这些场景。但这样一来就不适合年龄小的群体观看，对于年长的群体也是一次视觉冲击。所以，电视台要求他更改剧本。闵光智二话没说，很合作地把“殴打猥亵”改成了无关痛痒的“忍饥挨饿”。这样一来，后面的许多情节也需要更改。
闵光智带着四人助理团队修改了一周多，才把剧本给圆了过来。《谁的水晶鞋》的前两集也得以顺利开拍。
每当有一部新的电视剧上映，除了收视率需要时刻关注，韩国电视台还会细致地调查搜罗收看群体对电视剧的反应，并在第一时间整合成对剧本走向的指导。比如，如果观众们很喜欢某个角色，就必须在以后的剧集里增加该角色的出场时间。与之相对的，如果观众们对某个角色没有兴趣，那么该角色的出场时间也会逐渐缩短。
《谁的水晶鞋》第一集平均只有8%的收视率，这还可以说是刚刚开始，有进步空间。第二集继续掉到7%，情态就有点严重了。第三集的时候，因为长大成人后的男女主角第一次见面而出现10%的收视，但之后又迅速掉落到5%。
电视台的信息调查人员收集到的反馈是：观众们觉得这是一部吸引力不大的电视剧——剧情老套，男女主角虽然有声望有演技，但女主角的脸似乎又动了什么手脚，一直僵僵的；连续的狗血情节并未引起观众的吐槽欲望，反而让电视剧的新颖性受到质疑。
坏消息总是一个接着一个。
正当第四集剧本筹备接近尾声，第五集剧本还未出炉之际，传出了因片场事故，男主演受伤辞演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我的朋友尚英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