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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 10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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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夹着丝丝寒意让人有瞬间清醒的感觉,少杰端着药进来,见玉龙精神不错,立刻开心起来:“今天气色好多了,昨夜睡得不错吧!”
“嗯,陪我出去走走吧。”
“不行!你身体那么虚,可别造次,何况还没吃点东西,万一支持不住怎么办?”少杰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玉龙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早已走出房去,急得少杰恨恨地跺脚,赶紧取了披风跟上去。
才走到小院门口,就接到少华报告:天璇已经到了。
玉龙听后神情丝毫没有变化:“你们去准备迎接吧,就说我病着,不能远迎。”说着转身就走。
“哎,你去哪儿?”少杰见他并不是转回跨院,不由奇怪。
“我去看看珠儿。”
少华和少杰都感到意外,大家早就等天璇等得心焦不已,却不料他此刻竟是如此淡漠的反应,兄弟二人见他已向珠儿住的方向走去,也只能先去同玉麟他们会合。
天璇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只是她刻满风霜的脸上有些难以掩饰的疲倦,毕竟年纪大了,长途跋涉实在是十分地损耗体力,加上无名没有跟随,所以这一路显然十分辛苦与不便,玉麟赶紧将她从马上搀扶下来,老太太脚一沾地,立刻挺直了腰杆,先前的疲惫之色瞬间全无,对于玉麟的相助,她不仅半个谢字都没有,甚至有些嫌恶他多事,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杨氏兄弟,见并没有白玉龙的身影,脸色更是一寒:“白玉龙呢?为什么不来见我?”
玉麟知道这老太婆脾气不太好,她对云宫又有玄铁令的限制之力,也不便惹她,只得恭敬地答道:“舍弟抱病在身,不能远迎,还望前辈见谅。”
狠狠地将拐杖在地上一戳,天璇冷哼了一声,道:“怎么,他这就快死了吗?”
玉麟脸色一变,这话实在太刺耳,但他一向沉稳,硬是将火压下,杨少华却是性情火燥,忍不住就要发作,少雄赶紧拉住他,少杰气哼哼地道:“都是托前辈的福!我家少宫主在此苦等这么久,终于将您老人家给盼来了。”
那天璇横了他一眼,倒也没恼,拐杖咚咚拄地,径直进了庄。
玉麟及杨氏三兄弟虽然都有些气儿不顺,但碍于对方的辈份,作小辈的总不能失了礼数,也只能忍下,赶紧跟在后面进了庄。
也不用人相让,天璇大剌剌地在主位的椅子上坐下,众人心里都不痛快,只是两位庄主不反对,其他人也没资格说话。
水氏兄弟只知道这位老婆婆就是玉龙一直在等的重要人物,至于为什么要等她却是并不知情,而眼前的情景也让二人颇为尴尬,于是有心回避,却不料还未开口,那天璇却对二人抱了抱拳,道:“两位庄主,可是姓水?”
水连江赶紧恭敬地点头:“是的,前辈,晚辈水连江,这是舍弟水连海。”
“你家祖上可有位水芙蓉,水女侠?”一提到这位女侠的名字,天璇的口气变得少有的客气,甚至还带了一些恭敬。
“水芙蓉?”水芙蓉是水家几代之前的一个女儿,在江湖中并没有什么名气,当时便鲜少有人知道,隔了一百多年却被人提起,水氏兄弟不由惊讶万分:“前辈如何知晓?”
天璇神情十分郑重:“水女侠与我师祖渊源颇深,这事太过复杂,容后再与庄主细说。”她话峰一转,又问:“珠儿呢?许久未见,老身倒十分想念这丫头。”
“小女偶感风寒,正在养病。”对方不说缘由,水连江纵有满腹疑惑,也只得按下。
“小丫头也病了?快带我去看看。”
众人皆是一怔,没想到这古怪的老太婆竟然对珠儿如此关心,看来她还真的是对珠儿另有所图。
水连江也说不上为什么,直觉这老太太似乎图谋不轨,于是本能地婉拒:“多谢前辈挂心,小女只是着凉而已,不敢劳前辈大驾。”
那天璇却不理会,已站了起来:“老身着实喜欢这小丫头,快带我去瞧瞧。”
没有人响应,天璇扭头见水连江面有难色,老脸有些挂不住,转念一想,也难怪人家父亲不愿意,毕竟在座的都是男人,呼啦啦地去人家姑娘家闺房的确不太方便,于是也没有十分恼,转而道:“算了,就让丫头好好休息,我且去瞧瞧白玉龙那小子。”
玉龙只怕还在珠儿房里呢,这要是被老太太扑个空,那不是会怪云宫不敬吗?玉麟心里打鼓,只得勉强找个理由:“舍弟病势沉重,只怕此刻还昏睡不醒,前辈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先休息一下吧,等舍弟醒来,晚辈带舍弟去拜见前辈。”
天璇脸一沉,冷哼道:“老身自认还没老到不中用,用不着休息,白玉龙不来见我,我且去见他,少废话,带路!”
玉麟见躲不过,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既然前辈这般挂念舍弟,晚辈先代龙儿谢过。前辈请!”
说着又回头对众人道:“我带前辈去就行了,大家不必陪着了,各忙各的吧。”说着给少杰使个眼色,让他赶紧去珠儿房里找玉龙,少杰会意,一溜烟地跑了。
玉麟前面引路,故意把脚步放慢,天璇只当他是体恤自己腿不方便,心下虽然不服老,却也着实有些疲累,于是也就放慢了速度,两人缓步而行,只是无话可说,气氛十分沉闷。
快到跨院门口了,玉麟心里着急,不见少杰的回信儿,也不知道玉龙回来没有,正想着,忽然听天璇问道:“那是不是白玉龙?”
“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玉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前面不远树下有一个人,白衣胜雪,一手扶树,一手撑腿,正自弯着腰。
“是龙儿!”玉麟飞奔了过去。
奔跑声惊动了树下之人,他回头瞧见二人,迅速直起了腰,玉麟已奔过去扶住了他,急问:“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又痛了?”
玉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了笑:“没事儿,哥,别担心。”嘴上说没事,玉麟却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子向下一坠,赶紧撑住他,将他的重心放到自己身上,埋怨道:“你这是要去迎接前辈吗?早就跟天璇前辈说你病了,前辈又没有怪你不敬,你看你还逞什么强,能走吗?不行我背你。”
玉龙明白哥哥在替他打掩护,会意地一笑,道:“不用,我还撑得住。”转头向天璇抱拳行礼:“晚罪失礼,未能远迎,还望婆婆恕罪。”
天璇见这少年比之前更加消瘦,脸色苍白憔悴,涔涔地冷汗清楚地显示他此刻正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但一双黑眸却仍是异彩流转,再加上他绝世美颜上贯有的温暖笑容,不由暗暗赞叹:这少年当真是有着超强的毅力,重病之下仍能有这份优雅气质实在让人折服。
天璇唇角难得地泛起一丝笑意,道:“小子,老身还以为你病入膏肓,卧床不起了呢,想不到你小子还能站在这里……” 天璇心里赞叹,口中却是不带半点怜惜。
“婆婆好无情,”玉龙微微蹙眉,星目含嗔:“可怜晚辈天天想天天盼,竟盼来婆婆一顿奚落,真是让人心寒。”
天璇听了这话心里反倒十分受用,笑骂道:“小子,少给老婆子来这套,你巴不得老身不来吧?你也好与那小丫头过几天太平日子,是不是?”
玉龙玉面一红,摇头叹道:“婆婆又冤枉晚辈,天知道晚辈等婆婆等得有……多心焦。”
眉头紧蹙,他狠狠地咬唇,脸色霎时便由红转白,天璇见状心头一紧,玉麟更是感觉到他身子猛的一抖,不由急问:“怎么痛这么厉害?我背你回房。”
玉龙轻吐了一口气,道:“让前辈见笑了,玉龙的确有些不适,不免失态……”
“行了,哪来的这许多酸礼。”天璇轻斥:“快背他回去。”
“不,等我缓一下……我自己可以。”
见他坚持,天璇和玉麟只好等他略缓了缓,这才回到房间。
招呼天璇落座,玉龙坚决不肯躺着,也在旁陪坐,玉麟只好由他。
天璇转头对玉麟道:“老身有些话要单独跟令弟谈,你且出去。”
这话十分的霸道,没有半分客气。
玉龙怕哥哥不爽,赶紧打圆场:“哥,我早上没吃东西,去帮我弄点粥吧,顺便让少杰沏壶热茶来。”
“糟糕!前辈一来竟然忘了给你送饭,怪不得又痛那么厉害,我这就去给你拿,你撑得住吗?”玉麟虽然有几分气恼,这时也顾不得了,却又着实不放心弟弟独自对着这可恶的老太婆。
“没事,已经好多了,放心吧。”
出于礼貌,玉麟还是同天璇抱拳告辞之后这才离去。
“你这哥哥,倒也有些肚量,也算是可造之才。”天璇不咸不淡地口气,让人听不出她有半点赞赏之意。
“能入得婆婆法眼,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只是婆婆这说话的方式,实在让人不爽。”
“哼哼,会说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有精神与她争辩,玉龙抚了抚胃腹,考虑着要不要吃颗止痛药丸。
“小子,老身知道你身中蛊毒,所以不需要在老婆子面前逞强,不行就去躺着。”天璇见玉龙脸色十分难看,心里也是有些担心,冰冷地话语里竟有了些人情味。
玉龙回报她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取了药干吞下去。
“你中蛊有多久了?”
“八年。”
天璇听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个数字,惊讶地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小子可真能熬!嗯,等哪天有空了,老婆子好好研究研究你这病。”
“婆婆也精通医术吗?”
“半点不懂。”
玉龙不由苦笑,觉得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必要,于是转移话题:“怎么没看到无名兄?”
天璇知道他好强,不肯在自己面前示弱,这点倒很对她的胃口,但为了让他感觉不那么拘谨,她便放松了挺直的脊背,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找了个尽量舒服地姿势,不紧不慢地道:“还不是你那好姐姐,硬是把我那狗杂种给勾跑了。”
“呵,”玉龙轻笑:“婆婆这样的性情,蓉儿无论如何是不能容忍的,若不反抗,就不是她了。”
“哼,你小子是不是早料到有这一天了?”天璇脸上竟然带着笑意,着实让玉龙有些意外。
“这蓉丫头还真是聪明伶俐,就是性子忒烈,时不时顶撞老身,可偏偏心眼儿又多,滑头得很,看真把我老婆子惹恼了,就又撒娇耍赖,弄得我是哭笑不得,我这把年纪又不能真同一个小姑娘较真儿,哎,真被她折磨的好不烦恼,偏偏那狗杂种,又一根筋地向着她,结果,我一怒之下就将二人赶走了,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可后来我才琢磨过味来,竟是一个不留神中了这丫头的奸计了,哈哈,不过说实话,这丫头还真象我年轻那会儿,刁钻古怪又豪气干云,我喜欢!哈哈……”
“婆婆,其实你老人家笑起来蛮可爱嘛,干嘛老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玉龙一副饶有兴趣地样子,惹得天璇老脸一红,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斥道:“小子放肆!”
玉龙丝毫不以为意,笑道:“婆婆,找个时间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保证听了之后,你会变成一个慈祥可爱的老奶奶。”
“呸!”天璇伸手就去拍玉龙的脑袋,玉龙一歪头躲过,却惹来一阵眩晕,他迅速扶住额头,闭上了眼睛。
天璇见他如此虚弱,不由心生不忍,口中却仍是强硬:“怎么了?小子你也太差劲了吧。”
玉龙无声地叹息:“在婆婆面前总是这副熊样,着实让人懊恼!”
“你也不必在意,这血咒的厉害我也是知道的,你能挺到现在,这份毅力老婆子还是十分钦佩的。”
见玉龙仍是手扶额头,闭目蹙眉,知道不能再让他劳累了,于是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道:“婆婆我也累了,今日且去歇息,明日再来跟你讨论。”说着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玉龙知道她是体恤自己故意这么说,心里颇有些温暖,赶紧起身相送,却不料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天璇不着痕迹地袍袖一抖,一股劲风托了他一下,玉龙这才扶住桌子,稳住身形,才要道谢,却听天璇冷然道:“老身最烦这些俗礼,你还是老实坐着吧。”拐杖咚咚,人已向外走去。
刚一出门正碰上端了茶饭的少杰,老太婆冷冰冰地哼了一声,骂道:“你们这群废物!好好一个人让你们伺候成了病殃子,我看这云宫哪,哼哼,没个成才的!”
莫名其妙地挨了顿骂,少杰气得直翻白眼,恨不能踢她一脚,她却毫不理会地抛下一句话“好好照顾那小子”便扬长而去。
听少杰说玉龙还没起,珠儿抱了水壶在门外驻足,怕吵醒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听屋里传来一声低呼,极轻,极短,珠儿心头一跳,是龙哥压抑不住的低吟,她几乎一步就要闯进去,却在手要触到门的一刹那缓了下来:“不急,没关系的,再等一等,让龙哥缓缓再进去,不然他会不自在。”
好在再也没有声音传出,她在门外耐着焦灼等候,片刻过后,这才轻轻地将门推开,没向里看,直接返身小心翼翼地关门,其实在那转身时的一瞥间,床上人的虚弱狼狈已尽收眼底,她忍着心痛和焦急,仍不往床上瞧,而是小心翼翼地将水壶放在桌上,这才慢慢转身向床上望去,果然,他已从容地舒展了身躯,墨色的眼眸里含了温柔地笑意。
“龙哥,原来你醒了。”珠儿故作惊讶,快步走到床前,玉龙缓缓起身,手臂却是一软,珠儿早已自然地伸出手,恰好便扶了他一下,他顺势坐了起来,
“坐一会儿吧,先喝点水。”信口说着,她已转身去倒水,留给他调整呼吸的时间,而她的善解人意和细致入微,同温热的水一起暖了他的胃,暖了他的心。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大好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一想到她的病,他不免有些紧张。
看到他的脸色已缓和了许多,再看不到一丝隐忍的痛楚,她才放下心来,蹲下身去帮他穿鞋,口中应着:“早就好了,哪里象你这般娇弱。”说着抬头冲他抿嘴笑,一脸戏谑,这样的玩笑他已习惯了,这样才不会让他不自在吧。
玉龙并没有拒绝她帮他穿鞋,因为他知道接受比拒绝更合适,等她起身时伸手拉过她,去探她脉博,脸上犹带了些不放心:“天璇前辈就说我把你带坏了,你说我那么多优点你不学,偏偏学着生病,险些把人急死。”
“咦?你有好多优点吗?有吗?”珠儿歪着头,一脸灿烂。
“没有吗?要不我让你见识一下?”说着,玉龙已长身而起,作势就要挠珠儿痒痒,珠儿条件反射地大叫一声,跳起来便要逃,只是以她的身手哪里逃得过,一下便被拉住,才要告饶,他却一头栽过来,珠儿一把将他抱住,他的头趴在她肩上,呼吸略有些乱,珠儿尽力撑住他,知道他是起的急了,等他缓了缓,呼吸略平稳了,这才问:“好些了吗?”
玉龙缓缓直起身子,道:“嗯,没事,刚刚起得急了。”心里却在懊恼枉费了她那么多心思来替自己掩饰。
看到他确实没什么事了,珠儿这才服侍他洗漱更衣,然后帮他梳头,她的动作轻柔娴熟,玉龙从镜中看到她苹果般的脸蛋已是多了几分成熟,有了些许小女人的韵味,动作自然的象是妻子对丈夫。
聆听着她在耳边柔声絮语,感觉这竟是他渴望已久的详和宁静,一股淡淡地温馨甜蜜充盈在胸中,目光追随着她娴熟的动作,玉龙忽然有一刹那的失神:她已经在不经意间一点一滴地融入了他的生命中,他也已经习惯了依赖她,可是,这样幸福温暖的感觉,还能享受多久?
直到珠儿停了手,他才惊觉,见她正前前后后地打量,笑意不禁重又浮上嘴角:“傻丫头,不用看了,我知道我很帅。”
“嗯,确实很帅。”珠儿郑重地点头表示同意,看到他崩溃般的表情,她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龙哥,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珠儿没头没脑的话,玉龙倒也不奇怪,八成这小丫头又犯痴,他故意作出为难之色,然后无奈地点头,拿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脸上:“这能不能是最后一次?”
珠儿粉面生霞,口中却道:“那我可不保证。”
玉葱般的手指缓缓滑过他绝美的面庞,细细地触碰他失色的口唇、细瓷般的脸颊,沿着挺秀的鼻梁上行至眉心,停下,来回滑动,轻轻抚着那细微地让人心疼的褶皱,低低的声音象是呓语:“怎么才能把这里熨平呢?”
他卷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珠儿才清醒过来,原来心里的话竟已在恍忽中说了出来,她定定地望着他,美目中含了期待:“龙哥,下次我摸的时候,不要再有这些……好不好?”
“好了,不闹了,该去天璇前辈那里了。”玉龙逃避似地拉了她往外走。
珠儿其实没指望得到什么答案,这么多年的痛苦折磨,那份无奈地忧郁早已是深入骨髓,岂是说没有就没有的?她只在心里叹息一声,重展笑颜,任由他将她的小手紧紧包裹在掌心里,任由他带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