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歌》箜篌曲

23、吾以吾身 葬送落花

　　滴滴刺目的鲜红一路伴随，粉红的花瓣儿飘落于上，静静地淹没，如同生命到了尽头，花瓣儿也将血色的精灵一一珍藏，为那弱小无力的生命奏起最后的悲伤之歌。
　　黑衣蒙面人以最后一搏冲破阻击，终是在漫无边际的黑暗涌来之前纵身跃过结界。黑色夜行服上鲜血淋淋，他却无心顾及遍体鳞伤的身子，仍是惊恐地看着那些撞击着结界呲牙咧嘴的黑夜鬼魅，颤抖地往身后退去。
　　突然，脑海意识到已身处安全地带，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浅浅呼气。
　　抬头望向远处的宫殿，眼中掠过一丝忧虑，顾不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只是毅然地朝那宫殿飞奔而去。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酒红卷发男子望向窗外，嘴角浮起一抹浅笑，而后转身，淡紫金边马靴落在金灿灿的台阶上，薄唇轻轻开启，“我亲爱的领主大人，看来，‘千沙’的任务终是失败了。”
　　话毕，一旁的刀疤少年脸上一沉，而后又极为快速地恢复木讷表情，耳畔却正好响起领主悠闲地回应。
　　“哦，失败就失败，反正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酒红卷发男子也是一笑，“是啊，终有人要付出代价的！”，说着他也走到刀疤少年面前。
　　“‘鬼刹’，看来从饿鬼道选出来的人才还欠缺能力呀！”
　　叱刹自是不语，但狠狠看他一眼，眼睛立即添了几分黯淡。
　　一旁沉默许久的艳丽女子抬头望向宝座上“神”一般的男人开口道：“‘阎罗女’真是不明白领主的想法，若是当初依旧令我留在宫中，这次任务也不至于会失败！”
　　宝座上的男子浅浅一笑，拨弄着狐裘上的尾巴，“你的身份已经暴露，宫中不再适合你藏匿。”
　　“不适合？”女子极度不理解地看着宝座上的男人，倔强在宝蓝色的眼眸中迸发，“只要发现过一丁点蛛丝马迹的人都已被我灭口！”
　　修罗殿浅笑着走到艳丽女子身边，细长的手指滑落女子性感的肩头，“罂粟呀，为何你就无法明白领主对你的良苦用心呢？”
　　慑人的眼神立即盯向修罗殿，宝蓝色的眼中满是不解，而修罗殿更是邪魅地笑道：“领主是珍惜手下爱将，舍不得让你前去冒险！”
　　“冒险？”漂亮的脸颊上浮起一丝冷笑，“只是个预言而已，就算那女子加上无情公子，本道主也毫不畏惧！”
　　落花领主眼中迷漫着点点笑意，眸光流转到艳丽女子身上，“‘阎罗女’一片赤诚，本领主尤为欣慰，刺探之事不必再争议，本领主自有主张！”
　　罂粟看他一眼，宝蓝色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沉默几秒，漠然应道：“是。”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四人立即警惕起来，察觉到殿外之人的渐近，脸上浮上肃然之色。
　　落花领主正襟危坐，其余的三人也重新站回各自领地，眼睛望向前方，俨然如同镇守四方的守卫者。
　　空旷的殿宇内，没有一丝声响，寂静地如同死亡之地。黑衣人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落在一尘不染的光滑地板上，为了避免伤口里的血液染脏地板更是封闭了体内流动的血脉。
　　通往宝座的路似乎太过于漫长，黑衣人走了许久才至尽头，将自己的兵器“风靡”垫在脚下，单膝跪于“风靡”之上，低头垂目，向心中的“神”叩拜，“吾以吾身献落花，领主无上，我等蝼蚁之命，愿永生聆听圣谕！”
　　宝座上的男子悠悠摆手，“‘千沙’，起来吧！”
　　黑衣人起身，“‘千沙’谢过领主！”
　　“这次你奉命前往宫中勘察，可有所收获？”
　　“回领主，属下确实探查到‘无情公子’身边有一绝世女子，而且也与她交过手，但恕属下不才，败在那名女子手下。”说着，黑衣人暮然觉得四周气氛紧张起来，便双手抱拳请罪，“‘千沙’不求领主宽恕，只望能留下贱命一条继续为其卖命！”
　　“好一个为其卖命！”落花领主起身，慢慢从阶梯上走下来，只是轻轻一抬手，黑衣人便被无形的力量撑起，那男子仍是悠然笑道：“‘千沙’可是落花无意的大将之才，曾经立下不少的汗马功劳，本领主怎会为一个小小的过失就去降罪有功之臣呢？”
　　然，黑衣人却明显感到身边萦绕着一股浓郁的肃杀之意，强撑着意识微颤着回应：“领主过奖了，属下确实承受不起这‘大将之才’四字。”
　　突然，鬼魅般的笑声在空旷的殿宇内响起：“‘千沙’可是落花无意十六大高手之一，其底下又掌管着二十八星宿的‘虚’、‘危’二人，怎算不得大将之才？！”
　　黑衣人微微一怔，余光斜视从台阶上走下的深紫紧装男子，“‘修罗殿下’说笑罢了，‘千沙’的手下都只不过是些虾兵蟹将而已！”
　　修罗殿走至黑衣人身边，薄唇轻轻颤动，“虾兵蟹将？”来回走动，黑衣人的额头渗出几丝冷汗，而修罗殿仍是嘻嘻哈哈笑道：“能够渗透到江南经济命脉的能手叫做虾兵蟹将？”
　　千沙被那笑里藏刀的男子暮然一震，好几秒说不出话来，重新回到宝座上的落花领主摆手解围，“‘修罗殿’，这次本领主可要说你的不是了，‘千沙’可乃落花无意的将帅之才，你又何必要刻意挖苦他？”
　　修罗殿回身，俯首，“确实是啸天错了，还请领主责罚！”
　　“罢了。”转而又对黑衣人道：“‘千沙’，你下去吧，好好休养。”
　　“是，属下先行告退！”千沙的心忽而松了口气——他原本以为这次任务的失败会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就算领主看在他往日的功绩上免其一死，但活罪难饶。虽说是活罪，可也是生不如死，算是等同于死罪。而如今不论活罪还是死罪，领主也未曾进行惩处，已算做天赐恩惠。
　　然而，当千沙转过身来，他的眼球顿时瞪到极大，凸出的瞳孔中呈现着诡异的色彩：紫色的薄唇浮起笑意，酒红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只是下一秒，他又暮然惊愕——深紫紧装男子优雅地伸出一只手指，往受伤的腹部上轻轻一戳，便如锋利的刀刃刺进他的胃中。
　　啸天仍是那般玩世不恭地笑，墨绿色的眼眸闪过一丝翡翠般的光泽，转头对着肩膀上的“宠物”温柔地浮起嘴角，“小蛛儿，猎物就在前方，要好好地享用呀！”
　　看着那“小东西”一步步爬来，惊恐随之在黑衣人身体里猛然跳跃——那是六界中声名远扬的“黑寡妇”，凡是被它咬上一口别说活命，就算是终身残疾都算大幸！更何况那是修罗殿下亲自培养出的“黑寡妇”，平日里除了用其□□的雄蛛喂食也时常会给予活人血肉啖之。
　　千沙未曾真正见过修罗殿下饲养的“黑寡妇”，但曾听过被“黑寡妇”啖食的活人最后的惨叫，又听得“黑寡妇”是因其雌性□□后立即会咬死雄性配偶而得名，由此可见“黑寡妇”实在是配得上“毒中皇后”之称。
　　伴随着酒红卷发男子邪魅的笑，那黑色的小东西也离他越来越近，千沙的心愈跳愈猛烈，而胃中那只冰凉如死物的手指也在肆意翻转，整个身子麻木的没有了知觉。
　　意识里猛然传来强烈的警告，暮然醒悟，转头望向宝座上的男子，眼中迸发着极度不解，“领主……领主不是说不降罪属下吗？”
　　然而，他的耳边却传来“修罗殿下”邪魅的声音，“真是天真的家伙！”
　　胃中的液体开始翻滚，伴随着“黑寡妇”的进入全身的肌肉开始紧绷起来，千沙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高高在上“神”一般的男子，眼前渐渐模糊，耳边却清晰地传来神的旨意。
　　“是，本领主说过不会降罪你，可是——！”随即话锋一转，宛若千万支利箭袭来，“弄丢了‘落花无意’的最高信物，必然死路一条！”
　　千沙强忍着胃中的抽搐，惊讶地瞪大眼睛，“领主怎会知晓？！”
　　落花领主将头偏向一方，一只手托着尖尖的下巴邪魅浅笑，“你身上那些流淌着鲜血的伤口，可是最好的证据！”
　　千沙暮然一怔：果然，领主将‘风靡’上的结界已转移至‘落花镖’！
　　轻轻地闭目，“难怪——今日‘千沙’会莫名其妙地就被落花宫殿外的怨灵啃食！”不过此时，他心中的其它东西都已不再重要，脑海只剩下一个最为不解的问题。
　　歇斯底里的低吼，如同咆哮的困兽，“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做？！”
　　“还真是天真的家伙！”落花领主仰头轻笑，忽而，幽深的眸子狠狠地盯着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因为这次任务你根本就会——失败！”
　　千沙又是狠狠一怔——原来，他始终都只是个诱饵罢了！
　　腹中的绞痛猛烈侵袭，求生的意识变得空前绝后，做为杀手的他从未感受到生命如此脆弱，将最后的希望落在伫立台阶上的刀疤少年，用曾经的主仆情意孤注一掷，“鬼刹道主，救、救我！”
　　然而，伫立台阶上的灰衣少年仍木讷的看他，嘴角浮起一丝浅笑，“真是个废物！”
　　修罗殿优雅地将手指从黑衣人的腹部抽离，黑紫色的舌头舔舐着手指上的血液，皱眉瘪嘴，“果然，浸染过太多鲜血味道的人——真难吃！”
　　在身体倒地的那刹，千沙暮然明白——从走进落花无意的那刻开始，他已注定是刀俎上的鱼肉，一旦失去其利用价值，就会毫不犹疑地被处理。
　　对于他那样的亡命之徒，心中早已清楚这一天终是会到来，只是那天来得却过于猛烈和突然！
　　骇人的惨叫响彻在众人耳畔，而冷然的笑意在空气中蔓延，宝座上的狐裘男子看着地板上的一滩血水微微皱眉，“啸天，记得叫人清理掉那一堆恶心的东西！”
　　修罗殿摊摊手，玩味荡漾在墨绿色眼眸，“何必兴师动众？我的小蛛儿会收拾的一干二净的！”
　　“罢了，随你！”幽深晶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暗芒，“对了，苍月的近况如何？”
　　“听说，好像要去一趟昆仑山寻找炼剑材料！”
　　“炼剑？”落花领主沉思几秒，“那他一定会去剑术名门——‘墨剑阁’！”
　　一听‘墨剑阁’，艳红短装女子走上前来，“据消息，莫言那小子正好在那一带活动呢！”
　　叱刹也来了兴致，郑重其事看着艳丽女子，“他的‘九层云霄’可练好了？”
　　阎罗女点头，漂亮的脸颊上浮起几丝自傲，“那孩子可是本道主一手培养出来的！”
　　“也是，那小子从小根基好！不过——”叱刹微微皱眉，灰色的眸子中闪现着些许担忧，“那小子太惹人注目，身边又带着魔琴‘妖言’，若是现在就暴露身份，恐怕要坏了领主的大计！”
　　阎罗女见宝座上的男子一直未开口，而是静静打量他们的三人，深邃的眼中又满是莫名情绪，转身，微笑着消除众人心中的忧虑，“那孩子向来就聪明，更何况——！”
　　“更何况他在江湖上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落花领主终是开口，眼眸跳跃着幽深的暗芒。
　　阎罗女微微挑眉，自信在艳红的嘴角绽放，“各位道主请放心，那孩子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修罗殿摊开手，撅撅嘴巴，墨绿色的呈现着“无所谓”三字，而伫立一旁的刀疤少年也只是双手交臂，将玄铁色利爪夹在腋下，未曾开口示意。
　　“既然各道主都没意见，就随那小子的性子得了！”话毕，落花领主从宝座上起身，孤身回了内室。
　　修罗殿打打呵欠，将自己的“宠物”召回，“小蛛儿，该回家了。”
　　叱刹“哼”了一声也随修罗殿一同离去，广阔的殿宇内只剩下一单薄的艳丽女子。
　　阎罗女深深地吸了口气，环视整个宫殿，忽然间觉得这个地方太过冷清，清冷的让人实在害怕。
　　但，对于“落花无意”孤傲地女杀手来说，这也是生命中唯一的颜色——如同地狱般的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