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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小满·一 ...
“这么点金银花,都不够你喝一小碗的。”
甄殓拨拉了一下麻袋里稀稀拉拉的枝叶说道,那猎户高涵扶着侧腹上的伤口坐在床边上,伤口看上去有些时日了,干巴巴的白肉向外翻卷着。
之所以会被甄殓发现这个伤口,是他打算为了一根钥匙跟甄殓拼命的时候,用力过猛血迹就渗透出了衣物,疼的龇牙咧嘴,甄殓果断点住了他的穴位,趁他动弹不得的时候检查了下伤口。然后耸耸肩说;“得,又撕裂了,告诉我你家里有药吗?”
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高涵给撕开的伤口疼得直耸肩,委实不是打架的好状态,据说是被一只特别凶悍的野狼咬的,甄殓照他的说法去里屋把那一麻袋医疗用品拖了出来,虽然东西缺的很,想要完美处理显然是不可能了。
“那……大夫你看怎么办?”
“我看?我能变出药来吗?你说你库存的所有药就这么点了,我也很为难。”
“可是……那不是今年那周郎中还没来么。”
这个周郎中,据说是个游医,偶尔会来昆仑,当然也会到灵风村来晃悠,每次他来的时候都是九数寒冬时,他背着的药箱药不多,总会被村民们一抢而空,因而就算高价卖出也经常供不应求,实在没钱的可以拿猎物换取或者免费让他吃住几天,而如今虽然昆仑风雪严寒,实际上算起来中原也不过立夏之时,还得等个大半年才能等到这个周郎中。
高涵是个猎户,虽然算是经验老道的老猎人了但是难免被野兽弄伤,所以药物用的比别人快些,就算他小心再小心节省再节省,到甄殓这会儿要用药的时候,也捉襟见拙了。
甄殓把药端去炖的时候,估计也为了蹭点火暖,高涵挪到了甄殓旁边,虽然甄殓一眼也没瞧他,他舔了舔嘴唇,还是觍着脸开口道:
“那……大夫……你俩啥时候成亲的啊?”
甄殓瞥了他一眼:“你问这作甚。”
“就是……唉,反正你刚来的时候不该说我的我也全说了,我是挺惦记小唐的,她现在……咋样?”
甄殓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去:“她只让我来这儿等她。”
“等……?那没告诉你,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甄殓依旧只是摇头。
“那……她就不怕你担心啊??”
“她还真不怕。”甄殓似笑非笑地扭过头说道,高涵显然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这话,摸了摸后脑勺,然后叹了口气。
“衣服掀起来。”甄殓把热乎乎的酒拿起来,对着高函说。
“哦。”高函十分配合地掀起衣服,“大夫……你说我这伤不重吧?我当时就是拿热水洗了洗。”
“看来你身体不错,就拿水洗了一洗,嗯?”甄殓毫无预兆地就把温酒撒在高函伤口上,高函立马扯开嗓子嗷嗷直叫:“哎哟咋这疼啊!”
“若你刚刚受伤,我还得把兽涎挤出来,你是不是得直接昏过去。”
“……兽涎?”
“狗口水!!”
“哦哦,可那是一只狼啊。”
“……闭嘴。”
高函咬着一块干净的布,一只手撑着墙坐在床上,等甄殓把他的伤口清洗到满意为止时他已经大汗淋漓面色发青了,情状跟孕妇分娩也差不了多少了,甄殓暗自腹诽,一个老猎人了这么不经疼。
“大夫……这该包扎了吧?”高函咬着嘴唇问道。
“不包扎。”甄殓举起一枚闪闪发亮的银针,“要缝合。”
“……缝??”
“是啊。”甄殓一般说着一边按住伤口边上的肉寻找下针的地方,高函忍不住又浑身颤抖起来:“大夫大夫……这个……有没有止疼的东西啊?”
“你家有吗?”
“……没有。”
“那你问我?”甄殓没好气的说完,一针就穿了过去,高函又扯起嗓子嚎起来,好在他虽然鬼哭狼嚎,至少坚持着没有乱动,甄殓翻了个白眼,无视他专注手上的针,终于把那大伤口缝合得像一条细细的蜈蚣时,甄殓才撤了针,高函眼泪汪汪的望着他说:“为什么要用这么粗的针啊?”
“因为你皮厚。”甄殓一边把针收起来一边说,“下次再因为你本身的缘故伤口裂开了,你别再来找我,因为我会直接把这块肉削了。”
高函打了个寒战,傻笑起来:“嘿嘿,大夫还记着呢?我这不是……反应慢了点嘛,这个钥匙……你收着吧。”说罢他把那枚钥匙递给甄殓,甄殓看了他手上的钥匙片刻,将它取走。
“呃……大夫,我这么整,得花多少钱啊?”高函不安的搓着双手问。
“钱?”甄殓瞥了他一眼,“不要钱。”
“真……真的??那……那要不我送你块虎皮?给我暖被窝好久了,可好用了!”高函喜出望外地张大了嘴,他们这破地方常年风雪交加不见天日,阳光普照的日子稀少的可贵,脚下的冻土更决定了没什么植物能健康成长,如此贫瘠的环境不给人多少施展仁爱情怀的机会,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嘛,一点点生存物资都能抢的头破血流,虽然用的都是他自己家的东西,但是想到周郎中,若是他给自个缝合伤口,少不得开口漫天要价,一块虎皮都是小事了。
“不用。”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甄殓扭过头,瞥了一眼高函,毫不客气的严厉眼神让后者抖了一抖,“管好你的嘴,否则等我来找你的时候就不是有伤没伤的问题了。”
高函抖了一抖,忙不迭点头赔笑道:“这个我懂我懂,我跟街坊邻居们说,小唐她男人回来替她看家了,还是个妙手回春的好大夫呐!比那姓周名扒皮的游医好多了!”
“他不过是要价高了些,毕竟也没害你们。”甄殓叹了口气,“算了,我告辞。”
唐澈的小屋子就在高函家旁边不远,想起这点又让甄殓内心不爽了一阵。
甄殓把钥匙插‘进那锁眼,只听门后传来一声干涩的嘎吱声,像是齿轮滚动的声音,甄殓心下了然,这房门肯定做了特殊的防盗机关,如果贸然闯入恐怕会吃苦头。
打开那扇小木门后,甄殓点亮了室内的灯盏,看到的景象让他心里一凉。
倒不是说这个地方有多么可怕,桌椅床架一应俱全,生活起来完全没问题——也仅仅是满足“能够存活”的条件而已。
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这屋子里任何多余的摆设都没有,别说装饰物品了,一切有可能被空置没用的东西都没有。屋子里积了一层说厚不厚说薄不薄的尘埃,混合着雪粒的尘埃,看起来整个室内就是一种单调冰冷的铅灰色,所有的事物都只有一个抽象的轮廓告诉来人自己是做什么用的,除此之外感受不到任何生活的气息。
趁着没有下大雪,甄殓把窗户统统打开,去冒着热气的温泉井里头打了捅水,把长长的衣袖撩起来,找出工具来,开始了大清扫。
若是他一个人在这里暂住,他顶多拿干布抹一抹床,但是他打心眼里不是这么想的。
把屋子里一个角落不放的清洗过后,他又翻出被仔细在柜子里放好的干净被褥铺到炕上,然后换了身简短干练的剑茗,背上背篓提着斧头带着把小型千机匣外出找柴火顺便打猎去了。
临近傍晚时分,满山白雪被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淡红色,陈家寡妇蹲在高函门口唠嗑许久了,村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下午一个陌生人来了村子,穿着一身黑衣,模样精致漂亮的像那画上的人,陈寡妇第一个挺身而出向那凶巴巴的猎户高函打听这个陌生俊美的年轻人,而高函把他俩刚遇到时经历的一点小误会描述得跟天雷勾地火的大乱斗一般,听的陈寡妇一愣一愣的,直到太阳落山,他们俩一转头看见换了一身短打的甄殓满载而归的从外边回来,若无其事地推开小唐姑娘家的门然后关上了。
“我了个乖乖。”高猎户瞪圆了眼睛感慨道,“他还会打猎呢?看不出来啊?”
“瞧他背的那些柴火,够我们娘俩烧四五天了,我也没看出来他还挺能干活呢?”陈寡妇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唏嘘道。
“你都不知道,我刚见着他的时候,瞧他那派头,一身高档的料子,人又白净,还以为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呢,没想到这干起粗活一点都不比咱们村的爷们差啊?”高函拍了拍前襟表情夸张地说。
“瞧瞧人家,能看病能打柴能打猎,不知道还会些啥呢,长得也比你好看多了去,难怪小唐最后跟了他呢!”陈寡妇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高函,“得了,我回去看孩子了,你自个悠着点。”
“嘿……你个寡妇还教训起我来了!”高函瞪了一眼陈寡妇,女人提着裙子忙不迭跑远了。
甄殓把柴火升起,让整个炕热起来,刚动手解决晚饭,他把自个往抗上一扔,闭上了眼睛。
这种温度,她会舒服么。——脑子里忽然闪过这样的想法。
刚才那野兔的味道,她会喜欢么,总之多放点辣就没问题吧。屋子里清扫到这种程度她能满意不,一点儿装饰都没有真的没问题么,啊对了她好像什么花样都不喜欢……也许明天应该找时间把门口的雪给扫了方便行走……另外床似乎硬了点是不是想个办法把它软化……
——我在想什么?他胳膊覆盖住自己的双眼,谁告诉你……她真的会回来的?
那张唐澈塞给他的地图背面,匆匆写了一行字“什么也别做,千万等我”。
也许他又被骗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那又如何?
他已经决定就这样下去了。
第二天他上了那四季如春的小遥峰,寻了处偏僻却满地绿荫的地儿,一方面能够生长作物又能避开杨寒月的活动地盘的地儿,然后把他从万花谷带出来的许多药物种子挑出些大黄撒下去,顺便杀了只雪狐带下山,小遥峰这儿不愧被称为仙灵之地,这儿的狐狸比别处大一倍,看来能吃好几天。
第三天他照例先把门口的雪扫净了,然后又上了小遥峰浇灌作物,晚上则抽了时间把那扒下来的狐狸皮洗刷干净了,然后交给高函让他物色个针线活儿过得去的人处理下,由此认识了一脸欲求不满的陈寡妇。
第四天他去查看的时候,土地上依然没有动静,等他回来的时候陈寡妇抱着狐皮巴巴赶过来说要问他个问题,结果就是一线之差陈寡妇啰嗦了半天,然后干脆把屁股往板凳上一放坐在那儿做起活儿不打算离开了,甄殓十分郁悴地挪到门口吹冷风去了,比起这个被陈寡妇那种眼神盯着才叫可怕。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整整十日过去了。
大黄终于发芽,陈寡妇终于决定不赖在屋里做针线活了,虽然甄殓无论怎样也不会得风寒,高函很配合的没有乱来,伤口都快痊愈了,屋里的柴火和干肉都足够屯一个冬季了。
她还没有回来。
第十一日,甄殓上山把甘草白术黄芪天麻之类的种子撒遍了整个园地。他每日上山的举动终于引起了村民的注意,老实交代后,村民们争先恐后的跟他预定今后长成的药物,药物都有市场,更不要说他这个准大夫了,这样今后也算是有稳定收入了,以他的制药水准都足够做下品强身丹了,就算是溜到长安交易行挂出去也能赚不少钱。
这样她会高兴吗?
第十三日,甄殓清扫完门口的积雪,掐指一算,立夏已过,小满开始。
终日雪花飞舞的昆仑,仿佛时间也在这里冻结了一般。
甄殓陷入睡眠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他梦见自己跪坐在地上,对面是一个身穿葱绿色钗钿礼服头戴看起来相当沉的金翠花钿的盛装女人,她是谁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虽然那模样不是面具下的炮姐或者粉妆艳丽的秀秀,而是模糊不清的样子,——总之他就是知道。
他们对着彼此缓缓的扣下头去,甄殓感觉到那种定格住一般的笑容一直挂在他嘴角。
然而等他抬起身子,那盛装的新娘却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和屋外呼啸的大雪。
砰砰砰。有人敲门,甄殓一阵头疼,算起来以陈寡妇那手艺狐皮也完成的差不多了吧,但是想起她甄殓就各种不想动。
破军穿起来相当麻烦,里外能看见的就有五层,甄殓不紧不慢的穿戴齐整了,才前去门口。
吱呀——被冻住门发出干涩的摩擦声,甄殓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看起来陌生的女人。
真的可以算作“女人”吗?她穿着白色的衣裙,挡雪用的纯白大衣连头部也遮住了,乌黑的头发没有做任何处理,自然而然的披散下来,堪堪长过腰部,大衣下边露出来的脸十分圆润,肌肤苍白到近乎病态的透明,她略略抬起头,一双略显稚嫩的圆溜溜的大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着甄殓。
未经胭脂染色的丹唇微微张开,清晰无比的说道:
“我回来了。”
今天大号开去打大明宫,喜闻乐见的,MISS了所有本心法的装备。
反正经常的事儿了……而且工资不少,我要看开……呜……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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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小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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