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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雨水·五 ...

  •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尸体在听风崖下面的浅水滩边,”军爷开口道,“他趴在水边,头颅滚到一边,看伤口是……”
      “司徒念做的吧。”唐澈两手交抱在胸前,露出来的下半张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的第一想法也是如此,但毕竟证据不足……”军爷耷拉着眉毛看着唐澈缓缓拉上白布重新蒙住甄殓的面容,手抖得这样厉害,是不是太久没喝甄殓给她做的药了?
      “澈澈……”叶文海用小小的胳膊抱住唐澈的脖子,软软的马尾辫扎得唐澈脖子好痒。
      “怎么会这样……甄大夫不是很强吗?”简煜靳难以置信的眼神扫过每个人的脸,“怎么会被一刀斩首??”
      “可能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比如刚爬上岸呼气的时候。”军爷捏着下巴看着甄殓脸上的白布说。
      “对了,”一旁沉默的军娘突然走上前说道,“这位大夫手里好像握着什么草药,我们无论怎么掰都掰不开他的手。”听罢唐澈再次掀开白布,露出甄殓的长袖,掀开袖子,一只手颀长白皙,果然是拳头紧握。唐澈翻过甄殓的拳头,拳中紧握草药,湿透的花瓣从指间垂下,唐澈只觉得这花很是眼熟。
      “哎呀……如果这花是长在听凤崖下面的,小澈澈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当年帮崖上的苗疆大哥摘这花的时候差点摔死啊!”
      “宁神花。”唐澈咬紧牙关,“他切采药,做啥子不跟老子们讲!!”最后半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满场寂静,一时无话。唐澈深深吐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面向简煜靳等人,抬起脸望着天空,“散了吧,都散了吧,我也么的好治的,我早就给他说了,他就是杯话,造孽。”
      “那唐姑娘……是何打算?”简煜靳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先把大夫的遗体带切万花谷。”唐澈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也去%>_<%”叶文海继续挂在唐澈身上。一直一声不肯的琴心这时突然走了过来,蹲在甄殓尸体边,掀开白布手指在白皙的断颈上缓缓游走。唐澈皱起眉头盯着表情肃穆的琴心。片刻后,他抽回手蹲在尸体边,依旧只是皱眉不语。
      “道长。”军爷冲着琴心挑了挑眉,“你有啥子鸡婆?”
      “没什么。”琴心站起来摇摇头,接着转向唐澈,“唐姑娘如何与司徒念结的仇?”
      “他是被某人雇来抓老子的。”终于平静下来的唐澈语调毫无起伏,“跟我好些天了。大夫只是……被牵连。”
      “军爷常在这一带巡山,可有发现?”琴心转向恶人军爷。
      “不瞒各位,我这次就是奉上头的命令来此地公事公办的,司徒念现在可是朝廷钦犯,一有蛛丝马迹我们都会追查到底。”严肃起来的军爷似乎跟原先在白龙口官道边的二货判若两人。
      琴心沉吟片刻,再次转向唐澈说道:“唐姑娘也不用急着走,如今是三月,尸体不至于太快腐烂,贫道私底下认为唐姑娘若是多留在此地片刻,没准有更多发现。”
      “道长这是啥子意思?”唐澈紧盯着琴心情绪不清的双眼。“借一步说话。”琴心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唐澈不由得被琴心藏着掖着不远公开的秘密吸引,跟着他走到远离人群的大树下。
      “贫道只问姑娘一句话,还请唐姑娘不要生气。”琴心转过身来。
      “说。”
      “姑娘何以从脖子上的刀疤就确认是司徒念所为?”
      “那个刀伤……还有最近这些个屁事儿。”
      琴心意义不明地轻笑一声:“果然对于剑客来说,刀比人更重要么。”
      “啥子?”唐澈歪了歪头、
      “唐姑娘可有想过其他可能。”
      “这大概不得可能,不是太巧了嘛。”
      “司徒念得可能性固然很大,姑娘难道不觉得自己未免武断了些么。”
      唐澈垂下眼睑眨了眨眼睛,陷入沉思。
      “在没有充分的证据之前,如果感情用事,反而容易蒙蔽自己的双眼。”
      “那道长有啥子办法?”
      “贫道想先去事发地点看一看。”
      “听风崖……我也切。”
      “这是应该。”
      唐澈跟叶文海简煜靳简单交代了下,让他们看好甄殓的尸骨,当然,他们即将要做的事,被公事公干的天策们知道了,如何不能插一脚。
      “我也去。”该军爷如是说道。
      唐澈上下审视他片刻:“你随意。”
      该军爷显然对唐澈有很深的成见,而这种成见微妙的表达方式大概就是尽量让自己的行动不给唐澈留下任何话柄,比如一开始的下马先行,到现在他主动提出自己一人随其前往听风崖,虽然他的恶人同僚们对浩气盟的唐澈和身份不明的琴心根本不放心,但在该军爷本人的强烈要求下,最终也无人反对。
      “在下姓杨名远靖,敢问二位如何称呼?”军爷在马上对唐澈和琴心拱拱手。
      “唐澈。”
      “琴心。”
      简单互相介绍过后,无人多话,一路直奔听风崖。
      大概是因为有杨远靖的存在,当地寨子里的苗人看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带着敌意的警惕,唐澈先下马,径直走向一个坐在帐篷台阶下的年轻男子,不为啥,就因为他离得比较近。
      “请问,哪个见过这个哈?”唐澈直接亮出从甄殓掌心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抠出来的宁神花。
      那个苗人男子似乎被唐澈吓了一跳,他的眼神在唐澈的面具上游移不定,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有话冲我来问吧。”一个成熟女子的声音响起,“这里除了我跟穆伤大部分苗人不会说汉话的。”
      唐澈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满头银饰的苗疆女子缓步走来,每走一步似乎都在牵动无形的银铃叮咚作响,衣袂轻摇柳腰款摆还有那露出的一大片的雪白□□足够将人双眼生生剜去,加上这女子本身成熟妩媚风韵别致,着实是唐澈许久不曾见识过的绝代佳人。
      唐澈挽起微笑,朝着苗疆女子走去。
      “是这位小妹要打听?”苗女挑唇一笑,“只要姐姐我亲眼见过,一定知无不言。”
      “我信。”唐澈微笑道,“我只想打听这东西的来历。”说吧她举起枯萎了的宁神花。
      “这是听风崖下的宁神花。生长于悬崖峭壁之上,那里地势险峻极易失足摔死,很多年前我还是小姑娘时,只见过一个身手不凡的唐门弟子毫发无伤从崖下采花上来。”
      “这个花,唐门的轻功搞起来撇脱得很。”
      “……当年那唐门,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女子眯起一双眼瞧着唐澈,“不过好笑的是,那时她身边还有个小藏剑,非要跟下去采药,最后还是被那唐门拎上来的呢!”
      “你是……”
      “我是赫琪啊,阿澈妹子,不认得我了?”
      “赫琪?这么多年你变了好多撒!”
      “你倒是没怎么变,不过反正我从来没见过你模样,倒是……”赫琪绕着唐澈走了一圈,“这屁股更圆更翘了,小腰也更细了,身量真真是妙!怎么样,透露一下,都是用什么养的呀,几年不见这般水灵~”
      “哎,赫琪,你在这多久了?”唐澈赶紧拉住赫琪不让她继续口无遮拦夸下去。
      “不久,我是来这里找我家汉……我夫君的。”
      “哎,你结汉子了撒,恭喜恭喜!”
      “我夫君你该记得吧,当时你帮他收拾了剧毒尸,就算是现在他看到女唐门还总是客客气气的呢!”
      “莫怕是……”
      其实唐澈是有印象的,只是苗人的名字未免太难记,他当时答应去帮助此人的时候就压根没记住他的名字,只不过那时落沙湾天一教营地附近只有他一个苗疆汉子,所以找到他肯定没错。
      “棠闵衣啊!”
      “晓得了晓得了!”唐澈赶紧点点头一边盘算如何让话题赶快回到正题上去,“这么说……这几天你都在这?”
      “是啊,怎么了,你其实还有别的事要问吧?”
      “要得。”唐澈一想到挺尸在龙隐村的甄殓,神色无法掩饰的黯淡,“你雀过一个万花弟子嘛?”
      “有啊!你们俩认识吗?”
      “他雀起来什么模样?”唐澈激动之下一把抓住赫琪柔嫩的双臂,对方嘶的一声缩了缩脖子。
      “妹子,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说,这个说起来可长了。”赫琪拉着她走到一边台阶上坐下,“你说的这个万花弟子,是不是一个模样比妹子还标志的男人?”
      “要得。”
      “那就没错啦,他确实来过这里,而且拜托我帮他看管一大箩筐的草药,然后一个人下崖去采宁神花了。”
      “……”
      “他是不是出事了?下去后我至今没见过他回来。”
      “死了。”唐澈别过脸去,“在崖下水边给人斩首了。”
      赫琪轻轻倒吸一口凉气,一只手搭在唐澈肩上:“知道是谁害的他吗?”
      唐澈摇摇头:“我们在查。”
      “谈的如何了?”杨远靖和琴心牵着马过来了,赫琪皱眉瞥了一眼两个陌生男子然后回头问唐澈:“这是你朋友?”
      “要得吧。”唐澈边说边把千机匣卡擦一声挂在后腰上,“赫琪,我先去下边雀一哈。”
      “若是论轻功,纯阳也是不差的。”琴心走上前道,“不如贫道随姑娘一块去吧,多一个人也好应。”
      杨远靖铁着脸站在一边不说话。
      “好,快去快回。”赫琪说着就上前给了唐澈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接着附在她耳边说,“最近不太平,小心。”
      “嗯。”唐澈点点头,两人把马拴好,来到狂风呼啸的听风崖边,因为这里奇特险峻的地形,可以说大部分武林人士就算是甩起大轻功都未必能从崖底的钱塘来到听风崖上面的苗寨里,因此生长在这里的长藤就成了攀爬者最的选择,对习武之人来说顺着长藤一段一段爬上去根本不是难事。因此唐澈至今无法理解为何甄殓会失足落入水中导致被人钻了空子。
      两人顺着藤条爬到生长着宁神花的绝壁上,因为落脚的地方太小,脚下就是万丈悬崖,所以移动起来要格外小心,他们将每一个长有植物甄殓可能涉及的地方都去查找过了,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踪迹。最后也只能下崖底一看了。
      唐澈直接甩起轻功跳下去,眼前太极图在空气中忽而闪现,转眼道长就甩着剑花落在地上。
      出事地点再明显不过,没有人清理,没有下过雨雪,因此血迹清晰地出现在浅滩边上,的确像是一个人脖颈被砍断能够喷出来的血量。
      “奇怪了。”琴心低着头囔囔自语,“这脚印像是从天而降?”
      唐澈立马凑过去看,果然琴心脚下一串脚印,很短,从某个毫无特色的地方延伸开来,直至血迹所在的地方结束。
      唐澈抬头看了看悬崖峭壁,又看了看脚下的脚印,然后弯下腰细细查看。
      脚印很深,但绝不是那种为了造成这种效果而故意加重脚下力度的刻意,落脚四平八稳,颇有龙象之威,况且众所周知野草乃是韧性极强的物种,若只是普通人踩过,不是刻意蹂躏的话不会伏倒一片,再看这脚印踩中的地方,草叶几乎稀烂纠结在一起,被彻底碾扁,可见践踏之人功力何其深厚,步伐何其稳健,准备一刀毙命的他如何步步为营,蓄势待发。
      当然,杀手是个习武之人这倒是不新鲜的信息了,唐澈脑中飞快过一遍现有的九大门派,虽然她不敢说自己了解很多,但至少可以排除几个,比如唐门,若是一个刺客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隐藏气息悄悄接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中要害,这杀手的行事方式,显然不是一个正统的刺客,不过甄殓不是早就说过,司徒念确实严格来说不算刺客。
      明教也基本可以排除,总之想要偷袭,这种稳扎稳打的前进方式未免太非主流。
      “唐姑娘,你看。”听到琴心的声音,唐澈抬起头来,只见琴心正顺着脚印的步伐走过来,绕过他身边,走到脚印尽头停住了,然后他拔出背后的配件,却用的不是唐澈印象中纯阳弟子的持剑姿态,而是微测过身,两手握柄,似有横扫之势。
      唐澈见状,立刻蹲在有血迹的地方,半蹲着身体,剑刃稍微移动,就准确抵在她脖颈侧面的大动脉上。
      “这样枭下人头,是武士的作风。”琴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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