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神哭小斧》chin

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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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顾惜朝并没有睡着，只是静卧着调息，虽然内力全失，但是练武以来所训练出敏锐的耳力未退，戚少商与杨无邪在院子中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厅得清清楚楚。

　　支撑着自己坐起、倚在床头，静静地望着窗外，一道窗栏，隔开了户外有点刺眼的阳光，留给窗内一片荫凉，就像是惜晴小居跟外面的世界，就像是窗内与窗外一样，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一天，看到戚少商躺在棺材内的时候，他很讶异，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他—戚少商，不可能踏进这惜情小居才对。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面对眼前的现实，他顾惜朝从不是一个逃避的人，戚少商在这，在惜晴小居中，在他顾惜朝面前。

　　是来杀他的，他想。所以他也不开口叫他，他就靠在棺材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戚少商，即使要死，他也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清动手的人；似乎没什么变，戚少商依然是那个一派英雄气概的戚少商，只是眉眼间多了一点沧桑。

　　虽然疯了两年，这半年来才比较清醒，但他对江湖这几年的状况还是很清楚，尤其是与六扇门有关的大小事…如果有人每天在你耳边不断地说、说、说，完全不管你听不听，就是不停的说，你能不清楚吗…顾惜朝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所以他知道戚少商在六扇门破了什么案子、抓了什么人、毁了多少个摊子、月饷赔了多少…他也知道戚少商最后被王小石交付金风细雨楼，当了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这九现神龙真是好命，到那都有人巴着他当老大，连云寨是、金风细雨楼也是，顾惜朝心中忿忿地想。

　　但，戚少商就是不张开眼，就静静地躺在棺材中，顾惜朝越看越火大，他不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吗？干麻来抢我的棺木！而且等一下我就得躺在里面了，我可不想棺木内都是他戚少商的味道，我当鬼就当得不安宁！
　　想也没多想，一句话就窜出了口，

　　“金风细雨楼是穷到这个地步吗？堂堂的楼主竟然要来抢别人的棺木！”

　　倚靠在床头上回想当时戚少商那呆样的顾惜朝，不自觉地笑了。当他开口时，他以为戚少商一睁开眼的同时，也是逆水寒刺进他身体的时候。

　　……没有，没有刺来的逆水寒，只有戚少商那双又大又圆又亮的双眼，专注、认真地盯着自己瞧，盯着他心烦得很，看他的时候，戚少商那是什么眼神？那是又惊又喜的眼神吗？害得他想点灯看清楚点，是不是他眼花、看错了…

　　不过，当他把手伸进小兜准备拿火引子，戚少商手上半出鞘逆水寒的寒光闪到他的眼时，他清楚地意识到，不管戚少商眼神中到底包含了什么，他都还是戚少商，而他也还是顾惜朝，三年前那场千里追杀中的追杀者及被追杀者，皇城一役中的对手，无数血债的欠债者与讨债者…

　　想不到…戚少商竟然还说他把他当知音…
　　知音…他们还能当知音吗？他们连当陌生人都不可能了，还能当知音吗？

　　他问他：『恨不恨他？』，他竟然回答说：『不恨了…』

　　他头胀得厉害，戚少商怎么可以不恨顾惜朝？那些因他们而死的那些人怎么办？
　　他怎么能不恨他？他们之间除了仇恨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斩断他们之间唯一的关连？他唯一剩下来的东西…

　　剥夺了他们之间的仇恨，他顾惜朝就真得一无所有了…

　　他出手，强迫他回手，当戚少商的掌击飞他的那一瞬间，他笑了！我顾惜朝只欠你戚少商命一条，还给你！从此我们两人互不相欠，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永不相见！

　　闭上眼，晚晴，等我…我就来了…这辈子我欠你的情，下辈子还给你；一辈子还不了的话，我还你生生世世…等我…我就来了…晚晴…

　　想起晚晴，顾惜朝的心还是痛。
　　拳头猛然握紧，真不知上辈子欠戚少商多少，一口气硬被他死拖活拉回来…

　　想起受伤后的这几天，顾惜朝笑声轻逸。真不知是谁欠谁？想起戚少商不但要费心照顾他，还要忍受他三不五时突来的脾气，一个人在惜晴小居内外忙进忙出；堂堂金风细雨楼的楼主竟然在惜晴小居当一个奴仆，恐怕没人相信。不过，也没人相信戚少商会在惜晴小居中照顾他顾惜朝吧。

　　那一日下午，在大门前，他们两个人说了很多话，就这样静静坐的聊天，没有逆水寒、没有神哭小斧、没有生死格斗、没有刀枪剑棍、没有血流成河。就他们两个人、两杯茶，回忆着过去。

　　他说：『生死与共、同生共死！』
　　他说：『在旗亭酒肆弹琴论剑一夜，永生难忘…』
　　他说：『天堂地狱，我，当伴你同行！』
　　这些话，他会记得的，自己不是孤单一人的感觉，真得很好。

　　戚少商与顾惜朝在惜晴小居可以再当知音、可以把酒言欢。但是，出了惜晴小居呢？戚少商真能一笑泯恩仇？他放掉了，但江湖中的人、那些死去人的遗族，能让他放吗？江湖中的九现神龙与玉面修罗，仍是至死方休。

　　看着窗外的顾惜朝，眼神中有点迷朦…或许是寂寞太久了，所以当有人可以给一点温度时，竟然是如此依恋。梦，做了三天也该醒了；当初旗亭酒肆也不过一夜。三天，够了。

　　戚少商是江湖中的九现神龙、金风细雨楼的楼主；
　　他是惜晴小居中，伴着晚晴长眠的顾惜朝。

　　窗内、窗外，不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