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那些》哗拉拉

2、第 2 章

　　默默这几日遇到麻烦的事情了。某日和嘉美在路上手牵手讨论前面那个有忧郁背影的男生帅否这样无聊话题的时候那男生突然回头说你好默默我们能做朋友吗，着实把两个小女生吓得不清。
　　嘉美最先反应过来转头问默默说你们认识？默默睁大眼睛让她注意瞳孔里满是满是的迷茫，飞快地转身欲逃。莫名其妙地被陌生人表白，第一反应当然是逃跑。
　　“未泱泱，工商管理，天秤座，一八零。默默，记住哦。”
　　“天呀，想想上次我跟范天源表白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么吓人吧。难怪没被接受，”走好远嘉美喘着气总结道，“刚才我都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应该不错吧，怎么样，帅哥耶，考虑下！”
　　“让给你好拉。我才不要。”默默暗想着这个叫泱泱的男生怪可爱的刚才那样逃跑好象不雅吧。随后很多天的经历让她为曾经有过这么仁慈的念头而后悔不已。走廊里，食堂内，小路上，他总是会不经意蹦出来打招呼好象很熟的样子。
　　“同学，没跟你很熟呀。不要这么故意呀。”在他第N次出现说你好的时候默默终于忍无可忍。
　　“我只是想认识你，想跟你做朋友，可以吗？”未泱泱终于收敛起笑容，很正经地说。他的表情似乎很受伤。
　　跟嘉美一样幼稚而单纯的人。只会用自己以为对的方式去爱别人。
　　“恩，那交个朋友好了。我是默默，行政管理的。双鱼，很高兴认识你。”
　　“哈哈，太好了。”他手舞足蹈。
　　那天晚上依旧在海报栏前与范天源会合一起跑步。休息的时候跟他说认识了一个很可爱的男生。他有瞬间的不对劲，默默注意到了。只是瞬间。
　　“哈，你有人追了，真好啊。”他笑容诡异。
　　“怎么，我也是很好的女生，为什么没有人追！”
　　“很好吗？没看出来。”
　　“哼！”
　　突然陷入沉默。
　　“他挺有趣的，长得也很好，但是就是有点烦。”
　　“这么好？那你答应好拉。”
　　“恩哪，他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答应他好了。反正没有男朋友。”类似赌气的话脱口而出。
　　说不要，快啊。默默握紧双手在背后祈祷。
　　“不错的主意。”

　　那些曾经在我生命中驻足过的人。名字有很多已经模糊。记忆功能真是强大，可以随时的删除，然后，时间和空间就随之消失。呵呵，所必要的，仅仅是一转身而已。
　　一转身，便已陌路。曾经的未泱泱，刚分手的Ted,还有交往几天因没感觉友好分手再没遇到的一些人，现在的现在，他们应该在属于自己的地方遭遇属于自己的爱情吧。
　　那范天源呢？在什么地方，经历着怎样的人呢？
　　“默默我们交往吧。”未泱泱见到默默的第一句话，习惯到听腻了。只是这一次，他自己被吓到。
　　“恩，好的。”默默头也没抬，摸摸耳朵，甩给他三个字。
　　“真的？我们不是还不熟吗？”
　　“交往试试呀。你不乐意？”
　　于是未泱泱立刻识趣地停止问话，拉起她的手。“那我们现在是该出去吃饭呢，还是看电影，哦我知道最近铁达尼号不错可以看看好吗，还是你挑。”他唠唠叨叨半天没见停的迹象，兴奋的表情毫不掩饰。
　　“我随便拉，你说吧。”默默头转向别处。食指狠狠地扣着大拇指，印出很深的指痕，似伤疤。
　　未泱泱的手，出乎意料的大。默默可以将手完全地放进去。默默的手则是会出很多很多汗的那种，时间长了很粘。默默小声地说抱歉，抽出手，在空气中晾干。然后集体沉默，空气开始干燥。
　　“默默我们下午有篮球比赛哦，我可是主力，你一定要来看呀。”泱泱手舞足蹈地在默默面前跳来跳去。“知道拉，你是新加的？我是拉拉队的呀，怎么以前没有见到你呀？”“笨哪，我一直都是好不好，只是你没有注意到我而已。以后只许看我一个人哦！”泱泱溺爱般地用手指点了点默默额头，瞪着她半天不动，直到默默开始脸红，“呀干什么呀，我脸上有脏东西吗？”默默慌张地别过头去，顺势碰了碰脸颊。
　　“没有，只是在想，为什么这么平淡的脸，总让我看不够呢？”
　　砰然间，有种莫名的感觉流淌。

　　尝试过喜欢别人。向来是缺少安全感的。习惯成对地买东西，比如碗筷，比如隐形眼睛的护理液。满满地储存在家里，便是一种安心。尽管后果是，每个月底来临时，从冰箱里整理出大堆大堆的过期食物，丢了，满是可惜。
　　爱情也是一样。存在那里，可能并不需要那么多，但是，就是贪心。
　　恍如迷失在森林里。所以，偶尔飘来的声音便是救命稻草。
　　只是每次，不同的声音引领一段路程便功成身退。然后继续迷失，然后继续追寻。
　　记忆里那个温暖的声音，从未出现。
　　或许，那个声音太过微弱，从身旁略略地飘逝，在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默默，我受伤了--”收到这样的短信，突然有点沉不住气。这个小笨孩啊，就是不会照顾自己。默默心想。“你在哪里？”“宿舍呢。2013。”“好拉，等着，我马上到。”
　　第一次踏进男生宿舍，还真有点紧张。楼道里倒没什么人，走路时小心翼翼，以每秒1。5米的凌波微步快速变化身形。突然碰到没穿上衣的男子从洗漱间蹦出，默默挺镇定地看着他，那男人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立刻转身以夹着尾巴的姿态迅速逃离。
　　终于摸到门牌号了。默默以标准淑女的样式敲门。然后等待。似乎声音太小了点。我再瞧。深吸口气，举起拳头。突然停在半空。
　　开门的男子怎么这么眼熟？好象长的不错哦，哪里见过？
　　范天源。
　　被遗忘在记忆里很久的人。
　　默默愣在那里，抡着半握的拳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生。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微笑，记忆里那张脸被刻意尘封很久，再拿出来却依然如新。
　　“进来呀，别犯傻了丫头。”泱泱轻声叫唤，“这是范天源，我室友。默默，女朋友哈。”
　　开始眩晕。需要拧拧耳朵才清醒。迷糊了，迷糊了，意识沉浸在水里。默默想，这什么世道啊，为什么总让我遇见你。

　　冬天的澳洲是很冷的。哦，似乎应该是说夏天。和大陆隔着两个季节。很厚的毛衣。不知为什么，依旧很迷恋毛衣，花花绿绿粗厚粗厚的绒线，编织在一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看。
　　尽管已经习惯带护耳的东西，仍旧是免不了冻疮的来临。故人，总是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以相同的姿态出现，已是顽疾。
　　于是顶着红红烂烂的耳垂到处游荡，也不在乎别人诧异的眼光。索性这里的人很少管别人的闲事，尤其是陌生中国女人的耳垂。
　　女人，我对自己用了这个词。以前不屑，现在竟已习惯。长大了，该叫女人。

　　泱泱的伤势有点严重，左脚被打上厚厚石膏，叫嚷着让默默在上面留下签名。默默微笑地满足然后说乖我现在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推开门离开。关门的瞬间窒息。满眼满眼晃动的是那个人的身影。
　　跑步。一圈一圈地跑，多少圈了已经是不记得了，直到精疲力尽。仰卧在草坪上看星星，睁着眼睛怎么也看不着一颗。星星都藏起来了，北京的天空真是衰。
　　终于找到一颗，若隐若现。以200度近视程度能找到着实不易。于是默默立刻许愿：“若你是我的幸运星，能不能帮我带来范天源-----”思念已经满溢。
　　跑道上远远的人影。近了，近了。果然是他。
　　并排躺在看不见的星空下，眨巴眨巴眼睛数星星。
　　“给你讲故事你听不听。”
　　“恩。”
　　“从前有个小男孩，个子很矮。瘦瘦的发育不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看上去只一年级的模样。
　　他每天回家的那条路上，总是有很多高年级的学生出没，收保护费。一次三毛。
　　小孩哪有那么多钱呀，所以每天为了回家只好早饭不吃，饿到不行。”
　　“呵呵，是说你吗？好象不象呀。”
　　“后来有一天，在交保护费的时候，一个也长的好象发育不良的小破孩跑出来，说你们怎么可以欺负小孩我爸爸是警察小心他抓你们。那些学生看着挺被唬住的，说今天不收了下次吧。
　　那个小孩想这么多天都没有吃早饭于是很生气上前狠狠打了其中一个学生一拳。然后开始混战。突然那个小破孩哭了起来，他捂着耳朵止不住的血满手都是嫣红嫣红。被咬破了耳朵。那些学生立刻跑开了。那个小孩也害怕跑开了。
　　小孩记住了小破孩的模样，一直在那个路口等小破孩的出现。三月吧，三个月后那个小破孩终于出现，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很可爱，只是耳朵上还蒙着厚厚的纱布。小孩看着小破孩被妈妈牵着叫唤默默小心过马路别东张西望。默默默默。
　　那个时候小孩想，我一定要变得很强壮，好好保护那个小破孩。
　　后来小孩开始学打篮球，开始长高，每天依旧见着那个小破孩，看着小破孩的耳朵一天天好转，看着她习惯性地摸耳朵，看着她冬天时候耳朵上满是冻疮。只是从来没有上去搭讪过一句。再后来转学，再没经过那个路口。
　　再后来，在一个新的校园里，小孩碰见了同样动作的小破孩。小孩想，现在，小孩应该有能力保护那个小破孩了。”
　　默默愣在那里。右耳被咬了一口的疼痛仿佛还在那里。不清晰的记忆。那个瘦小的小孩爆发的力量还真强，一拳那么狠难怪那个学生如此用力地咬了她，狠狠发泄疼痛。
　　“默默，可不可以，让我保护你？”
　　结局是，女主角落荒而逃。

　　回国日子逼近的时候，更加无所事事。终日躺在公园草坪上看星星。白天哪有什么星星，于是闭上眼睛幻想着星星的出现。哼着幼时常听的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最常看到的情形是妈妈们推着婴儿车经过，微笑地打招呼。母爱从酒窝里荡出一圈一圈的轮廓。
　　那个狼狈的夜晚。范天源跟我说要保护我的那个夜晚，我竟失措地逃开。等待太久忘记了在等待吧，起身走人的脚步飞快烟霞满面。无数次地回忆，回到那个年代，那个时段，重新演绎了不下百次，每次梦醒仍旧会开心。
　　突然有一天，我躺在草坪上的时候想，若是当时没有跑开，会是怎样？
　　若是我回头牵你的手，又会是怎样？

　　“泱泱，如果有天我说不爱你了，你会不会很伤心？”
　　不语。泱泱严肃的时候，眼神有点吓人。他会怔怔盯着你的眼，一直一直到你心里毛毛的低下头然后他笑笑说你害羞的表情很好看啊岔开话题。默默习惯低头，大半的原因是这样吧。
　　“泱泱我其实想把你当弟弟而不是男朋友--”终于的终于，默默抬头，“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上另一个男生了。”
　　“好热啊牵手，”泱泱微笑着，“你的手心出那么多汗了已经，把我的手都弄脏了。”
　　他放开她的手。空闲下来的左手无所事事，不住地在空气中来回大幅度摆动。
　　“我只是想说，”他顿了顿，“我不放弃。我要你幸福。”说完莞尔。亦是好看的男子，笑容里的受伤分明在脸上，默默装作不见。
　　不见，泱泱，是我喜欢你的方式。喜欢，不是爱。愿你也幸福，美好的男子。
　　默默这样想的时候，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什么破理由。

　　无回忆状态，不回忆状态。空白。

　　“晚上7点，我在操场等你。”摁下这条短信，心里舒坦多了。昨天的仓皇表情大概吓到了他了吧，自己真逊，今天一定不能丢脸。默默在操场边草坪上趴着的时候脚不停地晃荡晃荡一遍遍排演即将发生的情形。
　　“恩，昨天，你跟我说的事情，我答应了。”没头没尾，重来。
　　“我们交往吧。”太直白了，羞羞。
　　“你说的那个小破孩是我吗？你喜欢我？”好白痴啊，当自己是漫画少女哦。
　　否定了N个开口的机会，脚边的金龟子都快爬到手背上了，默默碰它它立刻装死，不过今天心情超好默默定放生，她捏着一动不动的虫子想我放你你一定要让范天源和我交往哦拜托拜托还没许愿完小虫跳到脸上默默惊了抬头------
　　美丽的女子，在夕阳下踮着脚尖拥吻干净的男子。温柔的光圈扩散开来，一圈一圈的涟漪，情人坡上荡漾。
　　背影是如此的熟悉。
　　嘉美，天源。天源，嘉美。
　　“我喜欢他，我想和他交往。”“默默帮我好吗？范天源喜欢我这样的女生吗？”“你这样美丽，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当初一语成真。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只是，只是昨天才跟我说让我保护你好吗的那个男生，现在在哪里了？
　　夕阳太过辉煌，刺痛眼睛。默默闭目躺在地上，大滴大滴的眼泪，脏了脸，好狼狈。

　　我的父亲，怎么说呢，一直是个做事很果断的人，甚至是有些突兀。送我来澳洲亦是他突然告诉我的决定。风一般迅速。他从来不问我，我愿不愿意。
　　也好，这样可以免于动脑筋，向来偷懒如我，这是最好的决定。

　　“默默，你爸爸刚才打电话来，要你马上回一个电话。”带着一身青草的泥土味，默默神情恍惚地回到宿舍。机械地插卡，拨号，然后听着嘟嘟声，有些眩晕。
　　“默默，我已经帮你和澳洲的叔叔联系了，到澳洲大学去读工商管理。你立刻收拾东西回来，我在□□你报了托福班，上三个月准备考试。休学的事情我去办。”父亲连珠炮一般。
　　“什么？”默默惊叫的时候已经挂机了。父亲向来说一不二，执行是唯一选择。
　　拎着大包小包在机场等待，没有告诉任何人。默默不喜欢离别，伤感的气氛着实令人憋气。于是匆匆逃离留下字条。
　　临上飞机。默默摁下熟悉的号码。被挂。再摁，对方已关机。这样也好，默默笑，揭下机盖拿出卡直接走向垃圾桶。所有的号码统统跟随它的离去而离去了。这座城市什么也没留下。
　　除了记忆。

　　三年里我设想过很多情节，关于范天源的情节。比如他是爱我的，比如他是被嘉美强吻的正措手不及呆在那边时正巧遇上我，比如手机不通是因为被偷了或者是掉了别人拾到然后挂我机。这样也不无可能，而且很解释的通。这样想的时候心里挺宽慰的。就当是这样的事实吧，反正真相已经不可能知道。我无数次地祈祷，如果，如果可以让我再遇到范天源-----
　　回国以后忙完该忙的事情，想着心愿未了，连夜乘车回到校园。范天源，不出意外，大四了。
　　一遍一遍地在校园逛，直到腿软径直坐在情人坡。夏日的夕阳，分外明亮，晃人眼。我看见了他。从食堂出来，斜挎着包，行色匆匆。看见了我，他愣了下，点头示意。远远地挥了下手，然后离开。他的背影，一如我记忆中那样，很长很长，如镀铜般明亮。
　　就这样，我们的故事结束了。很平淡的结局。
　　突然想起那个算命的老妇人，真命天子，相遇，不代表会相知吧。或许他只是，生命中逝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