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竹素》梵天Suzy

22、第二十二章

　　“爹，我得去和外公还有族长说说……其实，爹，你看好的人大概能成事，但有实力成事的，各个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我怀疑也是长不了，迟早……唉！北齐那边听说也不是善类，宇文氏的老辣也在广州那边之上……”
　　诸葛岚一番有些没有头绪的话，说得陆骞面露凄凉。
　　这天下，无平民百姓的安身立命之处吗？！到处是疯狼一般的君王权臣，到处是饥荒战乱，老实人坐在家里也能祸从天降。而今天好不容易爬上去作威作福的家族，明天就成了一堆血淋淋的尸体……
　　“爹，别管那么多了。对了，阿礼有来拿过药吗？”
　　“……有！”有时候陆骞真不明白，那个刘礼与自己闺女、俩少年人到底是怎么思考问题的。旁的人，即使淡然如他，也是悲天悯人不能自已！他们倒好，穿着像个山民，行事堪比强盗，绝对不会因为一时的感慨悲鸣而耽搁赚钱的“大事”！“他跑来把我们存着的药丹、药散、药膏……统统拿走了，因为钱不足，还押了不少美玉充药资。”
　　“他给了多少现钱？”
　　“三千贯钱，二百两金。”这两个小家伙果然臭味相投！
　　“哈，爹，他手上至少还有这个数的现钱备着呢！这家伙很能忍，穿着冻死人的粗布衣服照样过得有滋有味，部下一个人也没少，是个有本事的。看来这次他真的要亲自带了人去走成都再到洛阳。”
　　“……你怎么知道他的路线？”陆骞浮起很怪异的警觉心。
　　“上次在建康的时候他说呀！那时这位刚刚偷偷料理了族人的尸骸，整个人冻得脸都青紫，喝热茶的时候好玄没哭了，可是转眼就坚定地说要带了我家的那些丸药去魏人和齐人的地盘做大买卖，然后赚了钱找块地方好好安置家人。”就因为这点想法，在这乱世，对他们这样年纪阅历的人来说极为难得、也极为不易，所以她给了刘礼很好的价钱，还特别写信请父亲能伸援手时就帮一把。“他的父兄都是文人，顶多懂点经营之法，在成都和建康的产业失了大半，可没那本事东山再起。”
　　陆骞点点头。都是不容易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担下全家的性命生计，出生入死。“阿岚，要爹做些什么？”
　　“爹，坐镇。我的那几个堂兄还担不了大任，舅舅们倒不错，就是太斯文，狠不下手。外公年纪大了，也跑不动。族长挺能扛事，但族长需要顾虑的东西太多。”诸葛岚完全没有小辈不得随意议论长辈的顾虑。这世间，强者才有说话的权利。何况这是父女私下说话，根本不用担心被其他长辈们听到——即使听到她也不怕。“爹，我，家里，族里，都需要你坐镇，守着一个退路。嗯，实在碰到事情，可以撤到广州。”
　　“广州？阿岚，你不是厌恶那些勤王军吗？”
　　“是厌恶。”诸葛岚苦笑，“可要是活都活不下去，那还不若在战场上搏一把，许能搏出一条生路，一条大道。”
　　“算了，爹只要守着这份家业，守着你，别的也不乐意去想。我们就图个安稳日子。”陆骞留守在庄院里，可不是每天吃饱睡，而是天天为人命、吃食、家族基业尽心竭力，虽不比闺女在外出生入死，但也差不多了。何况如果换个头，他自认不会比闺女做得更好，而闺女实在年少、在族中说话声音太小。两相权衡，他最终不得不放任女儿出门历险。说实话，如果两人都留在庄院里，难保不会慢慢被活活困死在原地。
　　“好！爹，我下午去外公那边，明日去族里。”
　　陆骞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无可奈何地笑开。别的姑娘家都是每日待在自己的院中，她倒好，根本坐不住、待不长。不过，那些镇日待在后宅的女子们，被杀、被掳的……有成千上万吧！
　　诸葛岚精心挑选了骑服和配饰。这一路实在太艰苦、太朴素、太简陋，她现在有些矫枉过正，衣服连同发带风帽的搭配，足足花费了近一个时辰才折腾好。然后，上马。本想坐车的，但在这样的时节、这样的路途，还是骑马好一些。
　　山岭间多雨，而且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诸葛岚一行连人带马都有自制的棕衣，无视时停时落的雨丝，一路疾行，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外公的地盘。
　　六舅诸葛蓁正在门廊下等着。
　　“六舅舅！”诸葛岚大咧咧地一礼。当然是男子礼。
　　“阿岚，回来了！有些瘦了！……来，进去说话。”
　　外公起居处有一间雅致的茶室，比大厅冬暖夏凉，而且方便屏退所有不相干的人。
　　不论是外表还是语气态度，外公看起来都没有变化，说明心境不错。
　　在外公这里，泡茶的活计一向是由五舅做的。反正在试过一回诸葛岚弄的茶以后，她就彻底打发到边上等着吃了。诸葛岚恭恭敬敬地接过茶汤，放在手里，感受着久违的煎茶的浓香，可惜她不爱吃这个。
　　“祖父，除了江陵，其他能走到的地方阿岚都去转了一圈。”
　　“哦，观感如何？”
　　“……我们还是离得远些为好。当然，可以供些钱粮，族里部曲有乐意从军、立功脱籍的，可以放他们去，但死生自负。仅此而已。”
　　以往的诸葛岚插科打诨多，严肃议事少，更使从未有过这种重大事件。但现在，她一身戾气，严峻冷酷，更像一名将领……
　　在座的长辈们被她的这种气势和讲的内容震住片刻，才缓缓开始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阿岚，你在广州碰到凶险了？”
　　“是，若非我临时当了一支商队的护卫，还藏起不少马匹，早就连人带马，还有钱财，都被抓入军中。”若被抓了丁，他们肯定是第一个死。
　　“看来，问鼎之人，从无仁德之君。”老人家轻叹着，饮尽杯中茶。
　　诸葛岚也喝光。只是她刚从外头的腥风血雨中回来，动作自是硬朗有余、风度不足。
　　“好，还是按原来定下的，送些米粮和竹箭去。二郎，你与兄弟们分一下。阿岚就算了，她在外出生入死的，不能再付出了。然后报与族长。”
　　“是。”
　　“祖父，我明日去一趟族里。”
　　“也好，二郎，今晚拿个概数出来，明日你与我还有阿岚去见族长。”
　　“是！”
　　“是。”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回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