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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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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大军拔营而出,焉支山鏖战正酣。代王三千兵马赶至阵前,一字摆开,四下但闻喊杀震天,关山古道间兵马倥偬,尘头漫起。
一骑离阵而出,疾赶至代王马前,扑下地来。
萧政周身尘土血迹,匆忙禀道:“这一仗从昨夜打到过午,退敌三百里,马将军重伤,不肯下阵。”
魏绛甲胄在身,更添寒意戾气,挑目道:“他在何处?”
萧政听声辨意,自知问的是谁。偏头看见魏绛身后一骑,苏则是齐齐整整坐在马上,正探身望他。于是略笑了一笑,嘴角咧开,泥污面孔上展出一道白牙。
“苏先生往皋兰去了。”
魏绛高扬起手臂,凭空挥出,一面长啸声起。“杀!”三千军马蹄齐扬,呼啸间冲下山麓,投往战阵厮杀之中。
魏绛一骑当先,萧政翻身上马,紧随而前。临阵慢下半个马身,跟住后面苏则是,一面挡下四周刀砍枪挑,一面回头叫他:“则是!”
满怀欣喜,一时却是无话。
苏则是高声应了,战阵中长剑并不当使,右手持缰,左手提着一杆长枪,同他并肩而战。
萧政再看,看见一样奇事。苏则是马后跟着一名六黑,赤足踏地,无马无骡,竟是一路跑着。他足下迅疾,身形更灵便,陡长的苗刀圆转使开,专砍马蹄马腹,几个回合下来,倒比萧政更见杀敌之功。
萧政兄弟之中,萧得也为苗人,远远看见六黑,持刀叱了一声,同他往来吼上几句,竟也跳下马,一同穿行于乱蹄之中,马腹之下,大较起地趟功夫。
六黑沙场得遇乡里,乐得哈哈笑,蛮劲起来,同萧得忽忽赶前。
苏则是喊着他追上去,萧政大笑跟着,手中长刀挥洒荡开,前头魏绛应声而啸,啸声跃金戈铁马而出,冲突疆场,直上云天。
众将士军情振奋,万余骑兵全成追击之势,自焉支北麓而下,深入居延海,渐近皋兰。
战阵之中,众人离散开来,苏则是望见王旗所在,打马正要赶去,萧政斜刺里冲至,近前一手扯住他坐骑缰绳,掉头往西去。“同我走。”
“萧大哥,战事未歇。”苏则是奇道。
“这一仗已是胜局,代王亲身督战,断无差错,大可放心开溜。”萧政咧嘴一笑,更不容他再说,一脚踢在他马股,纵马跟上去,一并临阵脱逃。
二人一面追击匈奴散兵,渐渐离了大部,两骑先后赶往居延海东南,萧政不住催马,苏则是心悬其父,只将代王暂放一旁,紧跟着他。到了那夜行过的胡杨林,马匹劳顿,萧政跳下地来,牵住他便跑。苏则是轻功更佳,此刻不及谦让,更跑到他前面,拉着他疾行。
穿林而过,眼见便是那座帐篷,帐帘打起,远远望进去,只见地下躺着一个司徒欢。
“大师兄。”苏则是跃身进帐,俯身上下查探一番,并了指,却不敢往他身上落。前头有个麻脸小姑娘不住同他说:“不行,会痛。”
苏则是蹲身问她:“小姑娘,你说,苏伯伯往何处去了?”
麻姑望着他,不住眨眼,伸指指了一圈,总是说不清。苏则是牵着她走到帐外,在地面划开数条通路所向,一一问她是与不是。他心中虽急,问来仍是和声和气,麻姑摇头复点头,终于指出西向。
萧政跨进帐去,提起司徒欢扛上肩,矮身出来。
司徒欢受制于苏青翟,身不能动,口不能骂,虽是恼火万分,也只得乖乖受扛于萧政。
苏则是同麻姑笑着道了个别,道:“多谢你照料司徒伯伯,今日先将他带走了,来日再来同你爹爹妈妈道谢。”
萧政大步跑远,在前路叫他,苏则是身形微晃,倏忽追及。
萧政头一回见他全副轻功施展出来,竟是缩地成寸一般,显见得心中惶急。偏头看去,他神情只是如常,一臂长袖挥开,另一手弯在身侧,起伏间略有些打颤。
“则是。”萧政沉声道:“莫慌。”
苏则是转头同他笑,伸手要接过司徒欢,萧政不肯给他出力,再想到轻功不及他,扛着人只怕更慢,思量再思量,终下决断。“则是先去,我随后追上。定然追上。”
正当夜黑星寥,明日便是重阳,今夜子时过去也是重阳。
苏则是心中明白,同他点了点头,同大师兄告了罪,抬步便行,须臾不见,只如浮云流风。
萧政注目望他去处,一面极力赶路,半晌才觉天色见明,大漠尽头处,一线微白悠悠起来。沙丘绵延,暗影叠暗影,一时不知此处何处。
萧政一手按住司徒欢,立在沙丘顶上,仰天为啸。
啸声渺渺传开,遥遥问询。西尽处隐有剑鸣起,声如龙吟,势如破冰。萧政合身便要扑下沙丘,肩头司徒欢猛然一按,翻身落在他前面。时过三日,他身上穴道自解。更不回头,双足点地,簌簌蹿行而去。
萧政轻功遇上青岩一门,只如无物,也顾不得自惭,长提一口气,落力追上去。西面最高一处沙山,声息自山中来。
重阳宜登高,登高可免灾。这一战,却是在大漠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