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七里

24、第 24 章

　　中秋近，月初圆，五合吉日最宜嫁娶。
　　金陵宁王府中张灯结彩，丝竹齐奏，正逢女儿下嫁，新婿进门。晨起开始张罗布置，定于午时拜堂，陈三小姐端坐在闺房中，由婢女们伺候着梳妆。眉目描了再描，胭脂点了再点，纤纤五指抚过嫁衣，掩不住欢喜。
　　闫公子前去同丈人说话，房中空空，大红喜袍挂在架上，尚不曾穿着。
　　蒲自芳闪身进来，摸到桌上酒壶，嘴角斜着笑。既是公子大婚，便送他一样礼，来日三小姐欢喜，公子不喜也要变作喜。从袖中掏出一枚细颈瓷瓶，仔细将汁水滴进壶中。
　　“啧啧。”忽听得头顶有人出声，蒲自芳一惊抬头，尚未看见人，额上叫人拍了一记。
　　他横身错步，站定了再往上看，额头又着了一记。蒲自芳双手上翻，袖中刀甩上去，左右转开。手上忽一空，两柄短刀都叫人收了去。来人为高手，必是存心戏弄。
　　蒲自芳索性站住，抱拳道：“不敢请教高人名号。”
　　眼前落下一人，弓着背，手中托着一杆水烟，另一手三指捏住两个刀柄，递到蒲自芳面前。蒲自芳躬身谢过，这才伸手接刀，指缝中夹银针，划过那人手背。那人冷哼一声，手指一翻一搅，便将针挟过去。蒲自芳疾步退开，再顾不得自己也是偷入房中，张口便喊。
　　声息未出，那人晃身到了眼前，烟杆轻点，封住他喉间穴道，跟着将手足一并点了。
　　蒲自芳睁大眼看着他，叫也叫不出，动也动不得。那人指尖捏着银针把玩，看见针上毒物，仍是啧啧出声，提起蒲自芳胳膊，拣着内侧细嫩处，仔细按进去。
　　“大师兄？”闫少游推门进来，便见到司徒欢捉着他新收的亲随，扎针玩。
　　司徒欢抬起头，笑道：“少游大喜的日子，做师兄的过来喝杯酒。”“大师兄！”闫少游喜形于色，扑到跟前，抱住他臂膀亲近。司徒欢用烟杆戳他，喊着憋气，叫他放开些。师兄弟多日不见，闫少游拉着他坐下，不住询问别后景况。
　　“师傅好，我也好。”司徒欢连连点头。“他听说你做了人家女婿，叫我来看看你。”
　　闫少游笑意渐收，苏青翟曾说，弟子们要往何处，可任意而为。师傅或许知道，他定当投于宁王，师傅可知道，则是到了代王治下。“你这随从倒有些像他。”司徒欢倒了两杯酒，一杯递到闫少游面前，一杯仰头饮下。“只是心思不正，我在梁上，便看见他往你酒中下媚药。”
　　闫少游酒水入口，听到此处，险些喷出来。
　　“换过了，只管喝。”司徒欢笑道。他是大贼出身，来赴师弟婚宴也不走正门，仍是行那梁上君子的道。闫少游陪着他笑，又喝下去几杯，抬眼看见蒲自芳站在桌前，仍是不能动弹。他中了自身毒针，到现下面色渐渐乌青，额上冒了无数细汗。
　　“大师兄。”闫少游起心饶他，司徒欢瞥他一眼，站起身来。“不忙理他，我这回过来，有一样大礼要送给少游。另有一样东西要带走。”
　　烟杆收到腰间，跟着从怀里掏出一团东西，展臂抖开，是一个老大的布袋，足够装进人去。闫少游正看着这空布袋，不知这是什么礼，圆圆袋口迎头就罩下来。闫少游一拍桌侧，连着椅子滑开，滑了数寸，惊觉内劲运使不出，手足也似失了力气。
　　司徒欢的布袋再来，从头到脚把他罩住，兜底提起来，扎住袋口，摸着照他股上拍了一记。
　　“媚药是换了，换作麻药，少游还是这么好骗。”司徒欢呵呵笑，笑着将他扛上肩。临出门想起蒲自芳，一指弹在他眉心。指尖真气透进去，额上青肿，蒲自芳捂着伤处痛哼，这才发觉穴道解了，赶忙取药出来服下。
　　“生了这么一张脸，少做些坏事吧。”司徒欢临去交代。
　　蒲自芳摸着自己的脸，不是头一回有人说像他，却不知他是何人。陈婉提着裙子进来，看见他一副奸狡模样，起手扇在他脸上。他歪着头，五指红印浮上来，嘴角也挂了血。
　　“再说，公子去哪了？”“公子的大师兄来了，偷了他出去。”
　　吉时至，新郎官久久不至，寻过来却只看见这蒲自芳。他不只满口胡说，更笑得可气。陈婉将他另一半脸也扇过，骂道：“你笑什么？”
　　蒲自芳抹了唇角血迹，摇摇头，司徒欢送给闫少游的礼，正是要带他走。
　　“闫公子出门前，便是这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