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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八章 我是小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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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白翎房间收拾好了,明天说去公安局一趟。
白翎连忙说:“我也去。”
明天说:“你先休息一下。我一个人去就行。”
白翎低下头:“我想见景景。”这个时候,明天一定很憎恨景景。她不是很想看他生气的表情。
事情不会是景景做的,一定不是。景景是受妈妈,不,颜曼语的挑唆,她们想要父亲的钱而已。没有一个罪犯会傻到当众作案。
“以后有机会。”他语气冷淡。
他没她想像的那么宠溺她,原则问题一步不让。
“好,你去你的,我去我的。你有车,我长着脚。”她明白,没有以后。近期内他根本没打算让她见景景。他肯定担心她意气用事,阻碍案件进程。
但景景是无辜的,景景是被害者。她这不是意气用事。
后来她还是坐着雪弗莱到了公安局。一路无话。她决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开车。
她的男朋友在审案犯。男人从阴暗的审讯室走出来,似乎整夜未眠,面色焦黄,眼里一堆红丝,但仍炯炯有神。
两人还在闹矛盾。初见颇是尴尬。
箫泓搬过椅子坐下。白翎和明天坐到另一边。
“颜曼语死了。曼语夜总会失火。里面的人无一生还。”箫泓点燃一根烟,慢条斯理地说:“今天北海市警方打电话通知的。”
“什么?”白翎惊得站起来。养母待她虽不怎么好,她毕竟是被人养大。何况还有那么多曾经那么熟悉的同事一起丧生。
“你现在审讯的是颜如景?”这消息让明天波澜不惊,他神色淡然地问。
“不是。”箫泓摇头:“颜如景兴许没什么事了。”
白翎面露喜色,“真的?!”
“原因?”明天仍是轻描淡写地问。
“有人认罪了。我正审讯的那人。我审了一晚上。颜如景一直说不知情,被人冤枉。那人一直说是他干的,时间、地点、原因,讲得很缜密,我找不到漏洞。”
“所以,你反而怀疑。”明天说。“真正的罪犯不会讲得这么透彻。有些情节回忆会出现偏差,至少会有少量描述错误。”
“对。”箫泓点头,“这家伙说,他本来受颜曼语委托,帮助颜如景冒认父亲。但过程中他发现颜如景喜欢上……”箫泓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喜欢上了你,他一直暗恋颜如景,他怕颜如景成为白剑华女儿后和你两情相悦,把他一脚蹬开,所以昨晚在递给颜如景的认父茶里加了兴奋剂。而高剂量的兴奋剂会造成心脏病人暴毙。”
明天忽然说:“借根烟抽抽。”箫泓丢一根给他,“这烟是廉价货,怕你不合口味。”又给他点上。
白翎侧头看明天。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明天抽烟。明天抽烟的样子很好看,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尾,悠闲地递到唇边,薄唇抿紧吸进去,烟雾攸地收拢,然后从鼻间散了开来。他眼帘低垂,睫毛在烟雾中一动不动,配合高挺的鼻梁,有如雕塑一般。
他在沉思。
白翎觉得心脏攸地一紧。这男人,不动声色,一个自然而然的动作,未曾见过,竟这样吸引,心脏无法控制抽紧,浑身麻痹般难受。她不敢深想,思路迅速转换,一个问题迎了上来。
他为什么突然要求抽烟?
尼古丁会使人兴奋。这她是知道的。但冷静的人会需要兴奋吗?
她也见过失恋的男人抽一整晚烟,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地烟头。但他失恋了吗?
幼稚的男孩会在人前抽烟,彰显自己多么有男人味。这样的男同学她有很多。但他可能这么幼稚吗?
他根本不应该是个喜欢抽烟的男人。
他在家里种了一园子的绿色植物,每天散步呼吸新鲜空气。房子三楼还有个大型活动室。他是热爱健康的人。他身上压根就没带烟。
他为什么会这样?箫泓最后那句话像把刀子割开了他的旧伤口?不,那才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伤口很新。他之前能冷静,现在没道理借烟解愁。
“法医那边结果出来了吗?”他轻咳了声。他竟然被呛住了,是太久没吸烟,还是根本不会?白翎突然发觉自己挺会无事生非神经过敏。他抽不抽烟,跟她有什么关系?天底下有几个男人不抽烟?箫泓跟她恋爱的时候常抽烟。
“确认有兴奋剂成分。”箫泓说:“但剂量不足以导致心脏病人暴毙。法医的说法是:不用任何药物,突发心肌梗塞死亡也很平常。要说昨天,白剑华状态很兴奋。兴奋剂起了催化作用。”
“那个人是谁?认罪的那个人。”明天问。
“张小重。颜曼语的个人司机。”箫泓答。
“小重?”白翎再度吃了一惊。
“他怎么可能混进舞会?”明天把烟头抿息。箫泓准备再丢一根,他摇手回绝。“当晚舞会的工作人员都经我挑选过。”
“两人交代一致,颜如景向白剑华介绍自己人,白剑华答应让他上台帮忙。”
明天不说话了。
张小重肯替颜如景担死罪。他不会害颜如景,也不会交代兴奋剂的来源。兴奋剂不是这两人中的任一人放的。
颜曼语死得也恰到好处。死无对证。
事情扑朔迷离。
“我想见张小重。”白翎站起来,对箫泓说。
“你不见颜如景吗?”明天插了句。
“景景只是冒认,罪不重吧?”她反问明天。
明天点头。她宽下心来。又向箫泓重复了一遍:“你能带我见张小重吗?”
“他现在是杀人犯,不是谁都能见的。”箫泓抽了口烟,加重了语气说:“即使你是我女朋友,也不行。”
回到家里,她意外见到了第二个“下人”——小酒。
她差点没反映过来,“白澜狄,你怎么会来这儿?”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家伙。
小酒很恭敬,这和他那天捏她手腕骂她笨猪风格迥异。简直不是一个人。
“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我说过叫我小白。”她突然记起说这话的时候小酒不在家,又想起小酒也姓白。一时不好意思。
“是,小白。”白澜狄丝毫不尴尬,很自然地回应,“您以后可以称呼我小酒。老白以前都是这么叫我的。”他说最后一句话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和王嫂的表现一样。
父亲的死,他们都比她悲伤。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耻。她得到最多,付出最少。
晚饭后,明天和小酒一起出门。他们去接回父亲的遗体。
她不知道干什么好,在屋里转圈。看到右侧弧形立地窗旁有个伸出的小几台,她走过去,在一边的单沙发上坐下。月光透过玻璃温柔地打在她脸上,眼前是千姿百态的绿色植物。尽管此时气候温暖如春,冬季开花的仍不多。其实绿色很好看,还保护眼睛。
几台上有个橘红色的小灯,谈不上特别。但她一眼就喜欢了。
打开,小橘灯散发出淡淡的温暖的光芒。明亮,却不耀眼。
明天好像喜欢偏冷色,这灯是性格开朗的人钟意的亮色。
是父亲生前喜欢的东西吧。她心里一丝忧伤升起,鼻子有点酸。
之后是守灵、吊丧、火化、出殡、谢客。
一直很热闹,比普通人家娶媳妇还热闹。越热闹他们越忙碌,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人死了干嘛要这么闹腾?
她觉得,人死了,就应该让他安安静静地去。哭天抢地也抢不回一个出走的灵魂。
莫如在生前待他好一些。
这么无来由的想着,便想起了自己。她没有在他生前叫一声爸爸。大部分孩子最早学会说的就是这两个字。她都十九岁了却还不会叫。后来,在老白出殡那天,她意外痛哭失声。
她口里含糊地叫着爸爸,眼泪爬满了一整张脸。
这两个字竟比她说过的无数字都艰难。
头七后。她第一次上课。被安排到法律2班。曾经颜如景就读的班级。
所有老师对她客里客气。学生们看她眼神异样,没人与她交流。她孤独地坐在前排,那一排就她一个人。几只木马算是与她熟识,第二堂课后,胖奈尔凑了过来,眼睛放光,“翎翎,你现在可是我们寝室里最有钱的人了。”
总算有人记得了,她也在寝室楼呆过,她也是个普通人,她还曾是被鄙视的预科班学生。
放眼教室里的同学,自傲的不愿与她为交,自卑的怕攀她受挫,中间状态的还在犹疑。她被无端孤立。
“公主”其实比普通人难过。她顿悟。
但她是暴发户,不是公主。她骨子里没有公主的基因,从前,现在,将来,都没有。在华丽堂皇的公主赐号面前,她是一个白痴。
她要做真正的自己。
她是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