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霜雪满头亦白首 ...
-
那是冬天,近年关了。
洛阳家家户户是腊肉风鹅的香味。天黑的早,四处炊烟。
大理寺众也难得有几日清闲。
年三十那天尉迟早早放了下属回去,得到邝照千张等众的欢呼。
他暗笑,面上还是严肃,说,每人一会儿去领了腊赐,回去歇着吧。一听有年终赏赐,对上司的爱又加深一分。
众人散尽了,他则替了千张的最后一岗巡逻,暗金的鞍镫,高头大马。
去狱下弯了一圈,狱医午后就散了。他准的假。
年三十谁愿意待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地方。
尉迟见那人不在,就放心了。扯扯缰绳调转马头。
早上开始就有些飘小雪,地上薄薄一层冰雪。
马没走几步,尉迟已经沾了一头一帽的雪,呵出的气也化作眉毛上的白。
街道空荡荡,行人也匆匆。店铺早就收了摊。
热闹和温暖都聚拢在每个屋内的炉边灶上。
尉迟行至东街,远远就看到雪里有人撑着把红伞,小心翼翼的走着。
尉迟心里一动,策马过去,那身形背影,不是沙陀还是哪个。
沙陀听到动静转身,看到是尉迟,咧嘴笑出来。停住脚步等他,伞搁在路边。
那么冷的天,还是大翻领,露着脖子,也不怕冻坏了。尉迟心里想着,皱起了眉。嘴上却淡淡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沙陀抿抿嘴笑,说,我听说今天你巡逻,想来找你。
尉迟心一软,当下原谅他少穿衣之罪。口气也柔了点,找我作甚?不是叫你回去等我吗。
沙陀没回答,低头在怀里掏起来,磨磨蹭蹭才掏出来一个布袋。一层老布,一层碎花布,一层油纸,包裹的的严严实实,捂的暖暖和和。原来不过是块糯米糕。
尉迟接过手来,不说话。只觉得那暖从指尖一直到心口。
沙陀拉拉领子,笑说,其实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你,既然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说罢就要转身拿伞。
尉迟听了心念一动,开口叫他,沙陀。
一转头沙陀只觉眼前一黑,原来是尉迟把脱下的厚斗篷滴溜溜的转着抛过来,正罩在沙陀脑袋上。
看着沙陀从斗篷里探出脑袋,尉迟居高临下说,下回不许穿这么少出来了。
恩,沙陀垂下眼柔软应着。又立刻抬眼看他,问,那你呢?
尉迟心情很好,举了举手里的布袋,我不冷。
沙陀把他的红伞递给尉迟,笑,你就用这个吧,过年,正好应景。
白马金鞍,玄衣红伞。
多好看。
沙陀眯着眼睛笑,不系上斗篷反而踮起脚,高高举起斗篷遮在头顶。
尉迟会意,在马上俯下身子凑过去。
风雪顿时都被围拢的斗篷隔在外头。
世界安静温暖起来。
沙陀用微凉的鼻尖蹭着尉迟的下巴,闭着眼睛轻声说,早点回来。
尉迟终于笑出来,鼻息扫在沙陀脸颊,融化一朵雪花。他答应,恩,等我。
冰天雪地,他们躲在斗篷里。
两个人,一个吻。
空空荡荡的白色街道。
马打一个响鼻。
红色的伞上积了雪。
如此这般。
霜雪落满头,亦算是白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