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桑桑、

4、【四】

　　余笙琛随着一大批老师前去开会时走过教室门前，特地探了探脑袋，看见
　　蒋蓝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无奈笑笑，身旁的秦教授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讲：

　　“小余，听说你有小女朋友在班上，难不成是真的啊。”

　　一句话噎的余笙琛直摇脑袋，“秦教授，您什么时候也信这群‘猴子’的话啦，
　　秦教授恍然大悟的：

　　“我就说么，现在的这群孩子不踏实，不过话说回来,小余啊，
　　你确实也该考虑些个人问题了，我侄女也是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不如你们见见，
　　切磋切磋没什么坏事的，”

　　余笙琛顿时很尴尬，现在要是说他有女朋友，估计秦教授会直接拿眼神灭了他，想着也不知
　　如何作答。恰巧看见白夏钻出教室门口，张嘴把她叫住，转头和秦教授说：
　　“找同学谈个话” 然后溜了过去。

　　白夏一句甜甜的：“余老师好。”
　　余笙琛象征性的点点头：“让蒋蓝出来一下”

　　白夏扭头看看蒋蓝然后挪步过去，半个影子罩住桌子时，蒋蓝抬头推她
　　“夏夏，别烦。”
　　白夏退后半步“老余叫你呢？”

　　蒋蓝换个方向继续，白夏只得叮咛“在门口”。

　　她一合本抬头瞧余笙琛缩着脖子站在门口，大步跨过去松垮着表情：
　　“什么事？”
　　余笙琛正眼打量她：“这两天翘课干什么呢？”紧接着补充：
　　“我可是有知情权的，”

　　蒋蓝瞧他脸色疲惫眉心微皱，张口问：“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顿了一下继续讲：“而且还被甩了啊？”

　　她眉毛一挑，一脸听故事的样子，半天余笙琛不动，蒋蓝轻点着脚两手后背，一副乖学生
　　的模样，片刻后就开始东转转西转转，上晃晃下晃晃，不走也不说话，

　　她看见余笙琛的五官由松散变得僵硬，再由僵硬变得漠然，最后整张脸垮了下来，然后
　　整整衣角临转身前出声：

　　“写1000字的检查，在你下次不告而别前摆在我桌子上”

　　语气又冷又硬不容反驳，蒋蓝睁着眼愣了一会儿，目送着余笙琛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在白夏将她拽回教室时，她的思绪还停留在余笙琛那突然转阴的脸上。

　　周三的时候，天气突然好了起来，太阳晒得积雪化成了小溪稀稀拉拉的布满整条大街小巷，
　　蒋蓝的皮靴上被溅了几个小泥点，太阳光一照显得颇有些滑稽，她正弯腰擦得起劲，

　　肩头突然挨了一记，她一个机灵挺身看见余笙琛一身休闲装立在她面前，手里
　　抓着她甩在他桌子上的那份所谓的‘检查’，上面用黑色的圆珠笔写着

　　“我在兰秀兼职”.6个大字，在紫外线的照射下龙飞凤舞的很张扬。

　　余笙琛看她因为起身速度快，面色稍有些红，抖抖那张薄薄的纸张口：
　　“你向来惜话如金，现在惜字成钻石了？”

　　蒋蓝伸手去抓：“爱要不要。”

　　余笙琛一闪身轻松站定看她怒气冲冲，片刻后问：“林尚进有没有为难你？”
　　她目瞪一会儿，摇摇头：“你怎么认识他，”

　　“加拿大的时候认识的，标准的黄金单身汉呐，他有个妹妹，你见过了。”
　　余笙琛边说边把纸叠好装进口袋里。“他也没业界夸的那么帅吧？”

　　蒋蓝转头对着余笙琛呡呡嘴：“真巧啊，我们刚好全认识了，”语气阴阳格调的。

　　说罢咧嘴一笑：“你不会是羡慕嫉妒恨吧。”
　　余笙琛还嘴：“哥也不差，屁股后面小姑娘多的是。

　　很快，她又张嘴：“我还没见到人家呢。”
　　两人相跟着走了一会儿，蒋蓝张嘴：“下午，我想去看看我妈，你忙么？”

　　余笙琛接口：“你是通知呢还是商量呢。”
　　她伸手戳戳他：“用你的车去吧。”言下之意是：“你送我去吧。”

　　取而代之出现在余笙琛脸上的表情是猜疑和质疑，双重叠合：
　　“今天这么乖，是不是有炸啊?”

　　就这样，下午的时候，余笙琛的大众奔跑在上山的路上，自余笙琛认识蒋蓝这几年来，
　　此人在他面前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也没有将他对待为‘老师’一类的人物伺候着，

　　见了面也没少掐，但此时车里颇为安静的场面还是让余笙琛短时间的沉思了一小会儿，
　　直到蒋蓝左翻右翻的动起来。

　　他扭头递过去一瓶水：“不舒服？”
　　“有点晕”蒋蓝连嘴都不想张，说话如同哼哼，余笙琛尽可能的开稳当一些。

　　一阵手机铃声敲破了这短暂的寂静，蒋蓝一看屏上跳跃着慕青，皱着眉头接起，
　　“蒋蓝，我都记不清你的样子了。”还是那副时刻在岗的样子，不过声线却是温柔很多，

　　她确实是很久没去‘兰秀’了，
　　“你一直没有叫我过去”，破天荒的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她有些愣，慕青继续：

　　“是不是每次我有事了再打电话咨询蒋小姐您有没有时间呢。”
　　慕青这次声音低沉了很多，她一撇嘴，就知道慕青怎么会给自己笑脸相迎呢。

　　“我，我现在有事，晚上过去加班吧，很抱歉。”这句话说得唯唯诺诺的。
　　慕青轻咂一句“6点以前让我摸到你的脸。”然后就迅速的撂了。

　　蒋蓝有一小会儿的语塞，慢慢将手机塞回包里。

　　余笙琛继续开着车，头都没扭：“给资本主义家干事，不好受吧？”
　　斜了他一眼，倚着车门再没有说话，余笙琛适时的住了嘴，开了音响，邓丽君的

　　声音温柔的袭来，蒋蓝知道这片子是她以前放在余笙琛车里的，只是没想到现在还有，
　　盯了余笙琛一下，两人都沉默不语，她便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车停了，乳白色的洋房堵在面前，余笙琛给她开门：“臣儿弄的，给老爷子养养眼。”

　　柯姨拉着芳芳笑嘻嘻的在门口迎着，余笙琛大包小包的从后备箱里搬出来，她
　　岔眼：“什么时候准备的？”

　　余笙琛越过她和柯姨打招呼：“柯姨好，”然后拉着芳芳在沙发上坐下，蒋蓝帮着
　　柯姨收拾了东西才转前来，她一眼就瞧出芳芳瘦了。

　　“妈，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呐？”

　　芳芳站起来拉她坐下“你是不是上课太累了，看看小圆脸都没有了，听妈妈的话，
　　饭要按时吃，好好照顾自己。”

　　她看见芳芳眼角多出来的皱纹，霎时红了眼眶，芳芳伸出手摸摸她的眉眼，呓语：
　　“我说了，让他照顾你，不要怕，让他照顾你，就像他对我一样，像以前一样.......”

　　她还愣着，被冲出厨房的柯姨强拉了起来，扶着芳芳回房去了，她突然发疯一样的跟了出去，
　　却被余笙琛冲上来硬生生的拽住，蒋志雄一句：“站住”，喊得天也快塌了。

　　“为什么，为什么又犯了，还提起他，他是谁？”喊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嘶哑，
　　声线哽咽的浮动。

　　余笙琛将她轻抚到沙发上坐下，“爷爷”礼貌性的问候，蒋志雄声线硬朗：
　　“替我向你父亲问好。”自己推着轮椅到桌子旁，余笙琛伸出去的手暂停到

　　空中，然后垂下来，蒋蓝抬起头：“我就想知道他是谁，他为什么把妈妈害成这样，
　　这么多年了，我连知道的权利也没有么？”

　　蒋志雄盯着她，手无力的垂放在腿上，“我女儿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她冷笑一声：“你永远都是这样，从来都不管别人的感受，从来就没有真正关心过我，
　　因为我的出身意味着妈有过一段不愉快的过往，也意味着你曾经在这段过往中有过什么

　　重要的角色，你现在看见你女儿难受了，你就不高兴了，你认为我是罪人，是我毁了她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出生就要在不完全的家里，为什么到后来活的跟孤儿一样没什么区别，
　　外公从来不拿正眼瞧过我，那个人是谁，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我甚至连
　　过问的权利都没有，我每天围绕在这么多人身边，到底有几个是能划到亲人里面的？”

　　吼完直接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站在门边转身盯着蒋志雄：
　　“外公，如果你真的，真的觉得我不重要，我，其实是可以消失的。”
　　然后轻跨出去，蒋志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要把你送出去为的就是你不要一回家就像今天一样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余笙琛站起来：“爷爷，我去看她，您多保重。”

　　余笙琛追出来时，蒋蓝正在他的车旁踢着轮胎，他边往过走边呼了口气，站定在
　　她身后：“蓝蓝，”话还没说完就被蒋蓝突然转身砸到他怀里的动作给征住了，片刻后

　　他伸手抚上背平息着她的情绪，她这才一抽一抽开，死命的箍着余笙琛的腰，余笙琛
　　也不开口说话，轻拍她的背，像哄小孩儿一样，蒋蓝哭够了，鼻涕眼泪的蹭了他一脖子

　　放开余笙琛后一拍车盖：“开门走人。”
　　余笙琛奉命遵旨一溜烟的开门，关门，踩油门，将车驶出了蒋家大门。

　　一路，她的头歪靠在车窗上，眼睛一眨一眨的，不说话也不抽噎，寂静的很，半响，
　　扭头，张着眼睛：“余笙琛，你也觉得我不负责任么？”

　　余笙琛很镇定的把着方向盘拐弯，适时的调档、刹车和加油，蒋蓝忽眨忽眨睫毛，
　　埋下眼帘，从包里掏出烟盒，点着抽了起来，余笙琛很配合的开了车窗，一支烟快抽完时，

　　张嘴嘶哑着：“开到‘兰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