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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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千塔之城布拉格，拥有红瓦黄墙的各色建筑，却也带着东欧的些许粗犷。蒙德在旧城广场演奏，而我则独自沿着伏尔塔瓦河畔游览这座典型的东欧城市。
似乎不像是独自旅行的匆忙疲乏，在和蒙德作伴之后，我时常会觉得时间放缓了脚步，有时甚至停滞不前。就好比这个阳光大好的午后，我坐在气象钟前，一分一秒等候着迟迟不来的整点。与我擦肩而过的行人们，他们生动或呆板的表情，在我面前定格。
是因为什么呢？我望向广场中央，视线透过人群的缝隙，注视那个坐在雕像旁演奏者大提琴的男人。是因为，他吗？我不确定。
坐车在城堡区游览了一圈，我的双腿已经走得酸疼，再次回到布拉格广场，发现蒙德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雕像的台阶上走来走去。
我走过去，笑着问：“可以走了？”
他也勾起唇角，点了点头，“回旅店吧。”
我跟着他，走在西沉的斜阳下，可才走过几条街，我却突然蹲了下来。蒙德发现我落在他身后的位置，于是立刻走回来，俯下身来问：“你怎么了？”
我捂着自己的小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紧紧皱着眉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没事，回旅店，我有药。”
我咬着牙，声音都有些许颤抖。
蒙德担心地看着我：“要不要去医院？”
我摇头：“吃药就好。”
“你还能走么？”蒙德扶着我，我试图借力站起，可最终腿软着下坠，幸而被蒙德牢牢托住。
我抓着蒙德的手掌已经沁出了冷汗，蒙德于是不再说话，而是将我抱起，快步往公车站走去。我不知道路人有没有偷来好奇的目光，也完全顾不上去欣赏或享受这个抱着我的男人有着怎样坚实的胸膛，这是多么的可惜，却又多么地幸运。
可惜我无心感受这个我仰慕着的男人的温度和气息，幸运我在此时此刻拥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才得以回到旅店。欧洲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喝热水的习惯，打开水龙头，便是可供直接饮用的冷水。平日里或许没有什么，可是对在生理期痛得快死去活来的我来说，这实在是件挺要命的事情。
幸而，我早有预备地带了止疼药，躺在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吃了药后，我终于开始得以喘息。蒙德拿着水杯，紧张地坐在我的床边，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感觉到疼痛在减轻，我偏过头去，朝他笑：“对不起，吓到你了。”
“你在胡说什么！”他微微蹙起眉，抬手把我沾在耳鬓的湿发拨开，手掌贴在我的额头上：“还好没有发烧，可你真的没事吗？看上去很严重！”
“唔，其实……我每个月都会这样痛一次的。”
“嗯？”
“蒙德，你居然也有这么迟钝的样子。”看着蒙德一脸不解，我不由地轻笑，却又因为小腹的疼，而匆忙止住。
蒙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得收敛了疑惑的表情，转而咳嗽了一声。
这略微羞涩，带着一点孩子气的表情，让我忍不住又扬起了笑：“喂，你可是个欧洲人，不该很有经验吗？这是什么别扭的表情啊。”
“你对欧洲人有偏见。”蒙德睁圆了眼反驳我，“我一个人很久了，也没有什么长期的男女关系，一时之间反应不上来，不行吗？”
“行。”
我故意拖长了音，对于我来说，这样的蒙德太过少见，不忍就这样放过。
“稍微好点了就这么得意了？”蒙德眯了眯眼，手指戳我的脸颊，我却还是窝在被子里咯咯地笑个不停。
“笑够了没有。你可真幼稚。”蒙德放下水杯，无奈地放弃了争执。
我止住了笑，从被子里探出手，握住了他：“蒙德，谢谢你，真的。”
他微微一愣，海蓝的眸子看着我，里头有一丝情绪在晃动，可片刻，他便挪开了视线：“不用谢。你早点休息吧。我们在布拉格多呆几天。”
那天晚上，我一直牵着蒙德的手，直到睡意将我的意识抽离，我想我做了一个好梦。
5
当我从疼痛期彻底恢复过来后，蒙德和我回到了德国，在法兰克福停留了两天，进入了法国。
去法国，必到之处就是巴黎。这座集合着极致优雅与肮脏拥挤的大都市，于我，是那样充满着魅力，近乎神话。可蒙德却不太过热爱，他虽喜爱这里的夜景，可也讨厌着巴黎人的冷漠和高傲。
我想这是可以理解的，巴黎的人似乎对街头艺人们不怎么热情，蒙德在这里的收入并不好，与高昂的物价相比，更是相形见肘。但夜晚登上埃菲尔铁塔后俯瞰市区，这景致似乎能弥补一切的埋怨。
夜半，人群依旧未能从这座城市散去。有醉酒的流浪汉、也有刚从红磨坊出来的游客、还有像我和蒙德一样，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不愿睡去的人们。
穿过不知名的街道，路过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但仍旧可以看见路灯下的橱窗里，精心摆放着的座椅和盆栽。
我手中的酒瓶已经空了，以至走路似乎已不能在一条直线上。和蒙德一起见了在巴黎读双学位的同学，一起喝酒聊天，再去了night club，我想此时此刻的我，真的不算太清醒。
“当心。”我踢到了脚下不知谁丢弃的酒瓶，一个踉跄，蒙德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我。对上他的视线，我轻笑，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走着我的路。
“蒙德，我们认识几天了？”我摇晃着空酒瓶，开口。我很想算清时间，可思维似乎并不怎么管用。
“唔，两周多了吧。”蒙德手插在口袋里，他此刻没有背着大提琴，脚步轻快了不少。
“时间过得可真快……”我笑着，然后转了个圈，“我从前都没想过，像现在这样生活。”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喜欢，可是……那只是一个插曲而已。”我站定了，然后像前奔去，在道路的中心转过身来面朝蒙德：“就像这样，停留在危险的道路中央，但只是短暂的时间而已。我还是必须要回到人行道上。”
我说着，便迈开步子，而与此同时，左侧传来刺耳的喇叭声，我本能的偏过头，看见车灯在眼前越发明亮。
下一秒，我被猛地拉扯近一个怀抱，身后扬起一阵强风和谩骂的声音。我抬起头，撞进蒙德深邃的双眸里。
我想我醉得一定很厉害，因为巴黎的夜色，因为酒精的缘故，还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当他俯下身，微凉的唇触碰到我的鼻尖，我主动地踮起了脚尖，仰着头，迎接随之而来的亲吻。
如果这是一场疯狂的错，那么就错得彻底一些吧，闭起眼睛，我迷迷糊糊地想。
6
“蒙德，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在哪一个城市定居？”
沿着尼斯的蔚蓝海岸行走，我不自主地开口问蒙德。
蒙德牵着我的手，视线落在远处的帆船上，“不知道，好像还没有找到想要安定下来的地方。”
我沉默，眼前的海望不到尽头，就像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他的梦想，也是那样一望无际。
认识他的那一天起，我就不曾想过要在他的生命力占据怎样的地位。可本就是一场脱缰了的旅行，我又怎能希望它按照我的心意而行。当我变得越来越在乎，越来越执迷，我心中对他的期待也在不断增加，即使我知道，我得到的必然会是失望。
可人生中，仿佛是第一次，我无法控制自己，我有了更多的疯狂的念头，我变得越发想要掌控，想要改变。
在海岸边消磨了一个下午，我和蒙德去了旧市区中心。我坐在小吃店里，尝着“索卡”，不远处，蒙德拉起他的大提琴。这是我们相识的第二十三天，我依旧对这琴声着魔。只是在我心底，滋生着一种悲观的情绪，仿佛，就要看到故事的尽头。
小吃店的人来来往往，我杯里的饮料早已空了，蒙德的琴声却一直没有停歇。我又买了一瓶水，走到蒙德身边，等一曲作罢，我才将水递给他。他望着我，缓缓牵起唇角，我就此在他的眸色里沉溺。他自然地吻了吻我的唇角，然后打开水来喝。
原本听着他演奏的人走过来放下硬币，其中正有一对中国游客。女孩子带着试探的口吻问我是不是中国人，当我给予肯定答复的时候，她便用中文向我打听旅游的景点。我无奈地告诉她我也只是来这里旅游的。她抱歉自己误会，又瞧了一眼蒙德，对我说，你们看上去可真幸福。我瞧了一眼蒙德，不予置否地笑笑，然后和她作别。
女孩子走后，蒙德问我，那女孩子是不是说了他什么。我告诉他，那个女孩子觉得我们两个看上去很幸福。
蒙德听后，也笑，却不予置评。我想，也许他和我都清楚，却也都不提起……
7
从最初就没有设想过能拥有一个结局，于是随着时钟分分往离别的方向敲响。我开始了拼命追赶，追赶着当下的每一步，而非未来。
回到慕尼黑那天，我告诉蒙德，我的机票已经定了下来。他原本擦着琴弓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应了一声。可那一个晚上，背对背躺着的我们，都察觉到了彼此的失眠。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吧。”我努力地扬起唇角：“我的轨道，和你的，本就应该是平行线。何况，我们之间还会隔着是四个小时的飞行距离。是谁说的呢，这个世界很小。可其实，这个世界还是很大的啊。” 次日，我陪着蒙德又到了English Garden，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他奏了一首曲子，是我并没有听过的，不那样完整，甚至演奏得有失他的水准，可我还是在那里坐了一个下午。只是脑海中胡乱的思绪让我无法好好聆听。
“蒙德，你说我们会不会再见面？”回旅店的路上，他照旧牵着我的手，可我们的步子都那样慢。
蒙德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但没有辩驳。
我知道的，就像我无法一直流浪一样，蒙德也不属于安定。
和他一起的二十五个昼夜，我们没对彼此许下任何一个承诺，没有开口说过一句喜欢。
但我爱这个男人，如同撞上一辆失控的列车，不可控制。我不确定他是否也爱着我，可在他的眼睛里，我清楚看到我自己的影子，我想他心里的那一面镜子里也会留下这个影子。
离开前的那一晚，那场球，德国队赢了，成群结队的德国人挥舞着国旗，唱着歌，带着醉意，从奥林匹克体育场涌出来，夜空里开始绽放象征着胜利的礼花，所有这些欢呼、歌唱、口哨淹没了蒙德的琴声，成为了最后的狂欢。
我们和人群一起进入地铁站，蒙德目送着我进入车厢，我们看着彼此，却没有说再见。合上的车门将我带向火车站，在那里，我会坐上开往法兰克福的夜车，赶早班的飞机回到我自己的国度，结束这场如梦境一般的旅行。而车门的另一边，是要去旅舍的蒙德，他会暂住几天修整自己，然后继续他的流浪。
当我的航班起飞，我终于得以确定，我和蒙德那没有再见的道别是真正意义上的别离。我们成为彼此生命里的一首插曲，它独特，它难忘，可它终究不是人生的主旋律，它终究短暂，终究会成为过去。
尾声
上班的生活规律单调，除却偶尔的加班和聚餐，我的生活又一次回归到按部就班的节奏。安逸的日子让人变得容易遗忘，我重新融入城市拥挤的人群，除了少有的失眠夜晚，其余的时候，我仿佛都不再能感觉到自己。
一年、两年，时光将我记忆力那个深刻的身形打磨，我几乎要忘记那个拥抱的温度和那颤人心弦的琴音……我害怕，到最后，我对这个世界的热情会随着那双湛蓝色的眸子一起消失在我的人生里……
毕业后的第三年，通过朋友介绍，我有了固定的男友。为人稳重，有不错的收入，我渐渐看到了将来的道路。
直到那一个晚上，我受了他的邀请一起去剧院听音乐会。当那个人出现在舞台的中央，当那我以为早已遗忘的旋律再次响起，我震惊地翻开手中的节目单。
赫然看到那个名字，以及一句加印在上头的话语：
送给那个曾经陪我流浪的人——蒙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4-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