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绕君蝶》孟忘姻

2、迷惑

　　圣元学院——
　　一座位于市郊、占地几千坪的学园。一流的校舍，二流的师资，却有五流的学生。这就是忠叔竭力阻止她来这里念书的原因。在圣元，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三教九流，什么样的学生都有，在大学联考中吊不上车尾却又想混个大学文凭的，恐怕都在这儿了。就像忠叔说的，可谓“龙蛇混杂”，龙不多，蛇却不少。
　　秋紫蝶漫步在石子路上，悠闲的态度好像在逛大街。瞄瞄身旁的柳树、路边的小花和不远处的足球场，很好嘛，并没有想象中的生灵涂炭嘛。
　　进入主教学楼，触目所及——不错、不错，宽敞明亮，雪白的墙壁上也没有可疑的大脚印签名盖章，每扇窗户都很完整，重金属的架构透着力与美的结合，虽不能说让人心旷神怡，却也是豁然开朗。看吧，看吧，就知道传言不可信，真应该让忠叔也来瞧瞧，看他老人家还能提什么反对言论。
　　“叮——”电梯指示灯停在13的位置，几秒钟后门开了，秋紫蝶迈步向着学年主任办公室走去。
　　咦？门居然是开着的！她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象征性地敲了几下便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本来低头写字的中年男人听到敲门声，迅速抬起头来。看见男人的表情，紫蝶再次皱了下眉头。
　　奇怪，他干吗那么惊讶？没见过美女啊！真是。
　　“李老师吗？您好，我是秋紫蝶，今天来报到的。”
　　中年男人——李锦华好半天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迎了过来。
　　“啊，你好你好，秋同学第一天来，我先带你熟悉一下校园吧。”
　　“不用了，谢谢老师。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到处参观过了。”
　　“是吗？这样啊，那老师现在就先带你去你的班级好了。恩——让我看一看——正好，你们该是自习时间才对。那，咱们走吧。”
　　“谢谢老师。”
　　两个人并肩走出去，边走，李锦华边说道。
　　“秋同学，你向院里递交的跳级申请，学院已经批准了，所以你的班级是酒店管理系三年五班。”看到她点头，他继续说道：“咱们学校分主教学楼和A、B、C、D四个附教学楼，你的教室在C楼，食堂、图书馆我等一下会指派你们班的班长抽空带你参观的。一会到了教室你就会看到班导了，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找他。”接着，李锦华沉思片刻，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最后又放弃了，仅是说道：“呃——秋同学，我想你很快就会习惯这里的。”
　　一边走，秋紫蝶一边认真记牢走过的路线，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李锦华的欲言又止。她发现，圣元的建筑规划真的很有特色。五个教学楼是围成一圈儿建在一起的，并且彼此相通，要是从天空俯瞰，整体就成一个五角形，她相信，如果随便选一个地方开始向前走，十几分钟之后肯定能回到起点。这个不知道是哪个大设计师的创意，学校也能建成“五角大楼”，佩服佩服。
　　“秋同学？……秋同学？”
　　充耳不闻。
　　李锦华无力地发现，面前这个看上去很淑女的女生，可能根本就没听见他刚才的一大串“废话”，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象小绵羊掉进狼窝里会是个什么样子。从一见到她，他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家长才会放心让自己的女儿来这儿念书？恐怕心脏得足够强壮才行。天知道，要不是贪图这里优渥的薪金，他早就不想干了。
　　李锦华的呼唤声并没有拉回秋紫蝶的注意力，准确的说，是还没来得及引起她的注意，他们就被猛然爆发的巨响外加一声惨叫给惊在了原地，紧接着的是满堂哄笑，笑声之猖狂、刺耳，摆明是为了庆祝奸计的得逞！一头雾水的两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面前的木门“唰”一下拉开，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个头顶馊水、衬衫上满是脏污的年轻男人，差点撞在紫蝶身上。看到门外有人，男人很明显也十分惊讶，不过也只惊讶了两秒钟便马上回复过来，尴尬地瞅了他们一眼，说道：
　　“呃——主任，我，我先出去换件衣服。”话落，也不等李锦华回话，便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看着越走越快、迅速消失的身影，秋紫蝶下意识地挑高眼角，抬眼看向门框的左上角，一个金色的小牌子上赫然镶着几个大字：三年五班。
　　********** ************* ***********
　　“喔，呃，刚走出去的是你的班导师。”无力地叹口气，这种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他已经从气愤到管不了，再到现在的见怪不怪了。哎，不知道这个乖巧的女生会不会被生吞活剥？
　　秋紫蝶撇撇唇，用膝盖想也知道了。不过——呵呵，看来未来的日子肯定会很“有聊”，还真是让人兴奋呢。
　　如果李锦华知道紫蝶脑袋里想的事跟他的担心差了十万八千里，肯定会昏过去。
　　没等李锦华先开口，紫蝶已率先迈步进了教室。
　　讲台像被劈烂的木柴般摊在地上，周围有着点点水渍，这大概就是刚才事故中的牺牲品了。秋紫蝶视若无睹的跨过，站在一边。随后跟进来的李锦华主动为她向全班同学做介绍：
　　“大家安静一下，这位是新来的转学生……”但是，他的发言才开个头就不幸夭折了，因为继刚才的“恶作剧”之后，班级再次效法马路市场——乱成一团！
　　秋紫蝶皱了皱秀眉，她真的有点生气了，这是学校吗？不知道的还以为闯进红灯区哩！
　　“呀呼！美眉，叫什么名字？”干你屁事！
　　“有没有男朋友啊？”男人死光了也不会找你！
　　“跟了哥哥，保你吃香喝辣……”呸，干吗，耍流氓啊！
　　“小美人……”
　　“小可爱……”
　　“小绵羊……”
　　“……”
　　MY GOD！李锦华把这里比做狼窝，还真是形象又贴切。
　　懒得理这些缺乏家教的无聊男子，紫蝶的大眼睛转了转，眼角余光瞟到靠窗边不起眼的角落。哦——呵呵，原来你在这！
　　********* ************* ***********
　　闻碧阑一直都很满意自己在教室的位置——靠窗边的最后一排。半隐蔽的空间使他能不被周围的吵闹所干扰，兀自拿着数学习题演算着。好在他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做起事来超级专注这点堪可告慰，而他也很懂得充分发挥。
　　我算，我算，我算算算。
　　真是的，到底是谁发明“数学”这个科目的？这个微积分、那个矩阵的，搞得他晕头转向。
　　天啊，下礼拜的随堂考，他要是没过……哦，不，他简直无法想象那结果会怎样！
　　就是因为他太专注了，以至于连班里因为新来的转学生而吵嚷不休时，都没给他注意到，可见其功力之深厚。当然啦，迟钝的神经更不可能让他感应到秋大小姐的灼灼视线。
　　瞪着那个少根筋的闻姓老兄，十秒钟之后，秋紫蝶终于不甘地承认，那位仁兄如果不是天生迟钝到压根就没发现到她的存在，就是根本对她的魅力视而不见！
　　唉，看来她这场仗还有得打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同一时间，另一道利箭似的眸光直直射向讲台上的婷婷之姿。
　　向来感觉十分敏锐的紫蝶，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纳闷地四下里看——咦？是他！
　　龙七邪魅地挑了挑薄唇，把全身的力量都放到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搭成塔状支着下颚，浑身散发着庸懒却嚣张的气焰，像静静等待准备随时出击的猎豹。打从秋紫蝶一进门，他就盯上她了，真是没想到啊，前几天就听说要来个转学生，而且还是个跳级的天才儿童，可是做梦也没料到来的人会是她——“虎啸帮”的大小姐、秋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呵呵，太有趣了，这叫什么？山水有相逢，还是冤家路窄？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去年爷爷的生日宴会上，当时她穿着小公主晚礼服，脱俗出尘的模样已让他怦然心动，如今小白兔自投罗网，哪有放过的道理？
　　哼！秋紫蝶不屑地用鼻孔出气，白了他一眼。不可一世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火大，龙爷爷七个孙子里就数这个龙七最让她看不顺眼，仗着哥哥们的疼爱在外面为非作歹也就算了，居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活得不耐烦了！总有一天要给他点苦头吃吃。
　　不想再在这里继续展览供人欣赏，蝴蝶没抓到，徒惹了一群马蜂。紫蝶莲足轻移，步下讲台，留一室的喧哗让那个主任大人处理好了。哼哼，就不信她引不起那只呆头鹅的注意！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行经他桌旁，故意撞了他手肘一下。看你抬不抬头！
　　“没关系。”一样低沉、听来舒服的声音传入耳膜，可是秋紫蝶已经无心欣赏了，他，他他他，居然仅是摆摆手连眼角余光也舍不得赏她一点，更别提抬起他那颗脑袋了。岂有此理！
　　不甘心的再次“无意”碰到他摆在桌角的数学课本，“啪”的一声，书本应声落地。呵呵，这下看你怎么办！
　　“咦？”纳闷地搔搔头，既没开窗便不可能有风啊，那书是怎么跑到地上去的？闻碧阑不解地摇摇头，弯腰、伸手、捡课本，本是一气呵成的动作突然出现了停顿。呀！暗叫一声，为什么他的数学课本旁会有一双粉红色的凉鞋啊？哦不，正确地说应该是一双穿着粉红色凉鞋的嫩白玉足！小巧可爱的脚指头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呃，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闻碧阑不好意思地快速起身，一抬头，便傻住了，直愣到了天边去！
　　他，他们班啥时候有这么漂亮的女同学，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对他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他还有得救嘛。紫蝶笑开了小嘴，止不住喜悦的泡泡层层往上冒，看来，她今天的这套行头是选对了。
　　一直到很久以后，闻碧阑才抓回漫游到九霄云外的三魂七魄，而那时，面前仙女似的人儿早就找好了座位，准备上下一节的课了。也是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天才转学生。
　　*********** ************* **********
　　初秋，午后的太阳仍是烈得要命，烤得人心烦意乱、焦躁不已。
　　闻碧阑怀里抱着三五本书，独自走在通往图书馆的路上，走着走着，不受控制的思绪又跑到那个像彩蝶般人儿的身上去。几天来，他发现他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为什么自己的目光老是会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的身影而去？上课的时候不看黑板却老是瞄着她飘逸的秀发？更搞不懂的是，婉莹也很美啊，柔弱、清雅似水莲，虽然跟她那种活泼、耀眼、灵动中透着慧谐的美不同，但为什么他就不会像想她一样的想婉莹呢？然而，这些都还在其次，最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只要一空闲下来，他的脑海里闪现的总是一双嫩白的莲足和超可爱的脚指头！搞什么？难道他是变态吗？还是有恋足癖？哦，饶了他吧……
　　正胡思乱想着，前方五十米处一对男女拉拉扯扯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其中的女生赫然就是刚刚引起他自我怀疑的女主角。由于离得太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看起来犹如情侣吵架似的情形，让闻碧阑顿住脚步，思索片刻，他决定还是绕道而行好了。虽然心中不无苦涩，但毕竟，人家两个人看起来才是比较相配的一对，不是吗？
　　回转身，举步离去，心中又突然闪过个念头：诶？奇怪，她跟什么人在一起，关他什么事，他在乎个什么劲儿？
　　不远处，秋紫蝶正以她自认为最凶狠的目光瞪着面前的男人，但显然效果不彰。
　　噢！老天爷，她实在很想放声尖叫，可是不行，她现在是个淑女，不是吗？她可不想因为一时的失去理智而破坏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形象。但是，她真的快要受不了了，这位自认为天下只有他最帅的龙七少爷，对外散播他们是情侣的谣言，害得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还不够，现在还缠着她不放，害她实行不了苦心策划的“猎夫计划”。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来闻碧阑的作息时间表——天知道，那家伙的行动方式还真是异于常人——知道他今天下午会去图书馆，结果……该死的，都是他坏了好事！
　　“龙七，你最好马上放开我。”
　　“不，我不会放开你的。恐怕我一放手，你又会逃得无影无踪了吧？”这是个肯定句，不用问都知道答案了。
　　“你！你到底为什么非缠着我不可？”
　　“我很喜欢你，只要你答应跟我交往，我马上就放开你。”
　　“哈！做你的春秋大梦，你喜欢我我就一定得喜欢你吗？告诉你，我——讨、厌、你！”
　　龙七的一张俊脸煞时黑了一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秋紫蝶，你不要太过分。”他龙七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她大小声！
　　秀目圆睁，她才要气炸了哩，怒吼道：“岂有此理，究竟是你过分还是我过分？我警告你，立刻放手！”
　　“我真不明白，你跟了我有什么不好，我们两家门当户对，我又英俊潇洒、貌比……”
　　“STOP！”哦，天啊，她快吐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龙七，就算你是潘安再世，我也不可能喜欢你的。”哼，她早就怀疑那个什么潘安的，也许根本就是个霹雳无敌超级大丑男，只不过历史悠久，再加上以讹传讹才导致发生严重的谬误。现在证明，她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为什么？！”
　　“这你不用管。我只问你，你到底放不放手？”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不放！”
　　冥顽不灵。看来文明的谈判方式并不适合他这个野蛮人。那就只好——
　　“啊！”
　　没料到她会猛然发动攻势，连个招呼都不打，大意之下“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被一击而中，发出惨叫几乎是必然的。平生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那叫一个痛啊，简直是非人的虐待！想他堂堂的“圣元”老大，龙家的七少爷，何曾受过此等侮辱？恨啊……
　　哈哈，女人的一百零一招，屡试不爽！
　　看他狼狈至极，紫蝶毫无同情心地暗自发笑，哼，谁让他有眼不识泰山，敢惹本小姐，活该！他该感谢她已经手下留情了呢（老天，这也叫手下留情？恐怖的女人）。做个鬼脸，转身翩然离去，拍拍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狠狠地瞪着远去的灵动身影，龙七咬着牙，勉强抬起腰身。
　　很好，很好，太岁头上动土，他们的梁子——结定了！
　　************ ************ ***********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招惹了一头会咬人的猛兽，秋紫蝶几乎是小跑步的来到图书馆。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他还没走。
　　拐个弯儿，来到三楼阅览室，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位置看书的闻碧阑。闭着眼睛随便挑了本书，她悄悄走到他对面的空位旁，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他的肩膀，肩膀的主人抬起头。
　　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闻碧阑大大地给他惊讶了好半尚。奇怪，她不是跟龙七在一起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下意识地朝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只有她一个人。看见她打着手势，好像是要坐在他对面——他点点头。
　　秋紫蝶高兴地坐下，也不说话，仅是摊开手中的书，却连瞄都没瞄一眼，反而直直盯着他看。
　　莫名其妙的人。难道她是专程来这里看他的不成？笑话，根本不可能嘛。闻碧阑马上推翻了自己无稽的想法，告诉自己不可自作多情。好奇地瞅了一眼她拿的书——耶？真看不出来，原来她对这方面还有研究。
　　根本没注意到拿的是什么书——反正她的目的也不在于此，紫蝶手拄书桌，盯着离她一臂之遥的闻碧阑，也不管对方奇怪的眼神，一径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说实在的，她也不只一次的问过自己：为什么她会喜欢上这个男人呢？一见钟情吗？她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但从未想过一见钟情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离谱的是，她钟情的对象还是个其貌不扬的“呆子”。没错，就是呆子，三天来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他，几乎把她能想到的招数都用尽了，可是，这个家伙却还是顶着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迟钝得让她发狂，这还不是呆子是什么？她怀疑月老给人牵红线的时候是不是都闭着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摸到哪根系哪根？难怪这世界的怨偶这么多。哈，这正好也解释了同性恋的产生根源——接错了嘛。不过话说回来，她是知道她有时候行事很莽撞啦，可是从来就没有像在这件事上这么冲动、这么义无返顾过，仅仅凭借着一丝感觉，她就不顾一切地来到他身边，管不住自己的一颗心，管不了他们是不是活在不同的世界，顾不上是不是会给他带来困扰，几乎像飞蛾扑火似的不计后果。这不像她，可她又控制不了这脱轨的行为。唉，情之一字，还真是无理可寻。
　　秋紫蝶在那里自怨自怜的天马行空，咱们暂且不提。再说被她盯得全身直发毛的闻碧阑。
　　虽说他也老是想着她，喜欢看她（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像这样被她“怨妇”似的盯着看，他只有“小生怕怕”的感觉。无心继续念书，他在脑中慢慢过滤这几天在学校做过的每件事，是他不小心惹到她了吗？没有吧，他不记得啊，反倒是她，看起来聪慧非凡，却老是动不动就跑到他面前，不是碰掉他的钢笔（那是他最喜欢的一支耶），就是打破他的水杯，甚至打个球都能打到不幸路过的他的脑袋上，好像天生跟他犯冲似的，他都没说什么了，她又跑到这里来“盯”他，真是搞不懂聪明人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唉，算了，想不懂的事就不要想好了。还是收拾好东西，打道回府吧。
　　直到他走到门口，紫蝶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把书放回书架上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居然让她瞄到了书名——《新时代的两性关系》？！MY GOD，不愧是圣元，连图书馆的藏书都这么“另类”。上帝保佑没被他看到，否则她就只好去跳长江了，因为黄河洗不清！
　　出了图书馆，她追上了闻碧阑的脚步，正琢磨着该说点什么，前方的闻碧阑倒突然停下了，转过身，眸中闪着疑问。
　　因为出乎意料，紫蝶反倒有点不知所措，呐呐地道：“你，你有什么事？”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吧，秋同学。”
　　对他“秋同学”的称呼十分过敏，她不满地皱紧了眉头，纠正道：“紫蝶。”
　　“诶？”
　　“请叫我紫蝶。”
　　“啊？哦。”真是的，他对跳远很不在行耶，能不能拜托她讲话不要三级跳？再说，他们也没熟到能互叫名讳吧。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好吧，紫蝶。你，找我有事吗？”
　　“你是第一个叫我紫蝶的人喔！”典型的所问非所答。
　　“啥？哦，是吗？那你的家人都怎么叫你？”
　　“爸妈在世的时候叫我蝶儿，忠叔大多数时候叫我小姐，只有我不听话时他才会喊我的名字，”说完还斤斤小鼻子，眨巴眨巴大眼，逗趣的样子让他宛尔一笑。她接着道：“霍哥他们都叫我小蝶。”
　　“这样哦。”听起来蛮复杂的样子，她刚才好像有提到“在世”？“你的父母……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啊，对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没关系啊！”自动省略掉他的后半句，给他来个鸡同鸭讲。
　　“反正爸妈到天堂去也已经很多年了，我知道他们会很幸福的在一起就好喽，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的。”
　　“真的？”亏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豁达的心胸，真是自愧不如。想到她一个女孩子，父母又不在了，心中涌起的怜惜与心疼几乎快淹没了他。
　　“真的。”
　　“那……”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什么？”哦，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讲话方式搞得他快虚脱了，看来这辈子他也别想挤入聪明人的行列了。
　　“当、当然不是。但……”
　　“太好了，那也就是说没事儿也可以找你喽？”
　　“话是这样没错，不过……”
　　“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呢？”礼尚往来，她都告诉他她的家庭情况了，所以，她也有权知道他的。
　　“我家里？高堂健在，下边还有一个弟弟……”
　　接下来的十分钟，不意外的，他们的话题完全由紫蝶主导，像查户口一样，差点没把他的祖宗八代都挖出来，之后，她提议一起吃晚饭，他也无可奈何地同意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机会拒绝——呃，如果他愿意承认的话，其实他是不想拒绝的，感觉上除了累——他实在是跟不上她讲话的步调——还有更多的是说不清的喜悦。
　　当然了，由于他们跑题跑到十万八千里外，所以他们的正题——她到底为什么来找他——他一直也没有获得解答。
　　********* ********** ************
　　当晚，一个劲儿傻笑的紫蝶在忠叔和许霍充满疑问的目光下，早早就上床就寝了。
　　黑暗中，回想着不久前用餐时闻碧阑那困窘、疑惑又参杂着喜悦、还有微微抗拒的表情，紫蝶再次抑不住笑意。她发现他真的很好欺负哦，憨憨的，老是被她牵着鼻子走，本来她还在伤脑筋，要怎么做才能跟他更进一步哩，这下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顿晚餐下来，可谓收获颇丰，该知道的一样都没少，而且，旁敲侧击下知道他跟家里的关系好像不是很亲密的样子，连他上学的学费都是靠自己业余或放假时打工赚来的（天知道，圣元的学费可不低呢），想到他一个人住校，平时生活得一定很清苦，她就止不住的心疼，想帮他，又不敢冒然开口，只好等他们的关系更稳定些再想办法了。
　　轻叹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她知道她今天晚上肯定会有个好梦。
　　同一时刻，另一个屋檐下。
　　由于每年住宿的学生都不多，所以圣元只盖了一栋楼作为学生宿舍，一二三层为男寝，四五楼为女寝。此时，三楼的某间房内，本是三个人的寝室，却几乎都只有一个人在住。
　　闻碧阑躺在单人床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眼睛瞪着天花板，了无睡意。他也同样想着刚刚的那顿晚餐，但是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言谈之中，对她也有了初步的了解，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像她这么优秀的女孩会跑来圣元读书，但也隐约知道她的身份背景不似常人。他虽然有些迟钝，却绝不是愚笨，一个女孩子家处心积虑地接近一个男人，只差当面告白了，他再感觉不出来她对他有好感，那未免也太离谱了！但是，他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他没有那个自信去相信。他不是自卑，但也不会自不量力的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对于秋紫蝶，他要不起。
　　心，微微的刺痛着。
　　他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他会不由自主地想她——他喜欢她。是的，无论她是抱着耍弄他还是闲闲的拿他打发时间，或是其他的什么目的而接近他，他都管不了这些了，因为在自己还没察觉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她了。他不想的，理智上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的，但……心不由己、情不由己啊……
　　生平曾无数次的懊恼自己的平庸，却从未如这次这般的强烈。抽手抓向胸口，好像惟有这样才能减轻他的心痛。
　　闭上眼睛，告诉自己：睡吧，睡吧，别想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