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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思量,自难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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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初』遇
纪黔连着几晚都梦着这男子。
墨发青衣,文质彬彬,背手立于桥路之上,目光所及之处是水中倒映的一弯皎月。
只是纪黔看到的只是男子的背影。
魂牵梦绕。
那桥,纪黔再熟悉不过,是镇子里有名的怀咏桥,听说曾经是建在一位王爷府中的,只是后来王爷败落,府院被拆,这桥也便露了出来。但它有名,不仅是因为这王爷,还因它身下的怀咏湖,闹鬼。
然而好奇心远胜了恐惧,不觉间纪黔已来到了这里。
夜色如墨,皎月愈明。
男子墨发青衣,翩翩而立,背对着纪黔,独自望着漆黑湖水中映出的月亮:“你来了……”
尾音渐消,化作一声叹息。
“墨……”纪黔不由自主地念出了一个字,却浑身一震,满是不相信,“我……我们认识”
“相见如故罢。”
男子转过身,一张瘦脸清秀平淡,只是眼角的一滴泪痣使他多了一丝不同于普通男人的媚气。
男生女相,无福无寿。
“在下墨元。” 稍稍欠身,唇边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似曾相识。纪黔痴了。
【贰】喜欢
纪黔想,也许这就是喜欢。
自那晚桥上相见后,纪黔便每晚都会去桥上看看,怕那人独立桥头,怕那人孤单寂寞。
纪黔曾问过墨元的来历,可换来的只是一句不带丝毫感情的『与你何干』。
“好好,跟我自然是没关系,我这不就是好奇问问么。”纪黔像只小狗一样摇着尾巴,“那墨兄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喜欢看着水中的月亮呢,直接看天上的不更好?复制品总是要次上一些的。”
“是啊,复制品。”墨元看向纪黔,笑了。眉眼弯弯,冷冰冰的脸上多了几分温柔。
被看向的人便又开始傻乎乎的找不到北了,晕头转向的差点从桥上跌下去。随即伸过来的就是墨元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佯装跌下的人的手臂,然后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离得那么近。
“现在还不可以。”墨元松开手,一字一顿的说下了这六个字。
“哦……”纪黔抓抓脑袋,不知那人的话是什么意思。真是的,诡计又没得逞。
“纪黔,”墨元却突然又换了一副眉眼,看戏似的,“我是鬼,你信么?”
“你开什么玩笑。”
“真的,我是水鬼。”墨元说完这话身影就消失了。
纪黔被吓了一跳,却也淡然的接受了。其实他早已猜到。
回想起初遇的夜晚,应该是回想起初遇前做过的那些梦,墨元,怎会是一般的人呢。怕是连接近自己,都是图谋不轨的罢。
可纪黔愿意,就算墨元有一天真的会害他,可他相信真心,墨元一定不会毁掉真心。
他是个傻子,认准了,就会一直执念下去,不管结局如何。
勾起嘴角,纪黔的视线移至湖中。墨元在水中露出半截身子,看着桥上的人,眼神满是不解。
湖中的月影,随着波澜的起伏,扭曲成了别样的美景。
【叁】水鬼
流光容易把人抛。转眼就过了春节到了正月十五。
花灯节夜,热闹非凡。
纪黔神神秘秘地将墨元拉到了怀咏桥上,相比于街市的热闹,这里便更显得清幽宁静,怀咏湖水波澜不惊,一轮圆月平平坦坦地铺在了上面。
“墨兄,你看。”纪黔小心地打怀中捧出一个四四方方做工精细的小木盒,盒启,通体幽绿的一支玉簪在盒中静静地卧着,“先生说这是捡到我时跟我一起躺在襁褓中的物什,应该是个家传的宝物呢。”
“你……你拿它做什么!”墨元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一般,竟往后闪了一步。
“信物。”纪黔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墨元,眼中满是执着。
“我是鬼……”
“鬼又怎样?那古时的小倩采臣不也是人鬼殊途么。有情不就够了,我喜欢的是你,愿相伴一生的是你,又何必要考虑这么多呢。就算以后我会病死老死,那就愿上天保佑来世再与你相见,人生来不过是轮回一场吧。”
情深意重。
水鬼脚尖轻点,跳下湖中,只露出半截身子。纪黔的视线忙跟上去,惊慌失措。
“如果,我是这样呢?”
白皙的皮肤逐渐变暗,直至青黑,眼睛也慢慢下塌,只留下两个似不见底的空洞。
水鬼。
“这……”纪黔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换,犹豫片刻,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用力握了握拳,“那我也喜欢!”
“真好……如果那时你也对我这样好,那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吧。”水鬼用桥上人儿听不到的声音独自呢喃着,容貌也恢复到了从前。他直直地望着纪黔,眼中的感情像是化不开的墨,“下来吧,水不凉。”
纪黔毫不犹豫纵身跳下,四周的湖水瞬间压了上来。果然一点都不凉,纵使湖面上结着一层薄冰,可全部身体已没入水中纪黔竟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甚至连挣扎的欲望都没有。就这么一直沉下去。
因为是和他在一起罢。失去意识前,纪黔想。
“我不喜欢你。水鬼说。
“相见如故只是因你我前世结下的孽缘,不是注定。”
【肆】前世
迹云抬起头,眼前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艳,虽然马上就被他遮掩过去,但迹云知道,这王府,他是待定了。
“迹云,忌孕,怎得如此晦气。改名墨元罢。
“墨元,莫缘,莫要缘。美人儿,若是有天你我相离,那就永世不会再有缘相见啦。”男人的神情中满是轻佻与骄傲,仿佛迹云真的会一辈子都呆在他身边。
直到死。
为了混进这王府报得灭门之仇,迹云自是应下,唇边嗜着笑,一副讨好的样子。
可他那时尚不知,有能力灭他剑道世家上下八十四口人的王爷,究竟是有多可怕。当然,待他知道时,命运便已注定,什么都晚了。
男人太过奸诈,不仅能将他人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中,就连感情也是。
不知何时便沉浸在了男人偶尔的温柔下,许是床底之间的温存,许是时不时的花言巧语,竟让迹云对他今生最大的仇家动了情。
自作孽。
行房时被男人摸出了藏于枕下的尖锐玉簪,美丽贵雅的凶器抵在脖颈之上,男人却仍猛烈地冲击着。鲜血一滴滴地流下,男人看了便更加兴奋,唇边牵起一抹狰狞的弧度。
我没再想杀你……或者说,我早已不想让你死。
你死,我的心便空了。
“呵,不过是个想报灭门之仇的小杂种。”男人捏着迹云的下巴,满是不屑,“墨元啊,咱们俩,还真是无缘呢。”
迹云在散发着恶臭的地牢里关了七天。
喜欢,却说不出口,因他仅剩的自尊,因男人不屑的模样。是啊,他从未被男人当成人来看待,以前是,现在更是。
铁链已在身上磨出了无数伤口,还有每日的鞭刑,下人唾弃的眼神,任他打小习武又怎样,只要是人,便抗不过这一天天地狱般的惩罚。
不,这里就是地狱。
从地狱离开的那晚,月亮很圆。
男人正在不远处望着迹云,怀中美人相拥。是个眼角有着一滴泪痣的妖媚少年,软软的依在男人的身上。
不久前的自己,也是那么的令人生厌吧。
“毒酒,白绫,自己选罢。”把迹云领到王爷府的怀咏桥上,王爷府的走狗一脸得意,“我家王爷心善,念你曾侍奉过他一段,今儿个又是正月十五逢着佳节,便赏你死得体面些,好歹留个全尸,还不快跪下谢恩!”
“谢,王爷...”迹云看向男人所在的位置,那人正抱着美人喝着美酒望向自己,犹如看戏一般,“我呸!”用力地吐出了一口口水,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侧身,迹云打桥上跃下,在湖面上激起一层水花,月亮的影也因此散的七零八落。
【伍】结局
“我恨你。”
水鬼抱着那人已失去意识的躯体,冷冷地说道。
投水自杀或者意外而死的人,会徘徊在淹死的地方,变成水鬼。然后在水里耐心地等待,引诱,或者是强迫人落水而死,来当自己的替死鬼。
下一个水鬼,叫纪黔。
水鬼笑了,所在地方的四周泛起了青光。灵魂的交换。
这辈子,你怎就生得这么傻。
傻子。
我纵是喜欢着前世的你,那个狠毒的王爷,也不会瞧上现在这个懦弱的书生。
人生来不过是轮回一场,真是笑话。
这仇,算是报了吧?
水鬼看着纪黔的脸,脸上的笑却又消了下去。
不过轮回一场。
…………
阳光有些刺眼,穿过窗子直直地照到了纪黔的眼睛上,使他不得不换个姿势继续回笼觉。
鼻尖有些痒,纪黔睁开眼,君子兰的叶子竟已长的落到了床榻上,随着纪黔的动作悄悄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纪黔便无奈地换了个姿势,可阳光实在太刺眼,他只能继续接受着君子兰的『骚扰』。君子兰似是有了灵性,长长的叶子不停地在纪黔的脸上扫弄,直到他实在忍受不住睁开眼睛。
“迹云,别闹了。”纪黔看着枕边的君子兰,眼中满是柔情。
街坊邻居都是知道的,这纪黔啊是个苦命的孩子,打小就是个孤儿没人疼养,虽生了个颇为俊朗的面相,却将近而立都未有过婚嫁,而今又是恶疾缠身,每天抱着盆君子兰当个宝贝似的,还将他生来便带着的玉簪当做肥料埋在土下,真真是没救了……
闲余饭后的谈资总是在变,可不变的又是什么呢?
不过轮回一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