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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二 ...


  •   乱菊与雏森是南辕北辙,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雏森娇气柔弱,迷糊着享受日番谷无微不至的照料,除了蓝染一役,没有受过任何冲击。乱菊羡慕她依赖日番谷,她没有这样的依靠,值得她依赖的银,从小时候给她灌输良好教育概念——女人当自强。

      乱菊没有雏森幸运,她深爱别人同时被别人深爱,有了日番谷这面不倒的巨墙,她才能够随心所欲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在队长的茶加添桃花瓣,甜蜜含蓄地表示爱意,做少女情怀的春梦,把残酷的杀戮留给别人处理,天真烂漫到以为盛世太平。死神是冷漠孤独的存在,为保护现世的灵魂而砍杀曾经的善良,那抹腥臭的血溅在他的身上,它临死的哀鸣震耳欲聋,他同样不习惯。

      他回来后洗手洗到很晚,她问为甚么如此反感,又不是第一次。他良久不答,后来憋不住才吞吞吐吐告诉她,那个被卡车撞死的灵魂,逗留人间是因为放不下怀孕的妻子。

      说的时候左手颤抖,脸目稳重得看不出一丝感伤的痕迹,仅仅是眉心的坑纹再深几分。乱菊方明白这是他保护雏森的形式,把属于她的悲伤和负担占为己有。

      日番谷不是适合杀戮的人,甚至不适合肩负护廷十三队队长的繁重工作,适合的是他过人的智慧。跟白哉不同,他不看重权力和地位;跟恋次不同,他不在乎物质丰盛与否,凭他总能够在贫穷的流魂街觅得饱餐一顿;跟剑八不同,他从未把打斗看作消磨时间的娱乐活动。夜深人静,他独坐在荒凉的月影之下,望着沾上善良的血的双手,叹息的气调放得很低很低。

      她半睑眼帘,幽幽说队长你是为了甚么进入护廷十三队?

      十番队队长以勤干闻名,深宵时份万赖俱寂,下级死神敲响锣鼓宣布夜已三更。乱菊酒醉而归,踏着蹒跚的步伐,看见队舍薄薄的纸窗透出一介矮小身影,他借着澄明的月色批阅堆积如山的公文。日番谷的发色跟投在湖水的月亮是一样的,浪漫得很虚幻,那不实在的色素给她微微的冲击。她推门进去点灯,他惊诧,怎么妳还不睡觉?

      如豆的灯火为阴暗的斗室捎来光亮,乱菊摇着酒瓶,在他的额尖打个爆栗,拉开椅子坐在旁边拣起公文,笑得煞是明艳。队长没睡,我这个做副官的怎么睡得安稳?

      灯光把他们的身影拉长,长得把海咫天涯的两端影子,轻轻接在一起。她眨着媚眼说俏皮话,可是说总比不说的好。『谁要妳管……』吐槽的时候脸上隐隐泛红,他坚持是受烛光影响。

      乱菊羡慕雏森毫无顾忌依赖日番谷,依赖到一个境地,反以为被依赖的是自己,不时向她九十度鞠躬请她好好照顾小白、不要讨厌小白。她听着顿有难以言喻的惆怅,千言万语无从讲起,唯有伸手揉揉雏森的发绾,说队长远比妳想象中能干坚强,我也很喜欢队长,妳不用担心。雏森带着狐疑不信的遗憾表情鞠躬离场,转头遇上蓝染队长,笑得灿烂嫣然。

      然后时光飞逝,她到了许久以后猛地回忆起前尘往事,才意识到她早早已表示过她喜欢队长。

      她多么替日番谷不值。明明是五番队副官的工作,明明这种低层任务,不需要队长级的人物处理,偏偏他无怨无言一力承担。成为温室小花是最幸福的事,只是难为养育的人呕心沥血。银是过于虚幻的存在,他给她一饭一蔬,却吝啬给她依赖的机会。她以为她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寂寞、一个人出任务。

      那个时候她不会卍解,收拾作恶人间的虚轻而易举,遇上基力安则力有不逮。她想回去求救,银调侃她的表情却蓦地在脑际闪过,哎哟,连区区一只基力安都打不过吗?乱菊真是娇弱的花朵。

      她紧紧握住剑柄至手心渗血。『低鸣吧!灰猫。』

      出差前跟银拌嘴,他万年不变的笑意看在眼里只有让她心寒。银,你怎么还笑的出来?难道在这当下,你还觉得……这不算一回事吗?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银,你的心在那里?你把甚么放在心上?

      他的笑容为她的黯然稍稍沉了一度,可是她低着头,她看不见,那沉下去的角度迅速又往上扬。哎啊我的心在那里?不就是在左胸口吗?乱菊妳摸摸看,还噗通噗通跳着呢,没有走失不见哟。今天天气真好,好舒服哦,最适合日光浴,乱菊要不要一起在阳光底下睡午觉?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甚么故意作弄我?……罢了,银。
      乱菊脸色一白,拂开他的手,仰头让眼泪流到鼻管,再缓缓回到心底。
      当我没有问过你。

      阳光剪驳的斑烂承托着她破碎的心。基力安拳头一挥把她摔了出去,她受伤不轻,撑起半边身子喷出一口浓血,再回头,大虚狰狞的目光偷婪地审视她的灵魂。

      因为死神的味道倍外美味吧?尤其受了伤的死神。乱菊露出疲弱的笑,拭走涩眼睛的血污,认命似地打算放手一搏。然而这眨眼的一瞬间,迎来是大虚的悲啼和日番谷飘然的身影。

      『真够狼狈的。』他撕开半截袍袖扔给她擦血。乱菊一边接过一边在想,队长与副队长的能力果然差天共地,明明只是一个级别,灵压相差竟然悬殊千里。

      难道这是天才与凡胎的分别吗?乱菊不甚关心地笑着,对她的小队长凛然生敬。

      『队长,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有基力安逃出虚圈,我顺道过来巡查。』

      『队长,你担心我吗?』真不老实,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乱菊噗嗤轻笑,心头暖融融的。日番谷脸上浮红,恼道:『我说我是顺道过来!』

      『是是是,谢谢队长顺道来担心我~』原来她的美色不是完全无效嘛。她站起来牵痛脚伤,他便着她伏上来,他背她回去,她死没良心比比两者身高,摊摊手示意她脚太长他背不起。日番谷如她所愿暴跳如雷,最后却接住一把往他身上扑的副官,举步为艰向尸魂界走去。

      他的脚步沉实的让她湿润了眼眶。从此以后,乱菊与日番谷的关系遂渐变好,两人的口舌之争基本是她调笑他生气,他外表很凶但是心肠很软,除了京乐春水,瀞灵庭数他最宠容副官蹬鼻子上脸。现在想起这件温馨往事,依然教怀念银的乱菊,那冰凉彻骨的心灌入一腔细腻的暖流。日番谷是唯一容许她依赖的人,当时她问为甚么,他皱着眉说没辨法谁教我那么倒霉有妳这样的副官。现下再问,依他面嫩别扭的个性,恐怕扯破嘴皮子也答不出因为她是松元乱菊。

      乱菊吃吃傻笑,酒瓶堕地碎裂的清脆声吓醒她的酒意。天色灰沉沉的,如雾的细雨把苍穹遮掩成一片朦糊的帘幕,她看不见世界的另一端,那条条飞扬的软柳枝随风摇晃,像一系系悼念故人的白布条。这里居高临下把尸魂界的景色尽收眼底,距离传奇性的双极很近,那儿彷佛有谁在瞻仰刑具,她放眼一看,徐徐走来的是雏森。

      *

      乱菊说不上为甚么要逃,然而雏森青白的脸色叫她害怕。

      也许是她心虚,现在唯一支撑雏森虚弱的精神世界的日番谷,已悄悄投入她的阵营。他们没有花前月下,却彼此离不开对方。日番谷竭力隐暪,不知是为了杜绝流言抑或保护大难不死的小桃子。她想抗议,他说他有他的考量。乱菊有点不甘心,她知道他看出她不高兴,但没有好言安慰。

      她逃啊逃不知逃到那里好。出了东灵子门,破晓的艳阳把天空撕作一条条,红旭的余晖抹亮淡灰的霭云,她看着顿觉一阵往事唏嘘的慨叹。一刻钟前天幕还是几百年前挥之不去的灰,下一刻马上放了晴,她年长日远的思念彷佛随着旭日初升而灰飞湮灭。

      流魂街的靡烂是人世间传言的地狱,这儿甚么都有,除了自尊和温暖。乱菊汒然走过秋风飒飒的旧街,多少往日看惯的旧风景,几百年不见,已经换了式样,不细看辨认不出。生死桥对岸的小女孩怔怔望着她,她报以一笑,女孩尖叫着遁逃。

      草屋旁是一个个惊怯的头颅,眼眸荡漾提心吊胆的畏惧,焦虑地打量她的死霸装,一声声压抑了仍然让她清晰听见的耳语……吶吶快看,是死神耶,为甚么死神在这里出现?为甚么为甚么?

      乱菊觉得混沌,她才真的最想问, 为甚么要害怕?难道当上死神,她便再也不是流魂街的一员吗?回想以前她是流魂街绝美的人儿,路人对她日渐蜕变的外表再三回顾,目光贪婪而狂妄。到底是她变丑陋,还是流魂变胆小了?然而她也曾是胆小的一群,勇敢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银。一群衣衫褴褛的低层小孩遇上作威作福的死神,只有银不嗦嗦发抖,把胆颤心惊的乱菊挡在身后,笑得云淡风轻,浑然无事。

      他强大的背影至今仍深凿在她的脑海,几千百年不曾遗忘。

      后来银成为护廷十三队的队长,威风八面的死神做了他的席官。

      乱菊嗤笑,笑得几许荒凉……银一直那么了不起。

      她回到他们共同生活过的烂房屋,禾草加木板搭建的屋顶,摇摇晃晃,随时倒塌的样子,有很多粗略修缉过的痕迹。她矮着身钻进门坎,额头还撞到门边。她触抚红肿的痛处,原来不知不觉她和银都长高了呢,往日他们要踮起脚尖才勉强碰到门楣。

      崩口的脏碗、简陋的草床、烧剩的木炭堆…还散着余烟,灰烬是烫手的。刚刚有人来过,她知道不是银,心脏却重重一跳。

      这里有太多值得怀缅的岁月,她的年少怕事,他的深藏不露。他在床边递给她一杯热开水,在窗子下送她一双破烂的旧草鞋,在她撞到额头的门框后,给予她一次一次冰冷的心碎。

      他从来不说明他的去处,他从来不答应她会回来……仅那一次以后,他甚至没有再问她:『吶,跟我走吧?』

      她哭着对从来不回头的银大喊,银…你要去那里?

      为甚么你不改改不向我说明去处便消失的坏习惯?

      寒天雪地的晚上抱着薄如蝉翼的被子,冻得手足发紫,坚持坐在门边等候迟迟不归的银。可是过了很多很多个晚上,他还是没有回来,渺无音讯,彷佛在尸魂界凭空消失。终于她死了心以为他不会回来,他又戏剧性地出现,对她伸出厚实的手。

      『乱菊,久等了。』

      他穿着象征身份与地位的死霸装,跟青梅竹马的朋友遂一寒喧问好,却只带她一个离开。银真是利害呢,轻易进驻富丽堂皇的瀞灵廷…轻易把她粉碎的心,一点一点黏贴好。乱菊捧着忐忑的心,遵循银的吩咐,入读中央灵术学院。

      这些弥足珍贵的回忆,现今不过是她千穿百孔的灵魂,其中一个份外疼痛的疮疤而已。然而这种痛楚她习惯了,几百年不断重复,她痛的有点腻。

      这里不属于她, 这个过去给她希望的东流魂街……人们看她的目光陌生而惊恐,遗失掉当初惊艳的熟悉感和人情味。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地坪线升起刺目的光芒,跟日番谷引以为傲的冰轮丸一样地闪烁明亮。她有属于她的地方。

      乱菊离开前一拨华发,把空樽扔在地面摔个粉碎,留下她曾经思念的证据。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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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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