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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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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去处基本是固定的,茶楼、市场,饭馆,逸如、文兰、文芝和简芷几个伴着我,一路吃喝玩乐。
最近,京城的市井中,人们谈论最多的是兰苑里的花魁兰心姑娘,因为兰心闭门谢客已经有几个月了,不少京城的达官显贵,捧金捧银的去了,却根本不得其门而入,即便是京城中的文人们,也不再能凭一副对联,进入那幽雅深沉的兰苑了。
“妈的,当了婊子还在这里立牌坊,老子听说这兰心美得很,特意找了个善对对子的书生,老远从河南带回来,花了多少银子,这娘们说一句不见客,还真就敢把咱挡在外头,等……”不待他说完自己的豪言壮语,饭馆里的伙计已经凑过来,一把按住了这客人的嘴。
“呸!呸!呸!你干什么,就这样乱摁?”客人火了,一把推开伙计。
“得罪了,您哪,一听口音就是外地人,不知道这京城有京城的规矩,有些话,是听得说不得,有些话,是连听也听不得的,这事是……的。”说到后来,伙计是凑到客人的耳边,这样那样的说了一番。
“嘿……”客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尴尬,声音有些发颤,胡乱的念叨了两句话,就飞也似的跑了。
“如今这是怎么了,忽然一个青楼里的姑娘也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街上的人都吃饱了撑着了吗?”刚吃了红焖牛肉,剔着牙的王简芷冒出一句,同时,鼻子里还发出不屑的哼声。
“就是吗,青楼就是青楼,能有什么不同?”文兰倒是难得的赞同简芷。
“兰苑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规矩,就是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凭你再有权势、金钱,要进这兰苑的门,都要在大门口一众上联中挑选一条,对仗工整合了花魁姑娘的心意,不管有钱没钱都可进入;否则,虽有千金,亦不能得其门而入。就是这规矩,倾倒京城无数才子。”逸如好心的解释,却又尴尬的收口,因为不止是文兰,还有文芝、简芷和我,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这个……我也是听说的。”
酒足饭饱,文兰起身,对我说:“这会回去还早,我们去集市逛逛吧,我还想买那天殿下给的那种桃核刻的小花篮,小船什么的,摆着又好玩又可以戴。”
“要我说,集市上那个摆摊刻生肖的才有趣,你难得出来一次,一会去看,我也买一套给你玩。” 简芷对文兰说,有些献宝的意味,其他人只看着他们,但笑不语。
“就是你上次买回来给殿下的?”文兰问,也不等回答,就自顾自说起来,“那些蠢笨的家伙有什么好看,我才不要。”
“兰儿,你只会胡说,越发没规矩了。”文芝推了她一把,一边教训她。
“我……”文兰待要辩解,却又猛停了口,看向我,多少有些讪讪的,我估计她想起来了,她口中那些笨重的东西,正是我最喜欢把玩的东西。
“算了,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好了,文芝文兰难得出来一趟,今儿人又齐全,我们玩到天黑再回去也不迟。”我站起来,打个圆场,身体实际已经觉得累了,但是我就是想要更累才好。
“天黑?你身子可以吗?” 逸如却皱起眉。
“她身子不可以?你今天怎么了,淘气她什么时候落在人后了?怪了,今天人人都很怪。” 简芷不知始末,抖了抖衣衫,推了逸如一把,“难得今天大家都在,别这么扫兴,走!”说完,便当先走了出去。
逸如叹了口气,也不便解释,只能转而看我,我笑笑,扬扬头,表示没事。
集市上人很多,卖什么的都有,最近我几乎天天出来,倒习惯了,文芝、文兰姐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次出门还是我们去山西的时候,此时自然是看什么都稀罕,眼睛也不够用了,不大的功夫,就买了一大堆的面具、泥人、风车之类的玩具,
“女人真麻烦,买起东西来,兴奋得什么似的。”东西几乎都落到简芷手中,见我们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开始后悔起来。
“这些东西,都是文兰喜欢的,你只帮她拿一会就不耐烦了,那将来要是把她许给你,这一辈子你怎么受得了?”我靠近他,小声在他耳边问了一句。
“我受得了的!”出乎意料的是,这回简芷回答得却又快又干脆,加上嗓门惊人的大,这突然的一嗓子,不仅吓了还没来得及从他身边撤开的我一跳,也让半条街的人“唰”的看了过来。
“傻子,你受得了什么?”文兰也奇怪,回头看他,要笑不笑。
“我……”简芷开口,我怕他胡说,赶紧在身后用手指戳了他一下,于是简芷说:“我刚刚太困,说梦话呢,别理我。”
周围的人哄笑,文兰跺了跺脚,走开了。
“君无戏言的,殿下。” 简芷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声说。
“那你对君去说吧,我又不是。”我也一笑,走开了。
“你明明说了……” 简芷追上我,不一不饶。
“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想娶老婆就自己想想办法吧。”我仗着一身男装,也不用避讳,低声说话,说完就抬手就不客气的推了简芷的头一下。
如今我时好时坏,该为他们筹划的事情,也该提早进行了。简芷憨厚正直,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对象,更难得他对文兰的心意,如同我们这样出身的女子,正是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人也难求。也许文兰此刻并不爱简芷,不过,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性情也相投,少女时期的感情,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爱,那其中,仰慕和向往的成分更多,这样去看的话,文兰嫁给简芷,未尝不会幸福。
当然,我知道,这也有我一相情愿的地方,情之为物,付出多的一方更容易受到伤害,我已经深有感触,确实不忍心文兰也走这样的老路。
“前面是什么地方,怎么家家都点红灯笼呢?”忽然,走在前面的文芝站住了,回头问我们。
“那里不是你们女孩子该去的,还是回去吧。” 逸如最先开口。
“你又知道?”我同文芝、文兰几乎不约而同的开口,那个地方上次我来过的,是一条花街,著名的兰苑也在此处,不过逸如居然也知道,当然,他是男人,知道也不奇怪,不过感觉还是好奇怪呀。
“兄弟,你不够意气,这些地方你都来了,还是自己来,也不叫我。” 简芷不知死活的冒出一句,随即哀号一声,我们看时,只见他夸张的抱着脚满地乱窜,而文兰气臌的站在一旁。
“别闹了,天不早了,大家回去吧。”逸如说着,一边拉了我转身要走。
“等等,你们看,那是王顺不是?”转身的瞬间,文芝忽然说,手指想一侧。
王顺是睿思的小书童,过去也常在宫里走动,所以大家都认得,这一看去,果然是他。
“这个小猴,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就学人家逛这里,该死!” 简芷跺脚,也不等别人反应,几步上去,拎小鸡一般,就在人堆里,把王顺拎了过来。
“今天这是吹什么好风,王顺请殿下安,请各位大人小姐的安。”王顺是一贯的千精百灵,被揪到我们面前,不过稍稍惊讶的一下,就在脸上堆起了大大的笑容,弯腰作揖。
“小猴儿,你不好好跟着你家公子,这个时辰怎么跑这里来了?” 简芷仍旧一把揪起王顺,按在眼前,问他。
“这个……”王顺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来回直转,“我家公子整日在家里,也不出门,看小的闲着难受,就放了一会假,让小的出来溜达溜达,也是这边人多,没留神就走过来了,想不到,殿下和几位大人也在。”
简芷眼睛一瞪,正想说什么,文芝已经先笑了,“这王顺,难怪大家都叫他小猴,当真是比猴子还伶俐十分,简芷别再问他了,再问他,他也是没有不是,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什么他的不是,我们的不是,不懂!” 简芷皱眉,“你家公子在家,好呀,正好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就去找他喝酒也好,这小子有阵子不露面了,也不知道又唱哪一出,带路吧,我们去找他。”
王顺用袖子在额头上抹了一把,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出汗了,还是被简芷突然的问题吓出了冷汗。
“简芷,别胡闹了,天不早了,还要送殿下和文芝、文兰回去,要喝酒,回头再说。”逸如拦下他。
“怕什么,咱们人多,这里又是京城,便是晚点回去又能怎么样?” 简芷却很固执,“睿思这些日子不声不响也总不露面,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我打发人去请了他几次,他也不肯出来,今天大家都在,不如去找他,有什么不痛快,谁招惹了他,当面说个清楚,以后就还跟从前一样,多好。”
“要我说,还是简芷说的对,睿思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不来宫里,平时我们也没有机会出来,这会先去看他,倒是件正经事情。”我正想说,还是先回宫,文芝却忽然插了一句进来,一边还拉了我的手,“殿下也这样想是不是?”
我苦笑,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如何,于是我说:“王顺带路吧。”
“是!”王顺答应,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脸色比我的还差,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却小而细碎,像裹了小脚的女人一样。
“你小子能不能快点走。” 简芷推他。
王顺答应了一声,快走了两步,却又慢了下来,小脑袋左看右瞅,这下子,又走了几步,终于,简芷也发觉不对了。
“小猴,你不是耍我们吧,说,你家公子究竟在哪里?” 简芷喝问,也站住了脚。
“殿下,几位大人,饶了小的吧,小的……公子这几天确实没在家,他回了老家了。”王顺说。
“满嘴的胡言,你家公子回了老家,你怎么还在?” 简芷火了,抬脚就要踹过去,我们忙拦了他,都问:“你说实话,你家公子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公子没事,不是,他有事,他没事,他……”王顺吞吞吐吐,这下文芝也着急了,“你这孩子素来爽利,今天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呀!”
“公子他……”王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说话呀,你想急死我们呀!”文兰跺脚。
“小的本不敢说,可是前阵子公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转了性似的,天天喝酒,也不去宫里,我家大人说了他几次,急的要动家法,可他也不停,这阵子,索性家也不回了。”王顺说。
“他不回家,住在哪里?”文芝问,声音却有些颤抖。
说句实话,我并没以为,自己还会第二次踏进兰苑的大门。
不是因为这里是风尘之地,其实早前远远的见过那位兰心姑娘之后,我甚至觉得,这里比很多地方不知道要高雅上多少倍,但是,我仍旧没打算再来,更不用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王顺敲开兰苑紧闭的大门后,一阵琴声就如潺潺的水声般,阵阵传入耳中。
“这些日子,睿思就住在这里?”文芝的脸色是青白的,语气也比平时急燥。
果然,王顺不敢答话,只讪讪地站在原地。
“既然来了,有什么见面再冲睿思说吧,何必难为王顺。” 简芷适时的插话,转而又对王顺说:“去回一声你家公子吧,我们这就进去了。”
“殿下和几位大人直接进去吧,小的带路。”王顺低头,走在前面。兰苑的设计匠心独具,一条小路明明走到尽头了,偏偏在转角处,又跃出一座月亮门、假山石之类的,绕了过去,却又是一片开阔。
王睿思趴在一座假山之上的凉亭石桌上,石桌旁,还放着敞开盖子的半坛子残酒,冻芭蕉叶的酒杯在石桌上打滚子,半杯酒洒在桌子一边,衣袖酒迹犹自未干。
那琴声却仍旧似乎从远远的地方传来,站在此处倾听,声音时有若无,与风缠绵相伴左右。
“公子一个人闲烦,有人在旁又嫌吵,所以兰心姑娘就每天在她的住处抚琴,这样公子在兰苑的任何一处都听得到,眼前又没人能烦到他,这些日子都是这样的。”王顺说。
“这样说来,这位兰心姑娘还真是个兰心慧质的人,用心这样的良苦,倒叫我们这些从小长大的朋友汗颜了。”文兰拉着文芝,慢条斯理的说,“如今你家公子睡了,不如叫这位兰心姑娘来,我们好感谢感谢她。”
见王顺没动,文兰忽然一瞪眼,“还愣着干什么,我们要见见兰心姑娘,还不去叫!”
“先拿条毯子来给你家公子,再去请兰心姑娘吧。”我知道今天这里恐怕还真要上演一出好戏,只是不知道,自己会是看客还是演员了。
片刻,琴声不断,王顺已然拿着毯子回转,王睿思醉得不轻,这么多人在旁边站着,虽然各怀心腹事,半晌没有人说话了,但是喘息声却一声高过一声,也难为他居然没有清醒。
“兰心呢?怎么还没来?”文兰见文芝一动,已经抢在头里,质问王顺。
“扑通”一声,却是王顺跪在了我面前,“殿下,小的刚刚去传兰心姑娘了,可……可兰心姑娘说,这里不是皇宫,殿下和几位大人来此是客,客当随主便,主人今天不想见客,所以,就不必见了才是。”
“放肆!”简芷一拍石桌,“一个勾栏院里的婊子,竟然敢说这样的话,她不懂规矩,你也不懂?她说出这样的话,你就该大嘴巴抽丫的,而不是来殿下面前重复这些混帐话。”
简芷的力气不小,他刚刚就坐在睿思旁边,这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响,睿思自然睡不住,被镇得猛的一抬头。
迷离的眼神,有些茫然的打量周遭的我们,片刻之后,他微微闭了闭眼,嘴角浮现出一朵我熟悉的,王睿思式的冷笑,眼睛再睁开时,其中的纯净和迷离尽消,有六分的冷漠,三分的嘲讽,还有一份说不清的神情,飞快了看了我一眼,又瞧了瞧大家。
“我犯了国法吗?怎么都拿一副审犯人的表情看我?还有,谁领你们来这里的?” 睿思出言,声音冷漠一如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