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 IX · Rukawa ...
-
“凤，你确定你要去吗？”迪诺这样问流川。
流川没有犹豫地答道：“是的。”
迪诺的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轻击着，似乎在考虑。
“可是这段时间我是特意想让你休息的，”迪诺有些伤脑筋地笑了笑，微微皱着眉道，“你不要总是这样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吧，留一些时间给自己不好吗？去外面散散心，或者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流川沉默了一下，说：“任务结束后我大概会在日本逗留一段时间……就当做是休息吧。”
迪诺眸子一弯，语气愉悦轻快：“哦，你喜欢日本吗？也难怪，毕竟算是故土吧。”
流川眸中神色几经转换，但因垂着头，便十分隐晦不易察觉。
他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好，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迪诺欣然颔首，又道了一句，“在日本玩得开心一点。”
“Mafia……”流川开了个头，却顿了顿，将话吞了回去。
他想，以后我不在，迪诺去沿海公路飙车的时候可能再也没人敢坐在他的副驾上了，没有手下坐在车里，他就更不会去控制速度了。
迪诺等了半天不见下文，笑道：“怎么了，想说什么？”
流川抬起眼来看着迪诺慢吞吞地说：“少开快车。”
迪诺半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你回来之前我肯定不去飙车了——没人监督我绝对不碰方向盘，怎么样？”
流川望着他，眼神隐隐闪动。
迪诺还道流川信不过自己的自制力，于是又道：“我以圣母玛利亚的名义保证！最多……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我就带斯库迪利亚(迪诺的马)到郊外去跑几圈。”
一族之长居然还要向手下作保证，而且这个男人还是欧洲黑手党教父，大概说出去也没人信——但自从迪诺之前差点出了滑翔翼事故，家族中的成员，尤其是罗马里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对迪诺的“娱乐”方式相当限制。
不过因为迪诺表现良好，这一年之内便松懈了不少。
几乎没人知道，自“警戒”放松之后，迪诺已经偷偷到沿海公路跑了好几次——虽然第一次就被流川发现了，但是流川答应他不告诉罗马里奥，前提是自己也要坐在车里。
有一个活生生的限速表放在车里，迪诺自然出不了什么意外。
流川端凝着迪诺，然后点了点头：“那么我去准备了，Mafia。”
迪诺向来对流川的能力很是信赖，也没说什么别的，只笑着颔首。于是流川执起迪诺的手，垂眸在戒指上落下一吻，接着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
是夜，月华清冷如霜，铺满窗前的地面。
流川坐在窗前，膝上置着被紧紧包缠于黑色之中的三日月。
他的目光落在那层层捆缚如麟的韧性黑带上面，缓缓逡巡着，眼神比月色更冷。
手指覆上，流川阖上眼，感受着指腹下了无生气的触感。
良久，他一手拿起刀，另一手修长苍白的五指则慢条斯理地将刀身上的束缚一圈圈剥离。
脚下盘绕起的黑色长带，在如水的月光照耀之中像是死气沉沉的蛇蜕。
“锵——”
粼粼清辉，映目生寒。
流川轻抚过刀铭，再极缓地让指尖划过整个刀身，目光随之徐徐滑动，最终到锋尖。
入骨之寒。
是你的恨吗，父亲？
继承这把刀已经十六载，我却还没能手刃一个仇人，您是否对我失望之极？
仙道见鹤寿终于床榻之上绝对不足以清偿我们流川家的血债……父亲，我仍谨记着您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流川的脑海中不期然而然闪过仙道似笑非笑的脸——一头湿漉漉的发，面庞上还有着条条水痕，欲滴未滴的水珠坠在下颌上。
他手腕一振，三日月发出铿然鸣声。
绝不手软。
望着雪亮刀身上倒映的双眼，流川告诉自己。
心绪渐渐沉淀，流川归刀入鞘，复将黑带有条不紊地细致缠上。
他站起身，将刀放好，自墙体暗格中拿出一个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
“老师。”
“说吧。”
“任务已经到我手上了。”流川平静地说。
“你已经决定好了？”Squalo问他。
“是。”
“好，按原计划，兵分两路，隼人会代表瓦利亚去结盟，弗兰随行保护他，其余的所有人手，到了日本之后都跟着隼人和弗兰的替身走。”Squalo道。
“不留活口？”流川再度确认了一次。
“不留活口。”Squalo沉默了一下，斩钉截铁地重申了一次。
流川知道，即便那些人清楚这次的掩护任务凶险，倘若身死，家人也都会被瓦利亚妥善照顾，但亲手为他们铺就死路的Squalo不可能不心存歉疚。
面冷心热的Squalo，向来不会把心软的一面流露出来。
“我没有提过这个计划，所以到时候他们的反抗会很真实，你自己小心，需要的话带几个帮手。”Squalo叮嘱道。
“不，”流川垂下眸子看着地板上摇晃的月影，慢慢地说，“到时候我会把加百罗涅的人甩掉的，我一人足矣。”那些人没必要背负属他的杀孽。
Squalo缄默不语。
“老师，”流川半仰起脸，在黑暗中沉缓地吐出一口气，“……是否真的有地狱？”
Squalo凝视着掌中的十字架吊坠，承受诸厄的耶稣面容慈悲苦楚。
金属被掌心的温度煨着，逐渐也不那么凉了。
他闭上眼，在上面印下虔诚的一吻。
流川听到Squalo不悲不喜的声音：“你害怕吗，枫？我的杀孽远重于你，也已经不再忧惧了……或许，地狱对我们而言，反而不那么寂寞。”
“我明白，”流川低声回答，“我早就明白。”无论是谁，都早已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老师，你当年的话并不错……但能把人变成魔鬼的不仅仅是冷血。
“谢谢你，枫。”两方沉默着，最终，Squalo这样说。
“再见，老师。”流川挂断了电话。
他静伫良久，找出一张纸来写下了几个字：Mi scusi.
然后他将纸折起塞入了早已贴好邮票、写着加百罗涅庄园地址的信封，封存，放入了提箱中。
……
又是满地的残肢断臂，又是垂死的呻吟挣扎。
不同的是在雨中，无法清晰嗅到那充斥鼻腔的血腥气味和弥漫的火药味道。
流川轻轻一甩手中滴血不沾的兵刃，水珠划出一串优美弧线，融入雨幕。溅到身上的别人的血，沿着衣摆的边际流淌下来。
隼人和弗兰的替身比流川想象得更看不出破绽，仅凭外貌，已经真假莫辨。
在将那些无足挂齿的人尽数变成新生的亡魂之后，“弗兰”的身体也已经被三日月死死钉在了树干上，手中紧攥着一把空枪，却还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隼人”则匍匐于地艰难地爬向一把枪，身下流出的血瞬间就被雨水洗刷成淡红色。
他的模样看起来糟透了，西装被鲜血浸透，连银发被打湿之后都呈现出绝望的深灰色。
流川一步步走过去，跨立在“隼人”的身体上方，弯下腰，用手肘勒住了他的脖子将其上半身扳起。
子弹上膛，消音器顶住了“隼人”的太阳穴。
银发的青年带着对死亡的无限惊恐睁大了眼，喉间“嗬嗬”作响。
“愿你安息。”最后的时刻，流川在这个可怜人的耳边说道。
就在流川扣下扳机后那一瞬间，他自背后感觉到了一种撕裂般的痛楚，钻入体内，逐渐在胸腔之间弥漫开来。
一颗子弹携血落地，发出清响。
流川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被钉在树干上的“弗兰”满口鲜血，带着几乎扭曲的笑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手臂被咬的血肉模糊，皮肉翻卷。
他竟然在皮下藏了一枚子弹。
流川捂住伤口，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过去勉力拔出了自己的刀。
我不怪你，但我不能死在这里。
他盯着那具委顿于地双目不瞑的尸体，在心中默默道。
十五分钟之内，加百罗涅家族的人就会到这里来。
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
眼前止不住地一阵阵发黑。
风雨仿佛也欲图自身前的那个孔洞钻入胸腔，流川觉得难以呼吸。
再稳不住身形，天旋地转，四肢百骸仿佛都要被拆散，可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多余的痛了。
炸在不远处的巨响，刺耳的刹车声，都好似遥远得来自时空另一端。
这种窒息感……恐怕子弹伤到了很不妙的地方。
流川紧皱着眉混混沌沌地想，口中尝到了铁锈味。
不……我还不能死。
不能就这么死了。
流川竭力伸出手臂，将跌落一旁的三日月牢牢抓在手中，想要支撑着起身。
稍一动作，那股汹涌的痛意便更猛烈地发作起来，直欲置他于死地。
他终于艰涩地摘下头盔，身上的温度仍持续着在流失。
好冷。
嗒，嗒，嗒，嗒。
一双脚在流川身边立定。
流川的眼皮跳了一下，极慢地侧首看去。
“每次见你，似乎都是雨天。”那个人带着仿佛从未卸下过的淡淡笑意，温和的目光落在流川身上。
不对……上一次，没有下雨。
流川这样想着，眼前一黑，再也抓不住自己的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CHAPTER IX · Rukaw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