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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记忆 ...

  •   “阿歆,你说话啊!”
      “阿歆,为什么你不出声?”
      “阿歆!”
      “阿歆……”
      小时候我不爱与人交流,常常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只希望所有人都看不到我,将我遗忘。
      是的,我甚至不和妈妈讲话。她伤心、震怒、绝望,时间久了终于放弃,每一次面对我就只剩下叹气。
      突然我的头很痛,从心底泛起深深的伤感。这种悲伤的情绪牢牢把我锁住,不得动弹。我努力想要清醒过来,却觉得眼皮是那样沉重。这让我更加惊恐不安,我使出浑身力气,咬牙睁开双眼,立即被眼前炙热的电光灯刺痛了眼睛。
      等到双眼适应了四周的环境,我才发觉自己睡在床上,身上出了大量的汗,被子原本就裹得我紧紧的,如今更是让我透不过气来,可是我却无力动手掀开。我叹口气侧头看身边的易。
      他坐在沙发上睡着了。那单人沙发原是放在卧室门口的,此时被他搬过来紧挨着床。他深锁眉头,可见睡得不舒服。已经是深夜了,易却没有回家,我不是不感动的。看到他,刚刚心中的不安与焦虑顿时减去大半,我转过头,很快便又睡着。
      过了一会儿脑中却开始变得清醒,画面不停闪过,片段一一呈现。
      爸爸。
      是爸爸,比照片上更加年轻富有活力,眼神也没有那么犀利尖锐。他推门而入的时候我正趴在床上画画。
      “歆儿乖,告诉爸爸你在画什么?”
      我抬头看他一眼,继续画自己的画。
      爸爸做到我的身边,看了很久,然后兴奋地问:“歆儿,你这是在画爸爸吗?”
      我摇摇头。手中的笔却没有停下来。
      “唔……年轻的男人,俊秀高傲,微笑,似乎是在参加婚礼,一看就知道他很幸福。”爸爸自言自语道。突然他恍然大悟地说:“这是渃易吧?”
      我的手一抖,脸霎时红了大半。
      爸爸哈哈大笑,用他的胡子轻轻扎我。
      我推开他,低声问:“爸爸怎么知道的?”
      他脱了鞋子跳到我的床上,抱着我欣喜地说:“我的歆儿最棒了,画得栩栩如生,那眼神惟妙惟肖,简直就是渃易的翻版,任谁都看得出来。”
      我张大了双眼,这样的恭维显然很是让我受用。
      “新娘在哪里?”爸爸眼睛一闪追问道。
      “还没有新娘。”我不好意思地答。
      爸爸抱着亲亲我,边笑边说,“等我的歆儿长大了便是渃易的新娘了。”
      我的心里很开心,但是仍旧嘴硬地说:“不,我才不要做他的新娘子!”
      爸爸开心地笑起来。他将我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问我:“跟爸爸妈妈还有渃易哥哥一起去吃饭好吗?”
      我快乐地点头。我是享受这种亲近的,虽然那以后我依旧不与爸爸说话,但是我知道他从未停止过努力,尽管常常都是他一个人在侃侃而谈。
      那一年我8岁。
      而易哥哥,我能感觉到他越来越明显的敌意。他不屑与我多说话,也不愿意让我碰到他的东西。有一次我偷偷进他的房间,想将我画得那幅画悄悄放在他的书桌上送给他,没想到被他发现了,他怒不可遏地大声骂道:“你这笨蛋,滚出去!”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害怕得忘记哭泣。
      闻声赶来的妈妈并没有责备他,她拍拍我的脑袋道,“阿歆快跟哥哥说对不起。”我看着妈妈,心底的委屈无从诉说,终于“哇”一声哭出来,越哭越大声,很快便哭干了眼泪。妈妈叹口气,将歇斯底里的我拖了出去警告我以后不要再随便进他房间。
      自此我和易哥哥便一直冷战,而我也更加不愿开口。我对自己说如果他来道歉我就原谅他,可是他没有,他甚至不再多看我一眼。我不是不心痛的。我不明白,从前那个总是笑嘻嘻的易哥哥到哪里去了。
      大概是因为爸爸过多地关注我而忽略了易哥哥吧,我想。
      因为易哥哥不再与我说话的关系,我越发依赖爸爸。他就是我生命中的一泉清流。
      一直到我15岁的时候我似乎是突然开窍了,学业突飞猛进,也能够更多地和爸爸攀谈。我开始乐于向爸爸汇报每天学校的生活:某某和某某早恋被家长发现闹到学校啦;年轻的班主任下个月结婚要去度蜜月了;某某某的同桌要出国了;体育老师上课摔断了腿等等。
      爸爸很欣喜看到我的转变,那一段时间我能够看到他的眼中按耐不住的激动。他几乎每天一回家就钻进书房和我说话,照理易哥哥应该加深他的不满的。可是没有,他好像也放弃了这种持久战,反而与我客气起来。我们的关系已经异常疏远,我也早已不再介怀他对我的态度。这种相敬如宾的客套时常让我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
      在我17岁生日的前夕,某一天我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接到易哥哥的电话,他气急败坏地说:“歆,爸爸在给你挑选生日礼物的时候突然晕过去,倒地不起,已经入院了。”这无疑是个晴天霹雳,我愣在当场,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再也听不到易哥哥的声音。最后还是易哥哥过来接我去医院,爸爸已经重读昏迷。
      我和妈妈在医院守了一个晚上,爸爸仍是抢救无效死亡。我哭得天昏地暗,把妈妈和易哥哥都吓坏了。这巨变突如其来,让大家都措手不及。我其实是内疚的,在办理爸爸后事的时候妈妈和易哥哥还要抽空轮流陪着我、安慰我。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需要有人在身边才会觉得安全。易哥哥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紧紧抱住我不停地说,“歆儿,歆儿,不要怕,我会照顾你的!我和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却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将我陷在这种回忆的悲痛之中。
      歆儿对爸爸的思念以及感悼完全影响到我,我甚至能够感觉到爸爸温柔的手掌。
      我一个激灵,心中不由地害怕,歆儿的记忆在慢慢复苏,是不是我就要这样消失了呢?突然睡意全无,我一下子惊醒。
      “歆儿。”易哥哥坐在床边握住我的手,看到我醒过来他的眉头不再蹙紧,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我一紧张,抽回自己的手。心中千回百转,他的冷漠与敌意仍然历历在目。一时间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好。易哥哥有些意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着他,他的眼神如此清澈,波澜不惊,似乎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不愉快。
      他扶我坐起身,擦掉我额上的汗,问:“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我很热,口渴。”
      易哥哥替我松了松被子,又将茶杯递给我。
      “谢谢。”我小心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歆儿,你没事吧?”易哥哥似乎察觉出我的不自在,轻轻问我。
      “不,没事。”我强装出笑脸。
      我记不起来究竟为什么易哥哥会敌视我,或许是我从来就不曾知道。他大我8岁,我相信总有一些事情他是清楚过我的。但即便如此,这个事实依旧刺痛我的心。
      突然想起什么,我问他:“妈妈呢?”
      易哥哥似乎极不愿提到她,但仍是耐心地回答:“她下午便回来了,一直呆在自己房里没出来过。”
      我低下头,闷闷不乐。如今我终于能够想起一些歆儿的事情了,可是母亲的态度却让我捉摸不透。
      “歆儿,你…..”易哥哥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叹口气,终于问:“你搬到我那里去住吧?”
      我诧异地望着他,说不出话。脑中响起爸爸的声音:“等我的歆儿长大了便是渃易的新娘了。”如此直接如此大胆。我忽然明白了,我和易并不是一家人。所谓兄妹,如果不是误会,那必是一场骗局。
      只听得他解释道:“过两天她便要随公司去欧洲6星期。你是否愿意搬来我家?”
      这一次毫不犹豫,我当即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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