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水榭（说英雄王白同人） 上部》魏紫夜

37、你们好

　　乔海脸上仍带着笑，他不急不缓地收回鞭子，道：“我竟然没想到你还会‘移花接木神功’，看来我们事先做的调查仍不充分。”
　　王小石看着乔海，默不作声，他刚才使的那一招的确是“移花接木神功”，他当年对付雷恨的“震山雷”以及雷媚的猝袭，都用的这一招，只是哪一次都没有今次来的奇险，若是再迟一瞬间运功，他必定死在乔海的九纫断魂鞭之下！
　　乔海眯着眼又问道，“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才会被你看出端倪，有所防范的？”
　　王小石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道：“你演的很好，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只是刚才，我道出食骨虫冲破小楼闯进来时，你一刻也没有怀疑，更没有质问我，反而马上做出决策让众人转移，这过程未免太果断，好像你事先已经知道一般，我便暗中留了点心思，没想到，却防着了你这一招！”他蓦然抬头，眼神犀利地斥道，“乔海，你究竟是什么人？！”
　　“哈哈，我是什么人？”乔海突然大笑，笑声中竟有几分难言的暧昧，“怎么？你和他睡一张床上，他也没告诉你吗？”
　　王小石陡然色变，“你是说……！”
　　乔海好整以暇地抱起了手，“你要是想知道，就去问他好了，看你的白二哥，肯不肯告诉你？”顿了顿，他又道，“只可惜，你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了！”
　　“你把他怎么了？！”王小石急问道，乔海却只是笑笑，“不是我要把他怎么样，而是他要把你怎么样，你以为，他留下你我二人是什么意思？”
　　王小石不语，他心中震惊，剑眉紧蹙，双手骨节捏出了响动。
　　而这时，偏有一个令他更加不安的声音从地道深处传来。

　　“小石头！乔大哥！你们怎么样了？！”
　　是温柔！
　　乔海偏着头看了王小石一眼，随即朗声冲地道里高喊：“我们已经封了洞口！把这里剩下的食骨虫解决了就来与你们会合！”
　　说完，他又看向王小石，“你也可以告诉他们实情，那位情深意重的温大小姐一定会舍身相救的。”
　　王小石也看着他，眼里业已有了一种决然，他也朗声道：“温柔！你不必出来，我马上就能过去！”
　　然后，他缓缓抽出了剑。
　　奇剑挽留。
　　挽留雁飞，挽留花落，挽留一段破碎的梦。
　　挽留一回惊艳的故往。
　　而乔海的九纫断魂鞭只有杀、伤、劫、死、祸。
　　他是否挽留的住？
　　如何挽留？

　　白愁飞一指激过，竟在冷艳的脸上划出三道血痕，他看着手中挽着的一缕乌丝，有些叹惜地摇了摇头，再一次欺上前去。
　　如今他们已是情势大好，冷艳的傀儡术看来只能持续在二人身上，而且随着激斗，她自身亦只能勉强支撑傀儡术的运用。
　　钟百聊凭一己之力已能对付张谢，而沈纵涟则歇下来在一边运功疗伤。孟有别刀剑并用将独手的江练青逼入了绝境，他横刀一切，右手剑以一招“小盘龙式”从腹下刺出，江练青举拳反挡，却被孟有别拿了空隙，陡然移至他身后，连点他背上三处大穴！
　　江练青的拳头还凝在半空，目光呆滞，却无法移动半分。
　　孟有别总算舒了一口气，他两手持刀剑交握，拜向鹤灌生道，“师父，徒儿已经……”
　　他的话只说到这里，也只能说到这里！
　　本来穴道被封的江练青却不知着了什么魔，两眼陡然暴突，那种剧烈程度仿佛连眼球都要掉出来！
　　然后，他的眼球真的掉了下来。
　　不是掉，而是激射！
　　江练青两颗浑圆的眼珠突然从眼眶里弹了出来，激射孟有别！
　　孟有别大骇，赶紧用刀背一挡，那眼珠才弹在刀背上蹦了开，但他的虎口却被震出了血！
　　被两颗眼珠震出了血！
　　孟有别还来不得细作思想，江练青的身上却开始迸射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箭！
　　是血，亦是剑！
　　血从江练青身上各处大穴激迸而出，如穿心利箭般急射孟有别！
　　孟有别刀剑双使，顿时激起一片银白的刀光、剑光。
　　然而血箭射出的位置又甚是刁钻，孟有别突然一个下坠，左肩竟被这血箭对穿而过！
　　而下一枚血箭已经到达，直指眉心！
　　眼看已经无法躲过时，孟有别却忽觉身前一凉，好似被一汪碧水浸淫，耳边潺潺水响，轻细悠扬。
　　他抬头一看，只见眼前闪过几抹水光，淡淡的，幽幽的，直划进人的心坎里。
　　而当水光消失时，江练青庞大的身子已然倒下，他两眼已成两个血窟窿，再也无法闭上。
　　沈纵涟叹息了一声，叹息也如溪水般温柔，“老六，你去吧。”
　　孟有别涩声道：“多谢沈大侠出手相救。”
　　“不用了。”沈纵涟摆了摆手，神色怆然，他杀的毕竟是自己的兄弟。
　　一皱眉，他突然捂住嘴呛咳起来。原来他方才为孟有别挡这一招，再加上击杀江练青，已经妄动了真气，伤上加伤。
　　收刀回鞘，他正打算盘膝运功时，身边的江练青却突然动了！
　　他闪电般的一跃而起，一指戳入了沈纵涟的眉心！
　　沈纵涟死。
　　他死的时候一手仍按着刀鞘，眼睛瞪得大大的。
　　江练青戳中这一指，也再不动弹，只维持着那种半抬起身、一指前伸的诡异姿势。
　　江练青死。

　　孟有别眼观这一幕，震惊的同时几乎可以说是震怖！
　　而另一边与冷艳缠斗的鹤灌生也看见了这一幕，他心下一紧，这冷艳已害死了他的弟子梁君霜，如今又加上了沈纵涟、江练青这两条人命，如果他无法制服冷艳，恐怕不好给桃花社一个交代。
　　于是他大喝一声，两手银锏接连递出，一招辣过一招，与之前的打法实不能比！
　　白愁飞眉头一蹙，他知鹤灌生已起了杀心，但如此关头他亦无法偏帮冷艳，索性也加快了攻势，招招夺命！
　　冷艳虽然面色不改，但如此打法她定然撑不了太久，耳闻“当”的一声，她手上短剑也差点被鹤灌生的银锏打落！
　　而此时，本与钟百聊一把铁剑斗得酣畅的“横断刀”张谢，却突然一个怔愣，钟百聊见此机会正欲点他的穴道，那八尺大汉却蓦地发出一声暴喝，“老大！老六！！”
　　声大如雷，竟还夹杂着“狮子吼”的内力，钟百聊被震得立时跳开，手中铁剑仍还嗡嗡争鸣。
　　冷艳被鹤灌生和白愁飞夹击，已维持不了傀儡术，张谢这才得以恢复神智。他两眼血红的飞扑至沈纵涟和江练青面前，见二人横死，声泪俱下地道，“老大！！老六啊……”
　　孟有别立于一旁，也不禁将头偏向一边。
　　也就在此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
　　梅香。
　　娟秀傲然，腊月冬梅的香气。
　　孟有别倏地抬眼！却见张谢抱住沈纵涟和江练青的尸首，竟已停止了悲号。
　　孟有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庞大的身躯却忽然抖了抖。
　　像是一阵抽搐。
　　然后他的背上就多出了一柄剑。
　　一柄半截残剑。
　　剑柄上刻着一节虬曲的梅花枯枝痕。
　　张谢死。

　　“一点梅！！”孟有别骤然一声大喝，立刻施展轻功退出三丈远！
　　鹤灌生和白愁飞听到这一声，也下意识地顿了顿，而白愁飞就趁这瞬间弹出两指，一指弹在冷艳的手腕，另一指弹在她的小腹上。
　　小梅花剑立刻从她手中脱落，而冷艳却借另一指之力飞身遁出，瞬间便已消失。
　　鹤灌生望着冷艳消失的方向，略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

　　桃花社前来的三位高手已死，剩下的只有白愁飞、鹤灌生以及涂霜山庄的钟百聊与孟有别。
　　他们四人分散在这狭窄地道的不同位置，却都看着同一个人。
　　张谢。
　　或者说，是他背上的半截残剑。
　　梅花剑。

　　“嘶——”
　　轻细的一阵响动，那半截残剑慢慢地从张谢身上退出。
　　昏暗的地道里回响着那极细微的声响。
　　剑锋与骨架、肌肉厮磨的声音。
　　简直令人牙酸。

　　“嘶——”
　　剑锋已经完全从张谢身上退出，然后那庞大的身躯晃了晃，便倒了下去。
　　阴影处则站着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很平凡的人，身材中等，穿着一件淡蓝的文士衫，头扎方巾，面容却看不清楚。
　　他手里握着一把剑，看起来也是一把极平凡的剑。
　　如果那上面没有一道梅花枯枝痕的话。

　　白愁飞深吸了一口气，鹤灌生的掌中也微微捏出了汗，他的两个弟子更是如临大敌。
　　他们知道。
　　这就是他们的敌人了。
　　大敌、天敌、死敌！

　　那状似平凡的人在四人面前却一动不动，整个人也没有什么杀气，就像一个平凡的教书先生。
　　然后他突然开了口，声音沙哑喑晦。
　　“你们好。”
　　他居然开口打招呼？！
　　他真是一点梅？！
　　一点梅还会和他们打招呼？！
　　鹤灌生等人均一愣，不知道是否该回他一句。
　　但他就在众人怔愣的那一瞬间，飞袭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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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石又咳出了几口血，血由初时的黑色才慢慢变成了红色。
　　眼前黑光一闪，他出刀硬挡！相思刀的刀锋与黑鞭摩擦出一阵激烈的火花，这一鞭力道刚猛，想必乔海已使出了十二分的功力，然王小石这时却突然弃刀！
　　刀手的刀好比他的生命，岂能说弃便弃？！
　　王小石就能！
　　他弃刀的同时，身子向后一仰，同时将销魂剑甩出！
　　这是什么打法？！
　　乔海心下一惊，却也不敢怠慢，即刻收鞭横封，将迎面而来的销魂剑打飞！
　　而就在此时、此刻、此地。
　　他的眼前突然凌空飞来一颗石子。
　　一颗极平凡极普通的石子。
　　但却是王小石借以成名的暗器，飞石！
　　他曾以这一颗小石子狙杀当朝宰相傅宗书，乔海自然不敢轻视！
　　他想躲！可刚才为了击飞销魂剑已让他的黑鞭弹出，无法及时收回！
　　他想逃！可这石子来的极快、奇险、迅疾，他没有时间逃！
　　于是他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深吸一口气，整个肚子都憋了下去，然后猛地吐出！
　　他自然不敢以一口硬气妄图击飞这来势凶猛的石子，而是击在了这石子上缘，石子飞来的方向便偏了这么一偏，而恰是这一偏，令他逃脱了死亡！
　　石子从他的左肩入、背后出，乔海按住剧痛不已的手臂，紧盯着王小石道，“你厉害，我差点就着了你的道！”
　　王小石眼见这一击仍无法杀他，只能哂笑道：“哪里有乔兄厉害，看来我今日是注定要死在你的鞭下了。”
　　“不。”乔海断然否认道，“你的绝招还未出，若是你用紫水晶加上伤心小箭的绝学，我断不能赢你。”
　　王小石苦涩地道：“看来你们已经算计好了。”
　　乔海仍寒着脸，严酷地道，“所以，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使出来的！”他一下就甩出了鞭子！
　　王小石刀剑虽已脱手，但要接下这一鞭却并不是很能，何况他袖中仍有两颗石子，要搏杀乔海理应不在话下。
　　然而，就在他出掌欲接时，却突然发现这黑鞭前端绿了一绿。
　　那种仿如青苔的翠绿色让他心中顿生不妙！
　　他闪身便躲，而不打算硬接！
　　可这时场中却又发生了变化！
　　要命的变化！
　　“小石头，乔大哥，你们在做什么？”温柔见两人迟迟未归，便也不管他人阻拦，硬是要出来看看，可这一看，却不得了！
　　乔海见温柔一出现，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蓦地将鞭子往外一抽，直向温柔甩去！
　　“不要——！”王小石一声大喝，温柔还来不及思考，眼前就迎来一条凌厉的黑鞭，她顿时惊的花容失色！眼看已无法闪避，她吓极了的紧闭上双眼，却就在此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覆盖住。
　　那怀抱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令她感到安心。
　　她每次遇到危险时，总有这么一个怀抱来护住她，总有这么一双手紧紧地握住她颤抖的手。
　　而等她睁开眼时，总能看见那人无奈却温柔的笑容。
　　而这一次，温柔也是这样认为的，她总认为他能够化险为夷。
　　她是温柔，而他是她的温柔。
　　“小石头……”温柔颤巍巍地睁开眼，还没有看见那人，却蓦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甩开！
　　“你做什么？！”她气极了又委屈极了的从地上爬起来，却看见王小石蓦地单膝跪了下去，“小石头，你怎么了？”她害怕地问。
　　王小石这时才“哇”的一声吐出几口鲜血。
　　绿色的血。
　　血是绿的，像绽开在地上的朵朵翠玉莲花。
　　温柔怕极了，几乎就要冲了过去！“你怎么了？！”
　　“别过来！！”王小石冲她大吼道，“快走！！”
　　“不！我不走！！”温柔急得要跳起来，“我不会丢下你的！！”
　　“走——！！”王小石不顾一切地嘶声大吼，他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要是不走，我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我会恨死你的！！”
　　温柔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盈白的泪珠淌在粉玉的颊上，显得煞是可怜。而王小石只是竭力地嘶喊，“走啊！快走——！！”
　　“好，好！我走，你等着，我叫二哥来救你！”她抹了一把眼泪道，“你等着！我一定叫他来救你！！”
　　“走？走不了了！”乔海冷哼一声，一鞭疾向温柔抽出！
　　王小石反手一击，两粒石子一颗飞射长鞭，一颗急射乔海，他本人却不堪重创地倒了下去。
　　那快要企及温柔的长鞭被挡了下来，温柔脚下一轻，立刻身如飞燕般掠了出去！

　　她的“瞬息千里”轻功一施展，即便是乔海也打不着她。乔海看着那个消失在地道入口的娇小身影，却不禁哂笑道，“去找白愁飞？恐怕死在了他手上，这小姑娘还不知谁杀的她！”
　　“不会的。”一个虚弱却依然坚定的声音响起，“二哥不会伤害她的。”又加了一句，“绝对不会。”
　　乔海看着伤重的王小石，却有些惊讶地道：“挨了我这‘翠玉碧莲鞭’而不死的人，你是第二个。”笑了笑，他又道，“不过就算你不死，也只能是个废人了。”
　　王小石背上重重地挨了一鞭，血已经不流了，完全凝固成了翠绿色的伤口，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却在喉咙里爆发出一阵闷笑，“‘翠玉碧莲鞭’？我倒是忽视了你‘凤阳翠莲’的绰号，只是不知道，这第一人是谁呢？”
　　乔海缓缓抬起那条已经完全变成翠绿色的鞭子，眉眼处几度沧桑渺茫，像是一个在回忆故往的老人。
　　“如今告诉你也无妨，那第一个挨我一鞭而不死的人，乃是当年‘神州结义’的大侠萧秋水。”
　　“什么？！”王小石脸色陡变，陷入一种巨大的震惊中，“你胡说！萧大侠成名至今已有五六十年，你年纪不过三四十岁，怎么可能与萧大侠对决过？！”他说完，身上便骤然一阵剧痛，忽又像坠入了冰窖中，忽又像被烈火焚烧，上一刻是万蚁食心的痛楚，而下一刻却又像是被人一刀刀剐起了骨肉！
　　“啊……！”王小石低哑地惨叫出声，两手狠狠的交握，指甲攥进手臂里，不久已是血迹斑斑！
　　血流出身体却依旧是绿色的，他见着这绿血，脑中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你……不是乔海，你是唐天海！蜀中唐门的唐天海？！”
　　乔海这时才笑了，一个真真正正完完整整的笑容，“对，你说对了，我就是唐天海，蜀中唐门的唐天海，已经死在萧秋水手下的唐天海！”

　　原来当年，大侠萧秋水为了见他的红颜知己唐方，孤身一人独闯唐门，不仅使唐老太太力竭而亡，而且唐门大部分的精英都死在了这一役里，唐门也被大伤元气，以至几十年内在江湖上地位一落千丈。而唐天海，却是蜀中唐门旁系一支的高手，善使长鞭，鞭上淬了唐门剧毒，若是有人被这毒鞭击中，全身鲜血都会变成绿色，最终保受折磨而亡。
　　可唐天海在当年唐门一役中，明明已经死在萧秋水的“残金碎玉掌”上，如今这个不足中年的唐天海又是从何而来？是人是鬼？

　　“你一定很惊奇，我为什么没有死，而且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变老？”唐天海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当年我被萧秋水杀死以后，多亏一位奇人所救，他不仅令我起死回生，而且更教了我长生不老的法术……如今的我摇身一变，已是凤莲堂的当家，执掌江南水路，而当今武林，也很快会落入我们手中。”他俯下身子，盯着痛苦不堪的王小石道，“若你能像白愁飞那样为我所用，我也不想杀死你，只是……”叹了口气，“看在白愁飞的面子上，我只有让你死的没那么痛苦了。”
　　他动手！两道掌风直袭王小石罩门！
　　王小石身受重伤，又中剧毒，实在无力躲开这一掌，而就在这时，他身后的石墙突然裂开了！
　　裂开的墙壁中伸出来一只手，那手抓住王小石便一把将他拖进了石墙里！
　　唐天海一怔，立刻飞射三颗铁蒺藜，而石墙却又在瞬间合拢，他的暗器都只打在了坚实的墙壁上！
　　“哼！”他重重地一拳锤在了墙上，这地道里的暗门都是冷艳一手设计的，其中奥妙连他也不知。
　　不过想他王小石中了自己一鞭，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唐天海将业已变黑的长鞭收入腰中，即刻赶入了地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