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清)》pipiqiao

156、与君约定

　　（一）

　　“太后已经接受徽号，依照先前的约定，你可以向朕索要一个请求──”看得出来胤禛的心情很好，自从太后跟他和解后，他就不再常常板着脸了，母子俩也较以前亲近了许多，相信过不了多久，十四就会被释放了，所以，我的请求──

　　“放我出宫。”

　　出乎他意料的不是替十四求情！所以说他看高了我，他以为我会为了十四去向他低头；他也看低了我，若我直接求他放了十四，不就等于告诉他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十四？真这样的话，他还会放人吗？

　　“你是在尝试激怒朕，是吗？”他的笑容渐渐淡定，变得强势，

　　“你是皇上，君无戏言！”我不想激怒他，我只是想离开，如果只有激怒他才能离开的话，那我宁可激怒他。

　　“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刚才你说的，朕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他站起身，来到我面前，

　　我咬着唇看向他，在对上他深沉的眼眸之后，突然想笑，若是在十几年前他跟我说这话，会感动的吧？因为那时我多么渴望，渴望他的给予，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想要他的赐予了，所以无论他给我什么，都不会是我想要的了，除了自由。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跪下来，这是第一次给他下跪行礼吧，我的心意，一早就已经表明，只是他不愿意接受。

　　我跪着，没有说话，头顶上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我甚至能听到他身上渐强的颤抖，就在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盛怒之下甚至杀了我的时候，眼前闪过他青色的长靴，紧接着，耳边一阵迅疾的凉风，长袖狠狠一甩，他的人已经愤然离去。

　　我动也不动地跪着，心底一阵苦笑，这算什么？罚跪吗？自找的吧？可问题是我跪完后，我的请求，他批还是不批？如果不批的话,我还要不要跪?问题是，我是象以前那样倔强地跪下去，跪到死为止以引起他的怜悯，还是现在马上站起来，吃饱饭睡足觉，明天继续求？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却想不到答案？

　　到底自己倔强的性子从来没有改过啊，当双腿的麻木延伸的腰，到整个身体，接着彻骨的冰凉自膝盖传递到心底时，一直擒着的泪水控制不住滴了下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显得特别的清晰。

　　就在眼前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跪了几个世纪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我是习武的人，这些细碎的声音自然是躲不过我的耳朵，

　　“谁在殿外？”我回头喊道，

　　“回玉姑姑，”那人进来，一看我跪着，愣了下，小心翼翼地四周看看，大概是看到皇上并不在某个角落才松口气回话，“年贵妃要生了，奴才是来请皇上过去的。”

　　“皇上不在殿内，你外头找去！”我没好气道，等那人一溜烟跑开后，我越想越气，心想自己这么跪着根本就没意义，本来就是跪给那可恶的男人看的，他连人影都不见！好歹我们也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他真忍心，他还真忍心！

　　生气间猛地站起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砰的一声倒地，额头撞在冰凉的地上，痛！我嘶牙裂嘴的拥抱着大地，心底把自己从头到脚骂了个遍，真是白痴！跪那么久这么猛的站起来，不头晕眼黑才怪！我赌气似的不肯爬起来，反正这会儿也不会有人理睬我，也不会有人关心我，干算放松了手脚整个身子趴在地上。

　　趴着趴着越发觉得地面凉爽，要知道现在是六月底了，北京的天气实在是燥热得让人窝火！或许是好久没有如此放松了吧，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迷朦中那凉凉的触感让我想起了澈的身体，那种温凉让我心安，是他入梦了吗？只能在梦中见了吗？澈，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啊，但愿，这个梦再也不要醒来，才好……

　　“云儿！”一阵强烈的冲击迫使我睁开眼睛，脑子里还是一片迷糊，身体落入一个紧紧的怀抱，这体香，好熟悉！

　　“你存心吓唬我是吗？”那个怀抱难抑地抖着，他的手臂死死勒住我，我差点喘不过气，正准备伸手推开他告诉他我已经醒了，却在听到他颤抖的声音时蓦地停止了手上的挣扎，

　　“你存心吓唬我，你在报复我是吗？十五年你倒在乾清宫大殿的血泊中的时候，我就发誓再也不会让你倒在我面前，不会再让你受伤害！如今我却──”声音哽住了，

　　鼻子一酸，想起十五年前康熙逼我自杀的情形，那时，心里满满的，全是他啊！

　　“云儿──是我欠你的。”那时，他眼里满满的，都是我无法承受的浓烈的哀伤啊！

　　“我没事，我只是睡着了。”使劲眨眼将眼里的湿润逼走，我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拍拍他颤抖的背安抚他，听到我的声音他身形一顿，拉开两人亲密无间的距离，他看向我，脸上是僵硬了的震惊，还有一丝放松，半晌，他眉毛跳了跳，想极力掩饰神色里的惊慌和担忧──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如此丰富的神情，虽然我想笑，但我可不想挑战这个冷面王的底限，所以死命忍住笑。

　　半晌发现我们的姿势有些暧昧，两人一起半跪在地上，我人还在他怀里，我不着痕迹地退开站起身，他也站起来，视线定定落在我身上，让我有点想逃开但是却害怕逃开，好不容易我们的相处不再充满隔阂阻碍，好不容易换来现在这片刻的宁静和谐──

　　“启禀皇上，年贵妃要生了，直喊着皇上呢。”该死的声音还是传进来了，他们的皇上跟他们兜圈子，兜来兜去还是兜回养心殿了！

　　“再不去，只怕她会难产了。”怎么我的话听起来酸溜溜的呢？而且好象有些歹毒的嫌疑呢。

　　“不要再提出宫的事了，嗯？”他的声音不再冷淡，神色间也恢复了平静，

　　我开口想拒绝，但是在接触到他深沉的眼眸时止了话头，我将头转向一旁深呼吸口气，再转回来，看着他，

　　“你说，除了出宫，其他的只要我想要的你就会给。”

　　“嗯。”他点点头，

　　“我要你今晚留在养心殿，哪里也不去，也不许去年曼如宫里，你可答应？”

　　他眼底的一丝迟疑让我有些受伤，不等他回答，我笑了声，任何迟疑，我都不需要的啊！

　　“算了，”我轻轻摇头，“皇上还记得那日你让我挑选秀女吧？”

　　“嗯，”他点头，

　　“那皇上一定记得当时我挑选出的那幅署名‘归望’的画像了？”我看向他，“那你可知道画像上那少女，是谁？”

　　他思索的眼神看过来，我弯起嘴角，又笑了，

　　“我十三岁那年初遇皇上，画像的时候不过十岁，仅仅三年而已，相信皇上不可能没看出来画像上那人是我！”

　　“你想怎样？”他勾起嘴角，眼底有了明显的笑意，

　　“那画像上的女人，就是我给皇上挑选的后妃！”我轻甩衣袖略转身，眼角扫视他，“皇贵妃──这是我要的承诺！”

　　说完，我不再言语，等着他的回答。半晌

　　“为什么？”他的语气里有着不明白，

　　“二十二年前进宫，那时我不过是个小婢女，虽有先皇宠爱，却因此招致无数祸端。如今再踏足宫中，我需要至高的权利来保护自己！”故意曲解他的疑问──我知道他想问的是为什么我愿意留下来，而且还是以他的后妃的身份──我转身看向他，眼睛里闪耀着某种坚定，

　　“那拉皇后贤孝恭顺，我不会要你废她，所以皇后这个位子我可以不要！但是，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之位，是你给得起的，也是我想要的！而且，在我之上，不可以再有第二位皇贵妃！”

　　“好！我答应你！”他缓缓点头，语气沉定，

　　“如果，你做不到呢？”

　　“你怀疑朕的话？”他略挑眉看向我，

　　“你是皇上，我不过是个小小百姓，万一你食言，我做不了皇贵妃还要被禁宫中，我不是很吃亏？”我也挑眉迎视他，“我需要保障。”

　　“有意思！”，他自信地扬起嘴角，“你要如何？把你所想的，说来听听。”

　　“你我不妨来个约定，”此时的我，笑得一定很狡猾，他就算看出来了，大概也料定我翻不出浪花吧，

　　“如果你封不了我做皇贵妃，就放我出宫！”

　　为了不暴露我的心虚，我逼着自己对上他犀利的眼神，直到他轻笑一声点头答应，我才暗中吁口气。

　　“一言为定！”我伸出右手，邀请他击掌约定，

　　“作为补偿，”他右手击上我的手掌，蓦地拉过我吻上我的唇，他的唇温凉而柔软，我本想挣扎，却没有，任他熟悉的鼻息围绕，任他的吻展转反复逐渐深入，直到某个不识趣的太监的尖声再次传进来，

　　“恭喜皇上，年贵妃生了位──。”

　　那太监惊惶地站定，大气不敢喘的跪着，

　　“快去看看你儿子吧！”我微红着脸推开胤禛，看那小太监好奇地看向我，见我望去又迅速低头，我走到他旁边，

　　“是龙子没错吧？”

　　“是是。”他小声嗫嚅着回答，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胤禛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低声在我耳边道，

　　“不会。”我笑着,

　　听到他吩咐下人去拿跌打药，伸手摸上撞伤了的额头，疼痛感使我收回目送他离去的目光，我倚在门边，脸上逐渐黯下去，脑海中他嘴角的笑意变得分明起来，希望，得知真相后，他不要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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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想俺们家澈啊,澈啊澈,你在哪里啊?最好就是你啦,你的话才不会教俺家玉儿罚跪那么凄惨的说,可怜啦,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