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云出无心

79、第 79 章

　　第二十一章

　　午时，起来，正值用膳时。

　　越凌踏入房内时，若正绑着发，他来此时间不长，并不会扎髻，又不大喜欢别人帮他梳发，很多时候都是简单一条发带绑几下了事，幸而他极少出门，因此也算不上失礼。看着他咬着发带，手努力的抓着发，不知怎么是好的模样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淡淡的笑意。

　　不觉走近，伸手握住他的发，“怎么不叫人帮忙呢？弄得满头大汗。”

　　借着越凌的帮忙若连忙绑好发，这才回头淡淡埋怨着，“我的发又黄又干，每次都要弄半日，真是羡慕越大哥有一头美丽的黑发呢。”阳光下有着浅浅的光彩，如上等的丝绸，柔亮，清滑。

　　“等你身子的毒素去尽就容易养好的了。”越凌一笑，安慰着。

　　“公子，今日有你喜欢的鲢鱼羹，可要多吃些。”手捧着午膳进来的影奴提醒着，看到越凌后问道，“越公子，可记得带些竹笋回来？雨后新笋很是滋味。”

　　“……我下次会记得。”他们总在不经意间开解着自己，心里有股淡淡的暖意。的确，太过沉浸在无奈的情上是有些苛对自己了，作些杂事，想些别的更能放开心怀。那人，无论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影响都是深刻无比啊——

　　若抬眸淡淡看一眼，越凌如常神色，眼里光芒一闪而没，这才走到桌子边，拿筷，尝了口鱼羹，赞叹了句。

　　“还是跟着若兮才能有好吃的。”推门而进的祈寄洛笑嘻嘻的直接坐下，伸手掐了块百合鳝丝，边吃边叹，“这几天在外头为了面子我可饿坏了。”没办法，虽然江雨楼请了不少大厨帮忙，毕竟是分量多，时间短，山珍海味堆一打，堪堪卖相不错而已，滋味就略差一筹了。祈寄洛毕竟是世家子弟，口味上有些刁，自然觉得有些食滞。

　　若这边厨子是庄里带过来的，因若的饮食与旁人不同，口味清淡些，也掺夹了不少药材，精致美味之余还兼带养生，自然引得别人口水不止。

　　“那你就多吃些吧，别让人以为我们亏待了你呢？”又看到那恐怖之极的吃法，若不免有些好笑。

　　饭毕，若捧茶喝了口，看着祈寄洛有些倦意的脸色心里有些感叹，这趟浑水的确是够累人，即使无所求，身为世家子弟也不得不为家里利益作些打算，周旋敷衍度算一二——寒想必更为辛苦吧，他要作的事那么多。

　　可惜，自己不能帮他的忙。

　　“是了，你最近忙些什么，怎么累成这样？”暗暗叹口气，把心思转开，倘是自己在他面前露出这副神色寒又会无谓担心了，自己目前唯一能作的就是别让他担心吧。

　　是非之地，还是收敛锋芒为好。

　　“也没什么，不过是和一些旧识谈天而已，就家里的事稍微和他们换些意见。”祈寄洛不知为什么并不忌讳他知道这些，每次都会大致略说一些自己的事出来，因此若只当是听故事，时不时趁着他来蹭食时和他聊聊。

　　靠在一旁的祈寄洛揉揉太阳穴，脸色有些苍白，这几日的确是过于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倦，更多的是心里的疲倦。

　　惟有在这里，惟有在他面前才能全然放松，只是他不会知道，自己也无意让他知道，他把自己当作朋友就够了，外面那些黑暗的不堪的事，决不会在他面前提起。其实自己何尝不知道呢，他是把自己当作说书的——看在他那么高兴的份上，又何妨呢？

　　“真是辛苦你了。”不论是哪个时代，豪门家族的人都不好过啊。若心下暗叹，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尤其在权利金钱面前，想到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却也不好当面说什么，“即使是要作什么也要顾及自己身体，身体好才有本钱做事情。”只能略略安慰一下。

　　“……多谢。”祈寄洛有些诧异抬头看了他一会，半晌才转过头，道谢。

　　除了这句，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祈公子如此烦恼不过是因情所困，公子可别想差了。”收拾好桌面的剑奴笑着开口，淡淡瞥一眼满脸尴尬的人。

　　“什么情？他看上什么人了？”一听八卦若立马来了兴致。

　　剑奴看了看一旁端着杯子拼命喝茶的人，知道他没有阻挡的意思，缓缓把事情道来，其实故事也不过非常简单，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谊相交，中途世家利益相冲而断了关系，因此不得不分开，在分开之前又偏偏风流公子“欺负”了千金小姐，中间隔了几道误会结果不欢而散。之后了无音讯，再次见面时又有些误解，各自有各自的经历，外面传言不断，因此波折一直不断，其中曲折纠纷还真的能写出一部书来。

　　“你心里还有她，她心里还有你吗？”若想了想，开口问。

　　祈寄洛无力叹气，就是知道彼此情意没变才为难，即使依旧喜欢，感情依旧存在，但是经过岁月的沉淀已经改了模样，都不再是彼此心里的那个人了，却依旧舍不得放开，放不开，也握不紧，隔在彼此间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祈寄洛一怔，神色复杂莫明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光彩，很快就又垂下眸，勾唇一笑……那笑，苦涩，酸楚，又带了隐隐的喜悦。

　　“你当真不愧是名动天下的清宛君，四君子都比不上你，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莫待无花空折枝——”难怪一直眼高过顶的才女连纤姑娘也对他念念不忘，随口一句就刻入人心。

　　……一瞬空气中似有种寒意，若含笑摇头，“你过奖了。”继而拍拍他的肩，“我就等着你什么时候的酒宴，但可别问我拿喜礼哦。”

　　祈寄洛哭笑不得，这么快就想到这边去了，连八字都没一撇呢，清咳一声，话题转向一直低着头的越凌，“越公子近日也见憔悴了，可是访客太频？别过度劳累保重身体为好。”他们这群食客之间关系都不错，虽各自有各自的事作，尤其是他，因身份不好一直待在他们这边，但毕竟是有同路之谊，多多少少都对这边的事多些在意，自然也清楚越凌的事。

　　在他看来虽然娈童地位不堪下贱，但以往相处越凌的气度风韵都极为清秀，如此之人实在不堪让人屈辱，所以心里多少是倾向他的，况且，两人之间谁是谁非一眼看得出，那孟鸣冬之前的恶霸残忍之举也实在过分，如今作再多的补偿都不为过。但又过于自负，以为赔礼道歉温柔相待就够了，却又想过没，越凌会不会因此而为难，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心里感叹万千，脸上却依旧是浓浓关怀。

　　越凌轻轻叹息，眼神暗了一下，淡淡开口，“多谢你挂心了，我会小心保重自己的。”只是那人依旧不肯放过自己而已。

　　想要平静的生活真是这么难么？

　　过去的事他只当作了一场恶梦，不去想，不去计较，为什么他偏偏不肯，硬要自己回想起来，那么残忍的相待，如今的自己想来都觉得鲜血淋漓，可如今，他那么小心翼翼的待着自己，没有了以前的苦苦相逼，只是用着无限委屈的眼神看着自己，为了自己一个淡淡笑容而开怀，一个皱眉而难过，仿佛是掬在心里的宝贝——好笑之余又带了点点的酸楚，如果——

　　如果什么，下意识的不敢去想。

　　若看着他的眼，良久开口，“是不是用了无忧，你就不会这么难受呢？”

　　“无忧？那是什么？”祈寄洛好奇宝宝发问。

　　“前尘如梦，一生无忧，宛如重生，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重头来过。”越凌解释着，这段时间孟鸣秋的所为他一一看在眼里，心中实在感叹不已，但越凌的脸色却渐渐黯然，有些脆弱有些疲倦，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一直都不敢问，却更不忍看着他这副模样。

　　寒的话提醒了他，逃避不是办法，即使痛，即使苦，也必须把事情作个决定，要留还是舍，因此才故意问他那次脱口而出的打算。

　　“既然希望前尘尽忘，那干脆重新开始吧。”祈寄洛想了想开口劝解着，感情之事本来就该劝合不劝分，既然他放不开，被重重伤害也放不下那段情，干脆就一切重新开始。

　　若一愣，看着他，摇头，“我们说的药是给孟庄主，不关越大哥的事。”

　　——这还真是误会啊。祈寄洛尴尬的笑笑，原来为难的竟是无法拒绝干净啊，也是，受到这样的伤害还能无所谓就不是常人了。只是，忘忧——也实在是过于残忍的一味药，也许，对孟鸣秋而言，恨比忘记更好吧。

　　看看拧眉不语的若，又转头看看一脸黯然的越凌，低头一叹。

　　“承蒙若兮多日美食招待，无以为报，这事就当我为你解忧吧。”

　　两人立即抬头看着他，满脸疑惑。祈寄洛一笑，不语走了出去，这种恶人还是外人作得比较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