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云出无心

48、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午后，雨丝纷然。

　　灰沉沉的天色，触目处是一片蒙蒙的透明，密集的雨丝从天边连到眼前，凉风竦竦，打在石子甬路上，滴滴答答的，印着或深或浅的水痕。接连几日雪雨天气，洗得天地间处处清亮寒凉，深吸口气，也是沁寒如雪。

　　“影——”寒伸手接着屋檐滴滴落下的水珠，不待满掌，又覆了下去，半眯着眼，瞄了瞄亭子外曲折游廊的淡淡身影，低低唤了声。

　　“是。”影奴微微点头轻声道，虽然眼里露出几丝冷色，但还是撑着伞到入口处，“两位请。”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在这样的雨天出门游玩，因此，突然出现在这样雨帘中的单身女子便显得格外可疑了。在未得寒的允许前，可是一直把来人隔在远处，但此刻寒既然发话了，也只能如他愿了。

　　“多谢公子。”撑着伞的女婢眼里掠过一丝怒气，很快的恢复如常，领着她身后的蕴着水气的小姐走进亭子里。想必是对方才的不平等待遇不满吧，不由得，寒微微勾唇，有意无意朝那女子瞄过去，果然，娇是娇了点，但还沉得住气。

　　坐在亭子边石椅，略略喘息，明眸女子才微微一福道，“一时贪玩，不想天色突变，倒麻烦这位公子了，小女子姓白，不知公子尊姓？”

　　寒淡淡回头，收回微潮湿的手，一旁的剑奴已是递过一方帕子，细细帮他擦干了手，微微笑道，“在下叶笙寒，久闻沁芳湖水色美，适逢路过，便来一观，倒没留意姑娘在外淋雨呢，真是失礼。”

　　自然，以寒目前的听力，早就知道有人向自己这边走来，但他不开口，影奴剑奴二人定是不肯让人靠近，不过，唇边露出一丝笑意，——白姑娘吗？还真是又一场的偶遇呢——

　　“原来是叶公子，不知可曾听说过清翎山庄呢？”本想依循周旋一二的，但，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神色，脸上一凛，也知道自己的来意他全看清，白敏也是个非常女子，马上就不再绕舌，直接进入话题了。

　　“商贾之人怎会不知这江南第一大庄呢，可真是孤陋寡闻了。若说天下财富江南见半，那清翎山庄可谓是江南财富八分满了，如此大富大福之家，在下可是神往得很。”寒淡淡的开口，虽是说着仰慕的话，但，白敏却怎么听怎么诡异，好像——有点讽刺的意味？？

　　妙目微眯，心下有份计量了，看来那夜，白若水与他之间是出了些问题了，那么，以此入手，果然不错。思量罢，笑吟吟站立起来，“如蒙不弃，我倒可以为你向白庄主引见，以叶公子见识，定然能与白庄主相见恨晚，对二人的商业都有好处。”

　　微微打量了她，“原来——清翎山庄能有今日，果然名不虚实，姑娘蕙质兰心，有你相助，何事愁不成呢。”

　　果然奇女子，三言两语的便探清最佳的谈判方式，此行，有趣了。

　　“叶公子谬赞了。”不卑不亢的点头，倒也得体大方。

　　“不知叶公子可曾见过我家庄主呢？落月山庄被誉为天下第一庄，叶公子财势逼人，文武双全，二人可谓是双壁同辉了。”白敏直直看过去，眼眉闪过一丝哀愁，“恕我轻狂，交浅言深，不知公子认为成家与立业何为先呢？”

　　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了，不觉勾唇，毕竟是时间紧迫，自己不急，但他可就——看来也是时候了。微微摇头，笑道，“我想这世上，不管是刀客文人都爱酒的吧，江南有杏花香，漠北有刀子烈，刀客文人有所重，有所喜，即使是文人也不能全喜爱杏花的香甜，有豪饮十斗写下诗九百的人，也有醉卧美人膝的江湖客，想必这其中，自有一番道理。”

　　没想到寒会如此比方，生生的噎了一口气，白敏愣了愣，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江南风景好，不知公子此番出游，可曾带了心爱之人游玩？”还是不兜圈子了，一番对谈后，终于明白了，要比心眼，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况且，自己也没那个时间，白敏决定干脆摊开了说。

　　“有心无力啊——”嗯，终于舍得说正题了？

　　“公子心中之人目前在清翎山庄内做客，不知公子知否？”

　　呃——这么自白，寒微微愕然，倒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想，楚青蔻此刻身份还是挺尴尬的，也就不奇怪了，但，还是摆出一副惊愕的表情。“青蔻怎会在此？”

　　“公子若想知，还请进庄内一谈。”白敏站立起来微微一福，“庄主如今有事分不得身，本想亲自送楚姑娘回去，但又恐旁人杂言碎语秽了姑娘的清白，那可真是得罪了。请叶公子恕我等轻狂年少，若是得罪处还望公子恕过，他日当前来领罪。”

　　“白姑娘客气了，说起来还是你们帮了她，怎有此言，叶某先行谢过，来日定当回报贵庄主的盛情。”微微一愣后，寒笑了起来，目光柔和，言语温雅，然，笑不及眼底。

　　“如此，三日后午时我在庄内恭候叶公子大驾，今日之事我会与楚姑娘说一声，好让她也心安些。”说着，转身离开。

　　——

　　望着她们主仆二人离开，影奴疑惑的开口，“主人，我们当真随她的意而行？”从收集到的情报看来，她的身份可——

　　“无妨，事情也该是时候了了了。”微微含笑望向雨帘深处，正是清翎山庄方向——离开了这么久，果然——很想你呢——

　　摊开手，空空的，终究——有种失落感。

　　——

　　入夜，夜凉如水，映着淡淡的月色，书卷上也罩了一层如霜般冷冽的银色，寒皱了皱眉，“你是说宣王爷去了一趟清翎山庄，随后便出来了，并无异样。”

　　“不错，看来他倒是比你更快一步见着人了。”尹屏轻摇折扇，笑得好不得意，难得见他如此一副冷容，嘴里虽是说着不在意，但毕竟还是存在心里的，因此不免带了几分笑谑。

　　而寒却仿如没听到他的调侃，依旧凝眉，手指无意识般在送来的文件上轻敲，半日见他没有反应，尹屏才收起笑谑之心，走过来，“难道有何不妥？”

　　“逍遥王爷并非浪得虚名之徒。你说此后并无异样，这就是不妥了。”

　　“哼，想在我眼皮底下摆弄花样么，太小瞧我了。”经寒一提尹屏也马上醒悟过来，因自己一时失察差点被瞒了过去，不觉冷哼微恼。寒摇头，毕竟是朝廷栋梁之材，本事还是有些的，兵马之事也亏得了他能瞒得过这么多人而弄出来，若非态度太过不自然，他也察觉不出。

　　轩辕蒲对若的感情如何，他自然比若更为知晓，因此对照他以往的态度和行为很快便猜到里头的隐情，略微沉吟，“看来要劳动你一阵子了，这事宜在暗，且柳无霄那边也要先做好安排才是，免得到时累及他。”

　　“我这里自然没问题，倒是你——”毕竟他是初涉江湖，比不得旧主子，若是明枪倒不怕，一身武艺即使不熟练也足以自保，且明卫暗卫也在身旁能加以保护；却仍担心暗箭伤人，没经历过那些血色里的阴谋，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没事，我虽比不得他，但也不会逊色多少，况且这些日子来的练习，也习惯许多了。”知道他的担忧，寒开口安抚道。

　　“好，既是你说，就如此办了吧。”思虑半日还是点头。

　　——

　　午后，阳光温和。

　　领命而来请人的小厮恭敬的立在楼下，一行二十多人，站得挺直，寒笑了笑，这个白若水倒好排场，不知到底是请人还是捉人呢？不过，来了这多日了，也不再和他周旋一二，只是，倒不知道他此刻安然否呢？

　　据自己所知，也该是时候了。虽是提前了作客，但也不至于过于好奇，微微敛了笑，貌似不经意的摆摆手，远处一道身影便消了痕迹，这才和剑奴影奴二人过去。

　　一行人刚离开，半个时辰后，一个俊秀公子急切的闯进客栈，朝柜台前的小二快速做了一个手势，小二脸色一变，急匆匆领着来人走进内院的一个小宅子。

　　“主上呢？”

　　“半个时辰前应邀去了清翎山庄。”

　　秀目一凝，暗叹，即使是用了最快的速度，终还是来迟了，掌柜的见他脸上懊恼和一丝苦楚，没有了素日的沉静，心下也是一惊，知道若无大事他是不会如此，忙问，“到底发生何事？可是那白若水要对主上不利。”心里一担忧语气一急自然对清翎山庄的主人少了分礼数。

　　回过神来，问，“能否马上联系到尹主管？”

　　“自然没问题。”

　　“好，传信给尹主管，东方蝗虫将至，驱之为上。”

　　“是。”一惊，并不多语，马上转身出去安排了。

　　下一刻，立于房内的俊秀公子也随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