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千山鸟飞绝》两江烟水

4、第三章

　　男人自然听到了门外的骚动，硬撑着坐起来，胡乱在腰间围了一件衣服，正待出门，石未予已经一头栽了进来，正正撞在他胸口。
　　男人喉头一甜，一口血就给少年染了发。
　　“你你你……！”被喷了满头的石未予又惊又怒，伶牙俐齿此刻全无作用，男人直直往后栽倒。
　　石猎户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男人可说是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儿子呆呆站着，头上和肩上都有血。
　　不待询问，他自行想象了事件经过，一定是这人欲轻薄他儿子，结果被儿子宰了。
　　石猎户小心翼翼地走近，蹲下身探探鼻息，男人出气粗重，像是内伤极重。
　　看样子儿子出手还是留情了，没打死他，石猎户眼神一暗，运气于掌就要拍下。
　　“爹！你做什么！”石未予大惊，不假思索地扑上，石猎户没提防儿子突然发难，右掌一翻就要反击，掌到中途方才醒悟，急急收掌，被内劲一激，身子已然摇晃。石未予恰好扑到，石猎户更是立足不稳，饶是此时，他还记得抱住自己的儿子让他不至于摔倒在地，自己却跌在了男人身上，手肘不知该说正好还是不巧地击在男人胸口。那里先是被石未予一撞，现下又被石猎户手肘击中，而且还算上了两个人的重压，男人真个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爹！”石未予手忙脚乱地拉石猎户起来，看了看男人一眼，“爹，他不会死了吧？”
　　“我拍一下他就死了。”石猎户平静地回答，“你做什么拦住我？”
　　呜……这样子的爹好可怕……石未予打了个寒战：“爹，他是坏人吗？要不你怎么要杀他？”
　　“他不是你打晕的？”石猎户愕然。
　　“咳……我不小心把他撞晕了……他好像要出门……”石未予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
　　“你个混小子！”平地一声雷，石未予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石猎户一跺脚，转身就走。
　　片刻，石未予就听见了熟悉的“哎哟喂”叫唤。
　　刘大夫忍不住想叹气，这两父子，不管大的怎么教训小的都没用，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是？不尊老这一点更是十足一样！
　　男人醒过来时，看到的一幕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怎么一大一小都乖乖地低着头听一个老头子训斥？
　　刘大夫犹自中气十足：“都年纪不小了，还不知道自省，今天是我来得快，要是晚了，你们这一大一小不就犯了大错！”
　　石猎户老老实实地听着，石未予表面上老实，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刘大夫看不到，在床上的男人看得真切，忍俊不禁。
　　“刘大夫！他醒了诶！”眼角余光瞄到男人脸上的浅笑，石未予激动地大叫。天可怜见，他们已经被训了半个时辰了，这男人再不醒，刘大夫很可能把他们训到天亮！
　　刘大夫闻言，撇下两父子，径直走到床前搭脉，脸色越发凝重。
　　男人敛去笑意，刘大夫怒气深沉：“石家小子！”
　　“在！”石猎户一激灵，站得笔直。
　　“你居然下了如此重手！”刘大夫一指头戳过来，石猎户额头泛起殷红，身形不见丝毫晃动。
　　“大夫……我的伤……很严重？”男人说出了第一句话。
　　“石家小子，你自己看着办！”刘大夫一甩袖子，走人了。
　　“爹……”石未予难得的乖巧了起来，印象中的爹从未像现在这样愁眉苦脸过。
　　石猎户一咬牙，掀被子。
　　金铁之声响起。
　　石猎户皱眉，这小子受了伤竟然还有这么快的身手，若不是自己戴了铁护腕，这一剑就把自己的手削了去。
　　“真狠的心肠啊。”石猎户一笑，出指如电点了男人数处大穴，男人正自惊疑他能挡下自己的攻势，被点个正着。
　　石猎户将男人平放在床上，无视对方的眼刀攻势，重重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地笑起来。
　　“爹，你笑得很像采花贼。”石未予捂着胸口作痛心状，“我不要一个男人当后娘。”
　　“说得好，混小子，我也不想要一个男儿媳。”石猎户容色一整，“还有，不要再跟你秋姨学些有的没的。”
　　可怜的男人，被两父子一同嫌弃了。
　　“说起来，爹，你到底要做啥啊？”哇啊，这男人瞪人真厉害，好像要吃人一样。
　　“疗伤。”石猎户言简意赅，瞪自家儿子，“出去。”
　　“哦。”石未予应声，关门时扬声道，“爹，我不要后娘啊！”
　　回答他的是一只飞鞋。
　　门内，男人咬牙用眼神杀人。
　　石猎户沉重地叹了口气，伸手抚上男人光裸的胸膛。
　　门外的石未予堵住耳朵，片刻后，疑惑地放下手，这人怎么不叫的？
　　刚推开门，一声惨叫直击耳膜，石未予第二次在白天看到了星星。
　　呜呜……耳朵好痛……石未予揉着耳朵靠近父亲：“爹，他晕了？”
　　“嗯，这小子也真能忍。他本来就伤重，又被我灌了独门内力，现在只好给他重新引导一遍。”石猎户头一次对男人表现出了好感。
　　“爹，那样很痛？”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啊，要不是上次听到过王屠户的惨叫，他绝不会想到在这次堵上耳朵。
　　“把你小子先拆了再装回去，你看看痛不痛。”
　　“……我知道了。”石未予同情地看着床上的人。咳，难怪刘大夫那么生气，他最讨厌的就是仗着勇武欺负弱者的人了。
　　男人若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弱者，只怕醒过来也要再晕过去一次。
　　石猎户想，这是个硬气的小子，既然不是个哑巴，等他醒来，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能帮上忙就决不推辞。
　　石猎户心情很好地给男人盖上被子，把儿子拽出房间。
　　石未予笑嘻嘻地掏出一柄剑：“爹，你看，那个小子的。”
　　“别叫别人‘小子’。”石猎户一巴掌拍下去，接过那柄剑扫了一眼，嘀咕道，“这对父子，不但脸一样，连剑都一样。”顺手把剑往腰间一插，往厨房走去，晚饭已经迟了一个多时辰了。
　　石猎户不知道，男人最后才惨叫出声，是因为他以为石猎户点穴的时候，连着哑穴也一起点了。
　　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