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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三 ...

  •   穿越到大明朝,安希尧睁眼看见的第一人,不是爹不是娘,而是奋力扑水救他的英勇少年邵隐。猛然穿越的刺激,让安希尧上了岸还如抱着救命稻草一般,圈住邵隐的脖子死不撒手。大人们都慌了手脚,只得将两个孩子一起抱回了家。没想到这段险事后来促成了安、华、邹三大巨贾与太湖漕帮的长期合作。而太湖漕帮刚满十岁的少帮主邵隐,也更想不到,自己从正直桃花汛的湍急河水中,救上来个甩不掉的冤家。

      风篷小塘刚点上岸头,安希尧一撩直裰下襟,稳稳跳了上去。

      “你如此火急火燎,是闯祸了还是欠债了。”邵隐凉凉道,手上却不知何时多了方上好的松江绵帕,不着痕迹地递了过去。

      安希尧俊脸微红,沾了沾额头的油汗不悦道:“我找你也不都是这等倒霉事吧?”

      “哦?那你倒说说还有别的什么事吗?”邵隐背手转身望着匆忙的水道,不疾不徐地问。

      安希尧冥思苦想,日子都翻到了大半年前,也没找出一件好事来。只得尴尬地掩嘴轻咳,“今日确有急事,翻墙把钱袋子掉了,又欠了一个重要之人的钱。”

      这些五花八门,匪夷所思的理由,邵隐从他五岁听到十五岁,用筐装好了都得码满满一船,不禁叹气道:“你掉钱,你欠钱,与我何干?”非是有意刁难,只是他想起上月亲自押了安家百十船“观音籼”北上应天府,这小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待他顺利返埠定身望北塘,与君洗尘。结果呢,他连船队几时回来的都不晓得!

      “俗话说,人生有四铁,一起开过裆,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你邵市朝好歹是我四铁之首,不能这般无情无义吧?”安希尧踱步到他身旁,也学他背手望江。

      “俗话还说,亲兄弟明算账。”邵隐懒得理他,从袖中摸出个巴掌大的裹绸小册,带着一只斑竹细腰笋尖小笔。

      安希尧一把夺过他手中物件,翻开来端正地签上:“银二两,嘉靖三十年五月壬戌,安希尧。”

      一阵清风与人捉弄,册本沙沙,被吹翻到首页,安希尧指着一条如虫爬般的借字:“钱三十五文,嘉靖二十二年十月癸未,雪。”不禁一阵心酸道:“你真是吝啬个了得!我7岁借你三十五文钱就被逼得立下字据。”他虽身在豪商大贾之家,奈何家风甚严,二十岁前不得狎妓,不得蒲博,不得经商,虽在族产上日进斗金,岁获万利,但在二十岁前一文钱都拿不到!而安老爷坚守富贵不能淫,钱财就是那□□中的□□!对族内子弟的月例控制更严,像安希尧、安希学这样的本房嫡长子,月例也不过二两银子。每每想到这里,安希尧总有一种后娘养的穿越者的悲愤之情!

      无论如何钱是借到了,下面该是找债主了。安希尧只知道那举子过西桥继续向南走去,于是就对船家说道,“这位大哥往北禅寺去。”

      撸手望一眼邵隐,见他微微颔首即撑起摇橹,破水西去。过了黄石桥,安希尧逢人便问,邵隐不胜其烦坐入舱内继续看起账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人告知他在七尺渡见一儒生向南去了,安希尧一阵雀跃,命船家加速追去。终于快近学桥时,看见了那抹匆忙的素青影子。

      “举人老爷!”安希尧站在船头高喊。

      吴时来应声回头,就见一只风篷小塘贴着水道护沿徐徐驶来,船头站的正是方才诓骗打行郎头的少年。

      “接着!”待船头到达岸上的人的位置,安希尧猛将一物件投将过去。

      吴时来反应灵敏忙将东西捞进怀里,定睛一看是个钱袋子,掂在手里怕是有七八钱银子,“你这是作何?”

      “先生不要误会,你将身上的银两都给了卖酒老丈,人在旅途无钱财傍身怎可。”安希尧不再玩笑称呼,良好的教育叫他进退有度,从容大方。

      吴时来朗声笑道:“多谢美意,我手脚俱全干些力气活不在话下,这钱我不能收。”说着作势就要抛回去。他自幼家境贫寒,与老父耕种于山林,倒是全无儒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毛病,人也是爽朗大方。

      “在下并不是拿这阿堵物噎你,我猜先生是来无锡投亲探友,若是你出去下力,主人家作何猜想?若是你突有急用,与主人家借是不借?先生好生想想,在下并无他意。”安希尧说得面面俱到,不为别的只为此人一身正气。

      吴时来哑然,既觉得他诚恳自然又觉得他心思缜密,自己出门在外能得人如此关照也有些许感动。他并不是忸怩作态之人,当下拱手谢道:“那就承公子美意了。”

      “君子有通财之谊,先生莫要放在心上。”安希尧还礼,随即吩咐撸手掉头远去。从相遇到离开,二人心有灵犀般,都不曾交姓通名,名副其实的萍水相逢。可他却有一种模糊的预感,似乎他们很快就会再次碰面。

      安希尧刚坐入船舱,便听邵隐说道:“这先生倒是位痛快人。”

      “就是有些臭脾气,如雷似电的,一般人受不得。”从彭牙炕桌上端起茶碗,他细细品了,却是顶好的龙池“虎丘”,不禁神情放松,一股迟来的倦意便涌了上来。当下心思动道:家中怕是已经对自己实施全城大搜捕了,也罢也罢,就在这等着先落个清闲再说。

      风篷小塘,虽称小塘但内里并不狭陋,即便两个成人男子并坐也有些许余地。安希尧顺着古锦卧垫躺下去,片刻呼吸就深沉起来。

      邵隐见他当真睡熟了,便吩咐撸手将船摇到桥下避暑,又从藤箱内拿出一件搭护轻手给他盖了,这才继续捧账签批。桥下虽青翠掩映送人凉爽,可也送来了蚊虫骚扰。邵隐见他梦里翻腾一阵,不堪其扰的样子,只好坐过来,从袖中抽出支轻薄雅致的白竹散扇,调来清风以解虫忧。

      安希尧只睡了小会,便从一阵清幽的“金丝伽南”香气中醒来。睁眼就见面前晃着一支金铰藤骨,面薄如绡的“聚头扇”,扇尾挂着“伽南”坠,香气便是自那里传来。东南良户女子多好绢素古团扇,唯青楼女子好玩这种巴掌大的袖扇,用以书情传意,附庸风雅。果不其然,如此飘逸清秀的空青扇面上,却写着极俗的洒金篆字。

      “翠袖楼,好地方。”安希尧以手为枕支起头,“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东西。苏州姐儿温婉聪慧,通诗晓乐,最是消愁好去处。”

      “哦,那你定是去过了?”啪一声合上散扇,邵隐依旧埋头账文,不咸不淡地问了句。

      安希尧自垫上坐起,撑了撑腰身,“我去作甚?娘儿爱俏,姐儿爱钞,也就你这张银票脸去了吃香。”

      邵隐差点被这句话给噎死,合上账册冷哼一声,“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两人突然为了一把来路不明的破扇子,不声不响地生起闷气来。突从岸上传来一阵呼喊声打破了沉闷,“大少爷老爷找你回去呢。”

      安希尧匆匆出了船舱,就见安陆气喘吁吁地冲着小塘喊。心想,怕是寻到米市漕口一路问将来的。“我这就随你回去。”他整整衣衫,特意摸了摸袖中银钱这才放心。

      “佛生,你且先过来。”小塘已将靠岸,邵隐却招手把他叫过来,“坐好。”他不疾不徐,让安希尧背对自己坐下,手中已多了把瘿木小梳。径自打散了对方的头发,一丝一缕都梳到,再拢到发顶打髻固定,待左右都服帖妥当了,这才撤手道:“发髻松散不整,世叔不责你才怪,这下赶紧去吧。”

      安希尧没有半点不适,他自穿越大明,虽年幼好学,但对繁复穿戴也是头疼不已,久而久之,邵隐为他整发修衣已成自然。他只回身冲邵隐点点头,就跳上岸携小厮离去。

      邵隐立在船头,直到安希尧急急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吩咐撸手回漕口。他瞄了眼手中轻薄娇小的散扇,便轻轻一抛,那小扇划出道白亮的弧线,掉进河道里一下就不见了。

      安府宅第是嘉靖二年皇上钦赐的,西面临街,外墙高照,内宇宏深。前有五厅三屋,用以泊暑避夏,后有重堂复道,高楼小院。安希尧路上就听安陆讲家中来了贵客,叫自己直入前厅,方进外门,就见轿房外仆下跑去回复。他心中暗自庆幸,君子教子七不责,这第一不就是対众不责,今日有贵客在堂,老父亲多少都会宽宥一二的。

      等他绕过豆瓣楠浮竹照壁,进了十二扇雕花隔门,见堂联家训下正首的黄花梨官帽椅上坐着的正是老父亲安如山,此时,刚端了茶碗与客寒暄,怎么看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摸样。安希尧立时松懈下来,待看到东首落座的客人时,瞬间整个人一面如遭雷劈,一面如坠云雾,雷雨交加是如魔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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