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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旧人回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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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锦葵抬起大大的眼睛看向沈东陌,目光盛着莫名的深邃,像是一潭见不到底的江流。她勾唇笑了笑,柔情似水,却与平时的反应大相径庭:“我没事,师弟。”
沈头陌心中大震,表面云淡风轻道:“那便好。我捉了鱼,你喜欢烤还是蒸或是煮汤?”
“都好。”蔓锦葵笑道,一字一句都显得格外沉稳,不似平时那般兴致高昂或是小心委屈。
沈东陌像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似的,扶起她,为她理好凌乱的斗篷道:“三师姐,注意身体。你才刚从玄冰地域出来,身子骨还未能适应。”
“嗯。”
千竹闻言更是吃惊——玄冰地域是六界都不愿意涉足的地方,为何小仙鹟会从那里出来?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沈东陌确实也完全不像是当年那个羞涩而含蓄的少年郎,而是变得更加陌生,更加孤冷。她想打听那期间发生的事情却撞上了蔓锦葵的目光。
“千竹,谢谢你。”蔓锦葵顿下往外走的脚步,意味深长地向千竹道了一声谢,惹得她更是满腹狐疑。
谢谢她什么?
时过晌午,沈东陌烤好鱼就打算叫蔓锦葵来吃,倏然听到从房间里传来的琴声。他走到敞开的房门前,见到木窗下的蔓锦葵和案而坐,十指在瑶琴跳跃,指法顺畅轻快,一点也不像那个不精于琴道的蔓锦葵。
她娇俏的脸仍是碧玉年华时特有的稚嫩,大大的眼睛此时微微敛着,纤长的眼睫在光亮中扫出一层阴影,神色平缓又极为冷艳。也许还有带着几分激烈,犹如冬日里的篝火或是最易醉人的浓酒。
似乎是发觉沈东陌的存在,蔓锦葵停住按在琴弦上的指尖,抬头迎向他:“师弟,怎么站在门外不进来?”
沈东陌回神,略微尴尬地笑了笑,道:“三师姐你才是,房门大开不觉得冷么?”他瞄了眼百鸟朝凤暖炉,馒头蜷缩着身子贴在暖炉旁打着盹,看起来很舒服惬意的模样。
“比起心冷,这点寒意算什么?”她垂下眼帘,嘲讽般的哀怨道。
“三师姐,你肚子应该也饿了,我已经煮好饭菜,快些过来吃。”沈东陌转了话锋,淡淡道。
蔓锦葵瞅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馒头,缓缓起身。沈东陌便去拎起衣架子上的斗篷为她披好。蔓锦葵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灿烂笑脸道:“师弟呀,与妖界做交易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好自为之。”
正要收回手的沈东陌一惊,顿住了动作。蔓锦葵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就走出了房间。
沈东陌凝紧了眉头,他所熟悉的三师姐,是不是一去不复返了?
玄冰地域仍保持着天地初开时大雪冰封的状态。雾鹫穿着厚重的白色暗云纹披风踩过积雪,回头望了望前不久越过的极寒高山,再走不远路就能到达他要去的地方。
这个地域无法御剑飞行,因此他花了不少时间。
来到冰雕之地,他顺着记忆往前走,满天的风雪沾上他半束的长发,黑白分明。他心里的不安已然慢慢扩大,在一块破碎了的巨大长形冰雕停下脚步后,他风华绝代的脸上盈满了不可置信的震撼。
他俯身查看了一下冰雕碎块,拾起几片掂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表情越发凝重。
“看来不是外物所致,也就是说冰雕是从里面开始裂开的。是她自行打开的话,师尊的封印已经被她破了么?唉,师尊的转世还未找到,如果她真的破了封印,那仙界真的要面临毁灭了。我得赶快回仙境一趟,把这消息告诉赤玥。”雾鹫喃喃道,身体已经快速做出反应,急切地往回走。
仙魔两界这场战打得激烈,难得消停了一段时间,算作给双方一个喘气的机会。下面听到的说辞却是昆仑仙境的赤玥仙君带领仙界大军与魔界主力军死斗,才让她们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雾鹫之前封印住飞仙池,没有了前往昆仑仙境的捷径,那些小妖小魔们就换了方向朝别的地方去往昆仑仙境。仙派剩余的人数也不多了,若是有魔界大军来犯,恐怕他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十年时间了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眨眼就已经过去了。蓉菁此时已经变得婷婷玉立,比之十年前,更加娇柔,楚楚动人。她和剩余的圣心门弟子回到圣心门中,看到圣心门早已经荒草丛生,尸横遍野,空气都弥漫着一脸肃杀悲凉之气。让人不禁回想,好像圣心门惨遭灭门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那般。
当年他们被师尊派下山去寻找其余三大仙派幸存的弟子才避免了被杀害的命运。他们赶回来的时候,正好就目睹到他们的师尊以及华凌师叔的首级被一个黑衣箭袖锦袍的男子割下,滚落到血海之中。
那时要不是筵庆师兄拦住她,她也许就因为面对弑师仇人而起了杀意的冲动命丧黄泉了。
她呆然地走到了正殿里,所有的物件都是当年的模样。只是地面,墙壁还是许许多多的地方都被染上了一片片鲜红的血色,时刻在提醒着她那场灭门惨案是多么的凄惨壮烈。
蓉菁又退到前院来,四棵参天大树底下有不少暗红色和化成泥土的碎布被积雪埋在地下,露出若有无的影迹。已经分不清是血还是尸体的残骸了。
鬼玉草在寒冬中开放得越发热烈,花瓣的蓝色比春夏时分更深,花蕊的粉红已经转变成艳红。她弯下身子,玉葱般的柔荑摸上在鬼玉草的花瓣。地面的积雪就像养分,被它快速的吸收,导致它周围的泥地并没有任何雪色,一片青绿。
看到鬼玉草,蓉菁就想起当年她倾心爱慕,仿若玉砌战神,英姿飒爽,清冷淡漠的白师兄。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如果还活着,应该一早就会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不是十年间都查无音讯了。
“蓉菁,还在想着白师兄么?时间那么长,他定是在仙魔大战中丢掉了性命。”浑厚而清晰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语句间似乎把她的想法看透了。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师兄,你回来了。山下情况如何?”
筵庆也成熟了不少,鬓发间有了几根银丝,显得他沧桑老成。他走至她身旁,拉起她:“还是老样子,不过有仙境的人帮忙收拾,百姓的性命暂时不用担忧。”
她收回被他拉着的手,又问:“是么?蓝鹊她还没回来?”
“毕竟淮海和栾雁山的阵法太多,就算魔界也不能把所有阵法破坏掉。让蓝鹊去查看受毁程度当然要费些时间。”筵庆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情形估计又要下雪了,先回房间吧。”
蓉菁点点头,正要和筵庆并肩往正殿走,一阵大风吹起,突兀地卷起地上的雪花和枯叶飞溅。蓉菁和筵庆顺着风向,双双回身看去。
一个俊逸非凡,清冷硬朗的男人笔直翩然地立在一把黑色飞剑上,冷峻而威风凛凛,犹如一个从天而降的战神。
蓉菁平静的内心在看到剑上站着的那个人后,刹那间纠成一团,剧烈地跳动起来。十年间隐藏着的情绪如同山洪爆发般倾盆而出,几近令她窒息。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踉跄着脚步走近他。不相信般掐了掐自己的玉臂,很疼,并非在她的梦境里。她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却不知道从何而起,就连最简单的名字也叫不出来。
大雪在此时悄无声息地落下。天地间霎时间模糊成一片白银色。
北风呼呼地吹过,扬起她的发梢,她的脸在冰雪间冻得毫无血色,可是她却感觉不到冷。
筵庆也被半空上的那个人吓到了。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大家都以为已经死去的人。他看着蓉菁定定地站在那人面前,他能明显感受到蓉菁的身子在颤抖。
他咬咬牙,正要叫那个人,那个人却已经在半空中让黑剑拐了弯降下,停到了他们面前。那人慢理斯条地收好剑,行至二人身前,一如既往的淡漠凉薄:“是蓉菁师妹和筵庆师弟?”
眼前的人还是十年前的样貌,一点岁月更迭的痕迹都找不到。而蓉菁和筵庆早已是梅之年与而立之年。他们迟疑的原因也在于此,白师兄若是未死,如今应该也是而立之年,为何他还是那么年轻的模样?
还是说,他已经死了,这只是他的魂魄?
筵庆首先收神反问道:“你是……白师兄?”
白商弦一点也不讶异于蓉菁和筵庆的反应,只是平淡道:“我是。十年不见,你们已经变成这样了。”
蓉菁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颤步上前,伸手拉过白商弦月白袍子的衣袖,那绸缎柔软顺滑的手感一如往昔的熟悉,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竹香仍让人心头温热,“真的是你吗,白师兄?我没有在做梦?”那么真实的触感,他确实是存在于这个空间里的。
白商弦没有躲闪。凤眸光华流转后,他点头,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冷冰冰道:“确实没有在做梦,我回来了。”
听到白商弦近在咫尺的声音,蓉菁终于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筵庆连忙扶过她,对上白商弦漠然平静的神色:“外面天冷,白师兄,详情我们先回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