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红&解语花]节》轮回的叉子

4、第 4 章

　　（十）夏至
　　日北至，日长之至，日影短至，故曰夏至，这天，白天漫长得让人心慌意乱。
　　时间过得不声不响，转眼间又要到三伏天。夏至三庚暑头伏，一年中最热最难熬的时候不远了，小花练功却不见松懈。
　　唱戏这活计，和练武一样，讲究个勤，讲究个苦，都得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扎扎实实地才能练出彩儿来。所以大清早晨爬起来吊嗓根本就不叫个事儿，为了练功贴着墙倒立半天也是常有的。
　　长沙夏天的热比冬天的冷还要厉害，大热天练功，难受程度可想而知。可小花从来没怨过，一来是他本就比一般人家的小孩儿能忍，二来是他真喜欢做这个。他看过二月红年轻时的剧照，老照片早就泛黄，却还是不掩台上人灵动出凡的身段和扮相。他也想变成那样出色的人，唱那样出色的戏。
　　孩子终究是孩子，心里藏不住许多话，尤其是和自己亲近的人。一天二月红教小花唱了段花鼓戏后，小花忍不住艳羡地和他二爷爷说道：“二爷爷，花儿以后也要当名角儿！”二月红听他的声音还未脱奶气，就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摸摸他那小脑袋说：“花伢子，二爷爷知道你中意这个，可是你以后总不能只当个戏子。”小花撅撅嘴，把自己的脑袋从那双温暖的手里解救出来。他不喜欢人家摸他的头，显得他跟个小孩儿似的，虽然他根本就是个小孩儿，但他总认为自己长大了。他脆生生地反驳道：“花儿爱唱戏，我就想一辈子都在二爷爷身边学唱戏！”
　　“傻伢子”，二月红更乐了，“你还真想唱一辈子戏啊。”
　　小花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啊？”
　　两人聊的时间长了，二月红干脆在檀木椅上坐下，再把小花抱在他腿上，耐心给他解释明白。
　　“花伢子，你以后要做的事可比唱戏要风光的多。”
　　“比唱戏还风光？那也有台下那么多人看着我吗？”
　　“有，当然有，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你，所以你做什么都得小心慎行，莫多一步，也莫短一步。莫误场，莫冒场，莫怯场，莫晕场，你晓得么？”
　　“那还不是跟唱戏一样？”
　　“差远了，戏子唱的永远是别人的戏词，你演的却是你自己的戏。”
　　“我自己的戏？”小花睁着一双丹凤眼，似懂非懂地嚼着这五个字，懵懂呆愣的表情看得二月红叹了声气，又锲而不舍地弄乱他脑袋上的头发，自笑道：“真是，我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你不过是个孩子，以后总会明白的。”
　　（十一）大暑
　　大暑，一年中最热的时节。
　　厨房里早备了凉粉和酸梅汤解暑，二月红坐在藤椅上扇着风看小花练戏。昨天解家来了人，却不是为接小花，而是专程拜访红二爷。那两人走后，二月红就一直心事重重，小花觉得奇怪，但没有问出来。
　　一曲唱完，小花站好等着他二爷爷指正，二月红合上眼思量许久，突然开口道：“花伢子。”
　　“哎？”
　　“你不是要学好本事吗，从今天起二爷爷教你如何？”
　　（十二）立秋
　　秋，揪也，物于此而揪敛也。
　　虽说秋天到了，可是长沙还是一片闷热，哪有半点秋的影子。
　　算来小花在这里住了着实不短的日子，从一开始学唱戏到后来学下斗的功夫，甚至连缩骨功都交予了他。红二爷看得没错，这孩子是个人物，天生聪颖且吃得了苦，从拜师到现在，不仅唱起戏来有模有样，支竹竿飞檐走壁也掌握了七八成。少年的样子长开后，更显得容貌姣好，言行举止为人处世都颇有当年红二爷的风范。就连霍老太都说解家小子得是老九门小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解连环一连数年杳无音信，解家元气大伤，早派来人和二月红说指望解小少爷接管家业，如今看小花这般有能耐，自然对红二爷千恩万谢。可是见了小孩越来越挺拔的身板，越来越公式的笑容，以及眉宇间偶尔出现的本不属于他那个年龄的淡漠，二月红也不清楚当初自己收他为徒究竟是对是错，对他是好还是坏。
　　有风从窗吹进，带着一院树声和隐隐的寒意。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
　　到底是秋天，果然有些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