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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1st chapter】
狂风呼啸着卷起巨浪扑灭落日最后一丝余晖。
一道闪电劈开黄昏与夜的交替。
月亮踏着浪花驾临天空，放逐黑夜。诺比丽站在顶甲板上，身后的假面旗帜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好极了，宝贝儿。”诺比丽放下望远镜，碧瞳倒映水光粼粼：“卡洛，我们要在明天之前拿下它，作为假面号五岁的生日礼物。”
卡洛咽下一口饼干，抬头仰望着诺比丽那窈窕婀娜却在夜色下映衬得特别伟岸的身影，暗自翻翻白眼切了一声。
——这么一艘破木船，说得好听些也还是一艘庞大的破木船。就这么一艘破木船，还妄想着生擒了人那钢浇铁铸的宫廷皇轮？
——可是谁又知道呢。在海里，最丑最小的涿豚在打斗中往往是最勇猛最凶狠的，不就应了东方那句什么什么……因自卑而强大？
或许是吧。卡洛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噢，卡洛殿下，我看见对面船的王子了，他是多么英俊啊！”海星突然兴奋异常地欢叫起来。
“王子？”卡洛质疑地看着海面上那个遥远得还是小黑点的轮船。
“噢！卡洛殿下，您看见了吗？他可比摩菲殿下英俊多了，主啊，万能的主啊，您是多么的富有创造力!”
“闭嘴，你这个蠢货。”卡洛低声咒骂一句，“再这么喊下去你就要掉到木板了。”
海星立刻以全身紧紧抱住她的耳垂。
卡洛微微皱眉：“我怎么就带了赛罗洋里最闹得慌的海星出来？”
“不不不，您要相信自己的眼光。我可是赛罗洋里最安静的海星之一呢。”海星激动地扬起小小的腕。
“你不喜欢？”诺比丽俯身递去一枝玫瑰。
“怎么会？那可真是，”卡洛将花放在鼻翼下，嗅出一缕芳香，“妙得很。”
诺比丽笑了笑：“卡洛，那艘宫廷皇轮在西赛罗洋号称是永不沉没的梦幻之船。”
“……它叫什么名儿？”
“泰坦尼尔号。”
卡洛沉默着眺望远处。
海星趴在卡洛的耳垂上吃吃地笑：“傻瓜傻瓜大傻瓜，天啦，她居然想用蚂蚁撼大树！”
诺比丽说：“宝贝儿，你有没有听见谁在笑？”
卡洛正了正神色：“完全没有，是风太大了，可能更晚些会有大暴雨。”
“那可不好宝贝儿，但愿情况不会太糟，只要能让我们把王子给拿下，然后我们再……”
“这好嘛！船长大人，请您首先确定我们会不会自身难保。”负责清扫船面的若伊探出头来嘟囔了一句。
诺比丽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用假面号去对付一条小木船，会有什么问题？”
若伊大为惊奇：“小木船？您不是说那是一艘号称永不沉没的宫廷皇轮嘛！”
“你这蠢货，”诺比丽扶额，“我们这趟出海，要对付的是泰坦尼尔号过会儿放下的那只小木船……我倒想问问，之前大家策定计划的时候你和卡洛在干什么？！”
“当然是在清理你们到处乱扔的瓜子壳啊！”
“当然是在睡觉，那时候我困得很。”卡洛将诺比丽望着，“你是说，王子会在那小木船上？他要做什么？”
“他需要征服海洋。”诺比丽轻蔑地笑着：“西莱大陆秉承蓝色文明，各国皇室都传有一条什么傻规矩，必须是要能够征服海洋的王子才能登上王位。而他们征服海洋的途径就是给王位候选人每人一条小木船然后扔到西赛罗洋上，让其自生自灭。只要先回到西莱大陆的王子就得以继承王位，因为西莱洲人认为他最先征服了海洋，得到了海神的认可。”
若伊叫了起来：“我的真主啊，继承王位就这么容易？他们也不考虑有的人根本就只是废材，靠的是侥幸才回得去？西莱洲人就是爱干这么些蠢事。”
卡洛稍稍挑起眉梢。
——是谁说文明越悠久的土地就一定是连空气都充满智慧的地方？真是傻子。文明越是悠久越是复杂，就越不缺乏蠢事。文明是源于智慧没错，但是智慧源于经验，而经验源于人们在做尽了蠢事之后的幡悟。这可不就是蠢事的例子。
——是谁说信仰神佛的人越多世界就越充满光明？连傻子都不如。盲目的信仰虽然会让人类在行为举止得以修正，但是更会让人做一些蠢事。最终导致的结果是一般是人类自己的精神世界光明了，但是生活却水深火热，又何用？要怪只怪不是全世界的人都会傻而天真地信仰西天如来或者耶稣。这可不也是盲目信仰的例子。
——是谁说用一条小木船横渡了大洋的人就是征服了海洋？人类往往总那么自以为是，却不知道其实是海洋放过了他们。
诺比丽摩挲着指尖：“你又管他这么多做什么？反正我们今晚就随便绑个王子回来养他几天，过些时候就勒索皇室，皇室的人向来弘扬神明圣道，不会见死不救——况且先前不也有过几个例子？再者那种小木船再大也不过放得下王子和五个侍卫。”
卡洛侧过脸对海星说：“听听。傻瓜的是你和西莱洲人，奸诈的倒是她。”
“那好嘛！可船长大人，为什么我们还要伺候他几天？”若伊激动地扬起拖把，“要是他嫌弃我们的食物不好吃，全倒地上了怎么办？谁打扫？噢，最好可不要是我，我讨厌清理地上的食物，真是麻烦死了，那可是要……”
“那就饿着他。”
“也好嘛！可在饿他之前，地上的食物谁打扫？”
诺比丽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她个蠢货，忍着，为了体现身为一船之长的气度，必须忍着。
“船长大人？”
“要是你不愿意打扫，那么你让他自己打扫干净，他不愿意你就拿鞭子抽他，拿烧红的铁烙他，拿银针刺他，别弄死他就成。”
“倒好嘛！那更麻烦了，倒不如我自己扫扫干净了完事儿。”
卡洛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到他处。
小小的海星仍旧唧唧呱呱地烦着：“卡洛殿下，您倒是看看这些人类的愚蠢，什么事情都还没做就已经料定了自己一定胜利……要知道理想总是很丰满的，现实却很骨感。有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或许是王子带领着几个侍卫就能征服假面号，或许是……”
而下一刻，这个号称着赛罗洋里最安静的海星之一的海星就被某伪人类从耳垂上扯下来扔到了海中。
卡洛赶苍蝇似的挥着手：“有这闲情预测你倒不如去问问大嘴毛鱼，那些什么鬼王子都有谁。”
海浪追逐着风的尾巴，被迫四散的浪花暗哑低吟，如同塞壬生死不休的诅咒歌喉。
年老的赤鱬无声无息穿梭在一波波碧蓝色的翻涌中，声声鸣叫带有鸳鸯的缠绵悱恻。
海豚用很小的幅度跃出水面，惊慌失措地叫嚷着宣扬暴风雨即将驾临的讯息。
“卡洛殿下，卡洛殿下，今晚暴风雨会来的。”海豚们轻轻用尾巴拍打着船体，用崇尚的眼神望着在甲板上长身玉立的人儿。
卡洛说：“我知道。”
“卡洛殿下，卡洛殿下，王后还在等着您回去，海宫的大门永远为卡洛殿下敞开。”一只个头稍大些的海豚托着海星，将尾巴用力甩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可怜的海星被高高抛到了甲板上。随后，海豚群的叫嚷声渐渐弱了下去，须臾之间四处散去。
“知道了。”卡洛俯身拾起海星，“你倒是问清楚了那些个大嘴毛鱼？”
海星奋力地挥动着小小的腕：“卡洛殿下，请您务必对这些无礼粗暴的海豚进行教化！您看看他们是多么无知而且愚蠢，居然用这样粗鄙暴力的态度对待一位优秀的情报员！”
“优秀的情报员？”卡洛有意无意地捏着它的腕，“那么有哪些是继承王位的候选人？”
“菲尔和马丁，”海星哇哇大叫起来，“还有安格斯！卡洛殿下，疼疼疼，能稍微松开一下您的玉手？”
“卡洛，是你吗？”队长苏菲亚关上间仓的门，徐徐走上甲板，“刚才我有听到海豚的声音，可真美妙。”
“是我，队长。”卡洛随手把海星置在耳垂上，转过身来看着她。
苏菲亚说：“我好像还听到你对它们说了一些什么，是在想家？”
苏菲亚笑了笑：“你该是想家的，我像你这样十五六岁的时候，还天天穿着漂亮的裙子，只知道期待祖母每天的晚餐和宴会上的糕点呢。我以前想家的时候也会像你一样，扔些食物招来鱼群，接着就对它们说个不停。”
卡洛的眼角抽了抽，十五六岁？海星趴在卡洛的耳垂上喋喋不休：“卡洛殿下，刚才大嘴毛鱼还在争论您到底是有一百五十六岁还是一百六十五岁~”
“但是现在不会了，”苏菲亚仍旧顾自地说着，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想家是没用的，既然都已经回不去了，还想那些干什么？那些回不去的美好，越想只能让人越来越软弱。在海上我更需要面对现实，需要坚强，这样才能够活下来。”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直至与呜咽而过的海风融成一体，飘散向无边的碧蓝色。
——漂泊，漂泊，只有再无扎根之地的人才是漂泊。
天边乌云渐浓，云隙之间牵有丝丝缕缕的白色，浑厚的云团后不断有光影一闪而过。
潜鸟竭力呻吟着，慌忙潜入海中，在海面上遗下一圈圈受惊的涟漪。
气压骤然变低，压抑的气息充斥了整个海面。在低空中徘徊盘旋的海鸥，终于迎来了一艘灯火璀璨的华丽皇轮。
有三只木船被固定在瓦伦号旁，在浓稠的夜色下显得有些许的突兀。
“尊敬的王子们，角逐开始，请登船。”年迈的约克伯爵微微鞠躬，“肖恩诚心恳求真主赐福于度洛，度洛的土地将迎来圣明的君主。”
木梯应声降下，继承王位的候选人领着侍卫各自踏上木船，系船索解开后金色的号角被人吹响，度洛王朝的双月旗猎猎升起。暴风雨来前一刻的宁静如同被匕首划破。
有一个侍卫说：“安格斯王子，现在其他两位王子已经开始行船，请王子发动行船的号令。”
安格斯说：“先等着。”
于是瓦伦号和其余两只木船渐行渐远，遗下一只孤单的木船在原地纹丝不动。
可母亲总告诉我们，如果空着手什么都不做，只会自取灭亡。
“好极了，宝贝儿。”诺比丽撤下望远镜，“有一个傻瓜居然呆在原地不动。苏菲亚，让瓦妮莎加快行船速度，我们就拿下那只船。”
忽而一道惊雷滚落，暴雨倾云而下，狂风乍作怒卷波涛，海上的船只摇摇欲坠。
瓦妮莎冒着雨水大吼：“船长，风太大！船动不了了！”
假面号登时忙作一团。
小海星附在卡洛耳边说：“卡洛殿下，就是现在。”
“好极了。”卡洛跑上平台甲板，纵身跳入海中。
修长的双腿蜕变成银灰色的鱼尾，妖冶的鳞片在暴雨夜里灼灼生辉。
五指之间生出透明的蹼膜，海水漫过全身的肌肤，细细亲吻。
卡洛甩尾潜入水中，向着木船的方向游去。
是的，母亲是说过空着手什么都不做，只会自取灭亡。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人事先已经掌控好了局势呢？
——可东方有句话，掌控了未来的局势，但不一定能控制好现在。
于是，安格斯的船翻了。更不幸的是，船还被雷劈了。
骤风轻描淡写地卷过一个巨浪，木船当即被扑翻。天空中轰轰惊雷，风涛汹涌，船身碎裂成块。
支离破碎木板漫无边际地四散，侍卫们惊恐地拼尽力气去呼救，回应的只有更加汹涌的暗色波涛和暴雨狂风。绝望和寒冷遁入人们的精神和□□里，一点一点地侵蚀人的意志，不断有海浪将握不紧木板的人吞没，徒剩恐惧和尖声力叫蔓延在这巨大的墨色中。
安格斯挑挑俊眉，在这种情况下呼救等于白费力气，他不是蠢货。
——同时这也是王子们的通病，即使即将极乐也仍旧要自以为是地保持着所谓的风度。他的确不是蠢货，但是要知道，在九死一生的危急时刻喊娘是人的本能，没有什么好被鄙视的。
按照计算，时局应该开始扭转。
卡洛在数米外淡淡扫了一眼，回身拍拍一直努力克制着焦躁情绪的小海豚。
“茉莉，救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登陆 1st chap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