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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袁朗从地板上站起来,拎着背包,好一阵子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是抬腿就走还是在原地等一等?正常的话应该是现在就可以走了,就当这是一次偶遇,本来这就是一次偶遇。不正常的话就是在这儿等上几分钟,等那祖孙俩回来。袁朗想到这一层又忍不住笑,叔公这种称呼袁朗都以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呢,没想到还能让他碰上个活的,真是稀奇。虽然有两个选择,但其实袁朗已经选好了——他就近想选一套模型给侄子当礼物。他选中了一套变型金刚。刚选好,去上厕所的那祖孙俩就回来了。小番茄打头阵,“叔叔好。”
      袁朗摸一下他的头,“乖。”
      拓永刚站在小番茄后面,笑了一下,有点害羞。袁朗在那瞬间有种这祖孙俩其实同岁的的感觉。
      “有空吗?请你喝东西吧?”拓永刚指指小番茄,“他吵着要喝果汁。一起啊。”
      袁朗觉得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拓永刚跟在A大队受训时的拓永刚有些判若两人,除了那张脸似乎找不到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就连那张脸上的表情都没有重合的时候。袁朗自认阅人无数,可撞上拓永刚他有点不想去深思,拓永刚给他看什么他就看什么好了。现在扮成保姆的拓永刚也很有趣的不是吗?
      “他妈敢叫你带孩子,胆子也够大的。”
      “在六扇门里当大姐头的,你说她胆子大不大?”
      “我要赶火车。”袁朗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足够认真。
      “哦,”拓永刚显然是失望的,“那下次吧。”
      “没说现在开啊。”
      拓永刚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不过他很大度地不计较袁朗的小阴谋。离火车出站还有2小时,是一个人消磨时间还是跟一个对自己而言很特别的人呆一会儿,两者哪个更有意思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袁朗不会委屈自己。商厦里有很多间可供选择的咖啡厅和休闲吧之类的场所,拓永刚最后选了麦当劳,理由是麦当劳里小孩多,小番茄可能会更喜欢那里。但是很不巧,这天麦当劳里人特别的多,要找到三个在一起的位子根本就不可能,没办法,三个人只好搭电梯上了8楼的某家咖啡室。
      这家咖啡室消费不便宜,但东西似乎都很真材实料,果汁都是当着顾客的现场制作的,就连兑瓶装水稀释都会给你确认一下兑了几毫升。小番茄喜欢那些椰树形状的果汁搅棒,店员很慷慨地给了他两个,小家伙喜滋滋地一手一个地紧攥着。袁朗问起为什么小番茄叫小番茄?拓永刚解释说因为他出生的时候头发的形状很像番茄的果蒂,脑袋又长得特别的圆,就像个小番茄一样,所以呢他这个当叔公的就给侄孙取了小番茄这个小名了。
      “叔公……”袁朗又笑了起来,“辈份够大的,是不是真的啊?”
      “托太爷爷的福,我爷爷是老么。今天我爷爷过寿,晚上在对面吃饭。”拓永刚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家酒店,“然后他非要出来玩儿我就先带他过来了。”拓永刚笑了一下,低头喝了一口果汁,他抬起头时脖子线条紧绷绷的,一说话气管的震动便牵引着紧实的肌肉一张一弛,那个节奏令得这个部位总透露暧昧性感的意味。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总是爱咬人的脖子,是不是他们也深知这个位置的美妙之处?袁朗的舌头隐秘地划过牙齿。
      “你呢?要回家?”
      “休假。”
      “真羡慕。”
      谈话由此引入了比较正式的方面,稍微谈一下彼此的工作近况什么的。拓永刚从A大队回去之后调离了教导大队正式接任了空降兵某部一连的排长职务,驻地开封,离A大队颇远。袁朗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有些东西不能说,能说的又少得可怜,两个字可以总结完毕:训练!原本就不是很熟络的人渐渐地就都不说话了,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各自的生活虽然各有精彩也各有苦闷,但是他们之间的交集面实在过于窄小,说多了未免有些过分热情之感。于是就暂时沉默,拓永刚忙着照顾小番茄,帮他擦嘴扶杯子什么的,袁朗就翻着钱夹看一下车票是不是在里头了。小番茄卡嚓卡嚓地啃着桌上的小甜脆饼,不时地冲两个大人笑,吃了一会儿又转身趴在椅子上隔着玻璃去数对面酒店的楼层数。数来数去他只能数到13,13之后不知道怎么数了,他就掩饰着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又重新倒回来再数……大人之间的心情太过复杂,还是小孩子的世界比较纯粹。
      小番茄的妈妈打拓永刚的手机问他带着小番茄在外面还好吗?拓永刚还没回答上几句,小番茄就抢着要跟妈妈说话。拓永刚干脆把手机递给了他,小番茄有模有样地拿着手机,“喂,妈妈,妈妈,我是小番茄……”
      拓永刚和袁朗两人对望了一眼,都笑了起来。拓永刚拿起自己的那杯果汁轻轻碰了一下袁朗的,拔掉吸管,一口气把果汁都喝光了。袁朗望着拓永刚的眼睛,他在什么都不能确定的情况下做了件很危险却又非常正确的事情,一般而言这么露骨地冲一个同性释放好感的信号,要么能一举成功,要么就什么都不用想了。所谓的不成功便成仁。拓永刚对袁朗的举动先是觉得有些惊奇,但是仅仅是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他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微微拧了一下眉尖。袁朗适时地眨了一下眼睛,微微偏过脸。拓永刚张开嘴巴,不知道是要深吸气还是要说话,反正他是被小番茄给打乱了计划——
      小番茄站在椅子上挥舞着手机一个劲儿地叫他,“小叔公小叔公,妈妈找你。”
      拓永刚赶紧从小番茄手上拿回自己的手机,“喂……哦……现在吗?好。”打完电话拓永刚抬头看着袁朗,有些无辜地挑一下眉,“他们都不放心我带小番茄,追来了。”
      “要走了?”
      “啊。下次见。”拓永刚说完转过头去抱小番茄,“来,番茄,妈妈在楼下等我们了。”
      小番茄很乖地冲袁朗招招手,“叔叔拜拜。”
      袁朗也挥挥手,“拜拜。”
      拓永刚抱着小番茄匆匆离去,袁朗难免有些失败感,联系电话总该留一个吧?还是……自己的感觉错了?他压根就不知道他那样瞧着他的意思是什么?好吧,把个直的掰弯是不应该的事情。袁朗拿起果汁喝了一大口。店里的服务员走到他边上,袁朗抬头看着她,那服务员礼貌地弯下腰,放下一样东西,“先生,这是刚才那位先生给您留的。”
      一张白色留言卡片,上面写着一串手机号码。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袁朗上火车之后又确定了一下时间,差8分17点,晚餐的话时间还是稍早了点不是吗?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了拓永刚留给他的手机号码。电话拨通之后响了好几秒才被接起来,那彩铃声可真难听啊,乱七八糟地也不知道在嚎什么。
      “喂?”
      袁朗想都不想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换彩铃,当然,在语气上绝没有用命令式,“换掉你那个让人头痛的彩铃。”
      “咦?我这号码有彩铃吗?”拓永刚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袁朗原谅他的不知情,“现在流行让别人转交电话号码吗?”
      “走得急,而且没看见你带手机。”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不好意思吧?他去抱小番茄的时候明明还欲言又止地瞧了瞧自己,不过袁朗没有拆穿他。毕竟眼下全盘豁出去的是他。“给我留号码的意思,你想明白了?”袁朗尽量慢地说这句话,可能此刻他自己心里也是忐忑的,那滚滚而来的,没有源头且不合时宜的,快要将他吞没的情感,还有那令人惊喜的柳暗花明,暂且可以这么说吧,是不是真的能够明朗他心里也没有数的。因为他还在等拓永刚的回答。
      拓永刚那边静悄悄的,尽管车厢里很吵,但是袁朗仿佛置身在一个气泡里,他听不见周围的声响,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拓永刚那边了。在拓永刚沉默的那半分钟里——袁朗以为过了很久,他恨不能沿着无线信号穿到拓永刚面前,看着他,问出答案。
      “还记得那个早上吗?”
      袁朗抿了一下唇,那个充满了硝石味的早晨吗?当然记得。
      “我输给了你,你的一举一动我全都刻在了脑子里,正常来说我应该会很崇拜你,因为我一向都很敬重比我强的人,可是我没有。我只是在那时候明白了很多事。当时你的眼神很奇怪你知道吗?”拓永刚停顿了一下,他也许还抿了抿嘴,袁朗认识他不到一年,在他眼前出现了不过21天,加上今天也不过是22天,此前的21天他们还都是天天在对峙和愤懑中度过,但袁朗却已经熟知了拓永刚的小习惯和肢体语言。就好像他的眼睛认出了他,他的脑子记住了他一样。“我知道你对我失望,可是很奇怪,我觉得你好像还有点伤心……对不起啊,我说错的话你不要怪我。”
      袁朗不生气,他的内心深处欢腾不已,他应该早就知道那样的情绪不应该唱独角戏。“我就这么小气啊?”
      拓永刚笑着,又开始展现他幽默的一面,“怕你扣我的分。我好象也没几分儿好剩的了。”
      袁朗回忆了一下,说,“还剩33分。”
      “我够让人讨厌的啊。”拓永刚没直说我让你讨厌,如果不是亲耳所闻,袁朗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不知天高地厚永远骄傲拔扈说话总是理直气壮的拓永刚也会有这么彬彬有礼,收放自如的与人谈话的时候。仿佛与生俱来,在需要的时候闪现光芒。也许这才是一个人由于从小衣食无忧家教出众而最终呈现出的结果,那些教条能够深入人的思想的最深处,时光荏冉岁月更替以及叛逆的青春也不能抹去它的痕迹,它终将也必定影响人的一生。
      “还不算太令人深恶痛绝。”
      “是这样……那我受宠若惊。”拓永刚又笑,听得出来他应该挺高兴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明白。”
      “你有点儿不太像你了。”现实太过圆满袁朗反而有些怀疑了。
      “你也不像你。”
      两人在电话里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确实都不像了,都很傻,如果不是在电话里,恐怕他们也说不出这么多的话。火车启动了,缓缓驶出站台,袁朗脚下的地板似乎移动了一下似的,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促使着袁朗在接下来问了一句跟他的年纪阅历很不相衬的话,“你一点都不意外?”
      拓永刚拖长了声音发出一个“呃”音,然后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袁朗想象着他的表现和动作,他可能会不确定地东看西看,“我心理素质好。”袁朗正想打击一下他,拓永刚又说,“不过也有人说我是比较没心没肺,随便发生一件什么事通常别人还没缓过劲儿来我就已经把事儿给忘了,没往心里去。”袁朗笑起来,他对自己的认识倒是挺清醒的。“我这个人,只看将来,不看过去。”后来他再跟袁朗谈到这些话题的时候还很文艺地说道,我不爱美好的回忆,我只爱美好的将来。所以如果没有将来可言他甚至就不去碰,干脆连回忆都不要。在这一点上来说,他跟袁朗倒是有点臭味相投。
      “在楼梯那儿遇见你我觉得那应该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你没戴墨镜没有骂骂咧咧的时候看起来顺眼多了,哈哈……不过说实话,你竟然会喜欢我还是吓了我一跳,有种中奖的感觉,中的还是五百万,然后我又正巧连投了20注的那种感觉。”
      怎么说呢……这臭小子变得再怎么不像27号也还是改变不了他不知好歹的臭脾气!袁朗暗想来日方长,你小子给我等着!
      每次回家家里的变化总能让袁朗颇有感触。他刚当兵时也是几年没有能回家,他考上军校到学校报到前队里给他放了几天假回家看望父母,他在家的那几天妈妈也没有去上班,在家里守着他。妈妈两年多没有见着她的小儿子了,而且在前不久儿子还受过一次重伤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尽管袁朗一个关于伤重的字都没向家里透露,可是家里好象也都知道了他没说实话。那几天妈妈总是在哭,她为儿子感到难过,在她看来儿子还那么小,是她的心肝宝贝,却要独自一人在部队里吃苦受罪,吃不好住不好每天还要训练得那么辛苦,图什么呢?报效祖国又不差他一个!听说她看电视最看不得的就是当兵的训练的镜头,太觉得太苦太揪心了。时至今日袁朗的父亲也还都认为袁朗之所以能够去上军校应该是部队上对“害”他受伤感到“良心不安”所做出的补偿性举措。
      袁朗头一次回家妈妈差点哭瞎了眼,第二次回家,他有了嫂子,第三次回家家里搬了新房子,并且袁朗第一次见到了家里的新丁——他的小侄子。今年是他当兵的第13个年头,他第四次回家探亲,爸爸妈妈都退休了,又都被医院给返聘回去上班。13年,袁家的变化远不及袁朗大,又或者在爸妈看来袁朗除了肩章变了别的什么都没变,他还是一个人,老是一个人,继续是一个人!也许是真的看到了袁朗在部队能从众多战友手中抢得一个媳妇的机会不是很大,所以以往袁朗的妈妈在他回来之前必定会安排好数量不等的相亲活动。但是这次回家,袁朗明确告诉了妈妈不要再安排什么相亲了,因为他不会再去。妈妈说你不喜欢那就不相了。随着袁朗年纪的增长,他的话在父母那里似乎变得越来越有分量了,也许这是他的父母对已经成年并且早已经开始独挡一面的儿子做出的一种妥协。管,已然是管不住了,教,确实已经教不动了,既然这样那还不如让他自己折腾去,只要他能好好的,并且能经常回家来看看自己老两口那他们就已经很知足了。
      袁朗在家乡已经没有什么朋友了,他当兵这么多年中学时的同学和伙伴大多早已经不再联系,听说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已经结婚生子,大家都过着毫无交集的生活。也因此袁朗回家探亲多半时间都不会花费在与老友聚会这些事情上,通常他会留在家里每天睡到自然醒,随意对付一下中午,然后去菜市场买菜,回来认认真真地煮上4菜1汤,如果还有时间,他会看会儿电视新闻,等爸爸妈妈下班回家就可以开饭了。哥哥一家不跟父母亲住在一起,侄子如果没有钢琴课或是书法课的话他们一家三口会过来跟袁朗他们一起吃饭——一周两次。
      有时候袁朗也会想,如果他不当兵,又如果他在受伤之后没有选择听从铁路的建议考取军校,他现在的生活状态是怎么样的?也许他会考取一所医科大学,也许他也会考取一所综合类的工科大学做着类似于工程师之类的工作,然后不可避免地走向平凡甚至是庸俗。这在现在的袁朗看来是不能够被接受的事情,他适应了A大队的节奏和生活氛围。不过也说不定如果哪天他不在A大队呆下去了——总有一天,或早或晚,他会离开的,他也能够再找到一些让他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来做,比如说去南极抓企鹅什么的。
      回家后的第三天,袁朗到父母工作的人民医院拍片,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给检查了个遍。在队里袁朗他们每年都会做身体检查,不过袁朗每次回家父母总还是让再去检一遍,他们要亲眼看到检查报告才会相信袁朗的身体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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