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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高城的婚礼在南京举行,毕竟他的父亲现在是在南京任职,北京这边是补一个宴席宴请没有到南京观礼的亲朋和同事战友,各方关系。袁朗赴的就是北京的这场婚宴,他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从高城那儿出来的两个兵。老七连聚了不少人,几乎是整个酒宴上最热闹的一群人。袁朗在那儿也遇到不少熟人,大家难得一见不免把酒长话一番。气氛相当不错。新郎倌春风满面地带着花朵一般美丽的新娘子过来打招呼,“嗳,聊什么呢?”
      有人说,“都在羡慕你讨了个漂亮老婆呗。”
      高城本来就合不拢的嘴巴这会儿咧得就更大了,“谢谢夸奖,来来,我跟我的漂亮老婆敬各位一杯,谢谢各位能来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新娘子落落大方地与大家一一碰杯道谢。酒过一巡,高城又特别再斟了一杯,这回他单独敬袁朗。“来,上校,这一杯敬你,祝贺你步步高升!”
      高城先干为敬,袁朗承他的情,喝得也痛快。高城说,“说起来你晋衔了没请客啊,记得补啊。”
      众人适时地起哄,袁朗就说,“前阵子太忙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有时间我一定请你们喝个够。”
      “行,我们可记下了啊。”高城爽朗地笑着,“哎,你还是一个人吧,呐,这是我小姨子,漂亮吧?硕士毕业,要不要我介绍给你认识啊?”
      跟在新娘子身边的一个姑娘瞬时羞红了脸。
      “我们看行!”一堆损友趁机添乱。
      袁朗有些料想不及,不过这点小事他应付起来易如反掌,他略带遗憾地说,“我倒是很想有这个荣幸认识这位美女,不过说实话,我已经没有能随便认识美女的权利了。”
      “哎哟,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啊。”
      “保密就是我的本职工作啊。”
      圆场的适时出现,“高城,他这是没福分跟你做连襟,判他出局。”
      大家就笑,袁朗也理所当然地出局了。
      过了一会儿,袁朗借口去厕所暂时离开了宴会厅。他绕着宴会厅外面的走廊走了一阵,没什么目的,他只是暂时想一个人呆一会儿。走廊下面就是酒店大堂,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一个给客人休息用的地方,放着一组小沙发,摆上几个盆栽,刻意了点儿,但是心意还是够了。袁朗在沙发上坐下来了,周围没有人,坐在那儿他可以看到下面人来人往的大堂。身体安静了下来,可是心却没有,乱哄哄的。他想拓永刚,非常想。袁朗觉得他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继续跟别人谈笑风声,所以他抽身离开让自己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整理自己的心情。思路并不清晰,他不是单纯地只想到拓永刚这个人,还想起了从前的事情,有关两个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不能全神贯注地只去想一样,那样的话他会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是唯一能让袁朗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俗人的地方了。袁朗有些自嘲地叹息,果然人就不能太闲了,一闲就会乱想事儿。
      他长叹气,盘算着能在外面呆多久,10分钟吧,就说厕所人太多。袁朗突然笑了起来,他跟拓永刚在别人的婚礼上也开过小差溜过号,回去的时候也是说厕所人太多。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还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当事人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历历在目,不曾忘记,也舍不得遗忘。记忆里的自己和拓永刚刚瞒过人们的眼睛走上窄小狭长的楼梯,现实中的酒店走廊上一张相识的面孔在向他走来。李唐,袁朗记得她的名字。她跟一个男人走在一起,看两个人的神态和手挽手的举动,他们应该是夫妻。
      是袁朗先发现他们的,他在李唐有可能认出他的情况下把头转向楼下大堂,并技巧性地压低头颅隐藏起自己的特征。做这个动作时袁朗是心虚的,他只是下意识地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完全没去想这种逃避的行为似乎、应该、确实是差了那么一点担当。李唐和她的丈夫走过去了,袁朗微舒了一口气,但一只手大刺刺地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袁朗猛然回头,看到的却是高城,他心里松了松,“怎么是你?”
      “你在这儿干嘛?”
      “透透气。”
      高城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对于高城的举动,袁朗有些不解。
      “怎么回事?”袁朗歪着头打量了高城一遍,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他坐在这儿的动机。
      高城双手拍了拍脑袋,然后又拍了一下手,低着头笑了笑,“我想我也需要冷静一下。”
      “新婚燕尔的感觉不太真实?”
      高城稍微思索了一下,快活的眼睛一直带着笑,但是他还是有点儿疑惑的样子,“有点儿,我结婚了。结婚啊……听起来也是挺不真实的。不过她很好。”
      袁朗懂了,高城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焦虑,可能是操办婚礼的过程太累了。他可能想找人聊聊。“怎么认识她的?”
      “哦,王叔介绍的,就是以前702团王团长。”
      袁朗记得他,那年他让袁朗把参加选拔的兵都绑在树上用机关枪突突,最后看剩下哪个就把哪个带走。蛮有趣的一位长者。
      “然后她动摇了你的决心?”
      高城的眼神带着陷入回忆时的迷茫悠远,“看到她的时候我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觉得看着她特别的舒服,听她说话我身上都直冒鸡皮疙瘩你知道吗?就是那种感觉。”
      袁朗笑着听高城说,在高城希望能得到他一点认同的时候点头回应了他所说的东西,并且他是发自内心地同意高城的话。那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兴奋到战栗的感觉他也体验过,不是谁都能燃起那样的火花,只有最对的那个人才可以。
      “见不着她的时候这心里就特别的烦,莫名其妙的,吃不下睡不着。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决定跟她结婚。”
      袁朗笑得不得了,“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当初我跟李严都笑你了吧?”
      高城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惜他今天没来,替我谢谢他的礼。”
      “一定转达到位。”
      高城站起来,“我得进去了,你要还想坐就再坐会儿。”
      袁朗点了点头。高城抬腿欲走,临时又回过头来对他说,“刚才你是A我们的吧?”袁朗看着高城,高城一副“你别狡辩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神情。
      袁朗笑了笑,不置可否。高城颇为理解地点头,挥了一下手,先回宴席上去了。袁朗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也起身回到宴会厅。
      接下来袁朗会有一段相对清闲安适的日子,他要到军校进修。其实同期进修的人在上个月已经开课了,袁朗事务缠身实在抽不出空去报到。这种进修说到底是一种走过场,没有多少实质用途,但它会写进军官的履历当中,是军官们晋职曲线图上不可或缺的重要座标。学习没有难度,与周围人的人际关系也保持得不错,袁朗不排斥与陌生人打交道,他的工作本质上也是跟人在打交道,战友,同事,部下,甚至是敌人都需要他去观察揣摩,沟通了解。做到知己知彼,才可能更好地去完成工作。经验加上天份,让袁朗在人际关系里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的方法,具体上的表现就是他不会是人群里令人生厌的那一个。想让所有的人都喜欢你那是异想天开,而能在一群同样是在部队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性情各异的人中做到不让人讨厌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在同学中他还有一个拐着弯儿的熟人,袁朗读大学时有过几个情人,可能说是情人也并不合适,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玩伴”。因为他与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都没有产生过类似于爱情的感觉,可能是当时年纪轻,图开心图新鲜的心思更重一些吧。从学校毕业之后袁朗跟他们都陆陆续续地断了联系,年少时的记忆也都慢慢地尘封了起来。袁朗遇见的那个熟人其实是他其中一个朋友的同班同学,当年并不是十分熟识的,只是因为那个人的关系见过面,彼此像普通同学一样认识而已。10多年没见,他已经从当年那个高瘦的青年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袁朗自己也不再年轻,虽然面貌身形上没有多大改变,可今天的袁朗也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袁朗了。世间万事万物每时每刻都在改变,回首往事,你,我,他,谁敢直面岁月?所以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只能往前走,不论走成什么样都只能往前走。
      他告诉袁朗,当年袁朗的那个朋友早在几年前就因意外去世了。袁朗说真遗憾。
      因为时间较为充裕,人身也较为自由,袁朗在进修期间跟朋友联系的机会也多了一些。袁朗多少是被朋友意外过世的消息提醒了,有空还是多跟朋友问候一声吧。他的朋友们都处在人生的重要时期,30多岁,工作上上有领导下有部属,上面压力不断下面意见多多,处境看似风光其实如履薄冰;生活上上有老下有小,怎么伺候都觉得没到位;中间还有个孩子妈,最难摆平的难题就是这位女士。家庭琐事都够让人一个头两个大,而自己隔三差五地总预感自己身上哪个零件似乎又有什么不妥......日子过得看似平静但内里总有激流暗涌,每个人都在乱糟糟地生活着,都有吐不尽的烦恼,却也都对现状束手无策。想找点正能量提振一下,放眼四周,好像谁他妈的都有自己解决不了事情,于是,得过且过。有人自嘲,这是中年危机集中提前大爆发。
      原本在朋友中间袁朗的日子过得是最没质量的,刀口上舔血,有今天没明天。却没想到,在他即将迈入35岁门槛的时候他反而成了朋友中现状最安稳的一个,起码在他们看来是这样。袁朗自己的烦恼不屑于展示在人前,别人看到他的成绩不一定看得到他的付出。他感到最安慰的事就是父母亲身体都还好。他们也不太催他结婚。因为去进修的军校离家并不算远,袁朗在那期间经常能回家看看。有一回大哥私底下告诉他说爸妈觉得他不可能结婚了。大哥问他是不是真有这打算?袁朗说也许吧。大哥就说他当兵都当傻了。袁朗就调皮了:为人民服务。
      你就不觉得一个人吊儿郎当的没什么值得希望牵挂的事情是很无趣的?
      有啊,咱爸妈,咱家。
      大哥跟袁朗沟通不下去,不了了之。
      而在沉寂了快一年之后,拓永刚有消息了——
      周末我去见你。
      这一夜袁朗几乎一晚都没睡,眼睛闭上了但是心里清明得出奇,甚至还会觉得闭眼是一件让他心生烦躁的事。但是睁着眼对于现状也是半点忙都帮不上,于是他下床来抽烟,一支接一支地抽,窗外一轮明月在云彩中时隐时现,像极了袁朗的心事。他是忐忑的,他控制不了地去想拓永刚来见他这件事背后的各种可能,他当然也会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是柳暗花明呢。但更多的是不乐观的预计,他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的结果,那就是明天将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也许从此他们将会天各一方,今生今世永不相见,对方的容颜和气息只能在梦中回味。袁朗的手抖了一下,他的手指下意识地用力,香烟被他掐成了两段。未熄灭的烟头掉下来,差点烫到他的脚。
      拓永刚只发了个信息告诉他,他要来。却没有告诉他怎么来?几点来?到哪里见?手机号码还是从前那一个,不过袁朗不能百分百地确认在用这个号码的人是拓永刚本人,这也是他不回复电话的原因。各种莫名其妙的猜测和应有的谨慎防备让袁朗不能冒然行事,他只能等,等拓永刚真的出现在他面前。踩灭了地上的烟头,袁朗又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叼在嘴上,他打亮了打火机。室内没有开灯,所以打火机迸出的柔软火苗格外的明亮耀眼。袁朗静静地望着那簇火苗,想起了一个小片段,拓永刚花花公子派头十足地斜坐在沙发上,嘴里叼支烟,嘴角带笑,用眼神示意袁朗给他点烟。袁朗客串侍应生,他很敬业地贴近拓永刚,望着他的眼睛,客气又暧昧地冲他笑。拓永刚的眼睛弯弯的,他高兴的时候就会显露出这样的表情,视线一刻不离袁朗的脸,因此他并不知道袁朗的打火机在烧哪里。然后袁朗就从容不迫地把他嘴上的烟从中间烧断,烟头掉在他肚皮上把他烫得从沙发上蹦起来。
      袁朗笑起来,突然间就不想抽烟了,他合上了打火机,把烟从嘴上扯了下来。
      天,渐渐地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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