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红樱刀 ...
-
“发信器消失的时候，你在哪里。”
这是继土方十四郎和山崎退依次离开以后，冲田总悟对结城此方说的第一句话，在真选组的屯所里。
然而他并不是以询问的形态，平淡陈述的语调间带着他惯有的笃定，以及从容不迫的淡然。他那双暗红色的眼眸实在太过寂静，仿佛拥有穿透事实的神通，隐约间甚至能倒映出在他面前莫名心虚的结城此方的轮廓。
“队长，我不是已经跟副长说清楚了吗？我的手电坏了所以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早有准备的结城此方毫不奇怪冲田会在回到屯所的第一刻找到她。她看似一副完全不上心的模样，但事实上心里当然知道，死不承认这样拙劣的把戏，敏锐如冲田总悟，自然不会轻易被说服。
尽管结城此方依然很有自信，她所隐藏的秘密并不是冲田凭借一点捕风捉影的小线索和在逻辑常理之内的简单推论，就能完全解开的，但这种随时都被严密注视着，警惕着会落下蛛丝马迹的感觉，却也让她无比心虚。
果不其然，冲田仅仅只是轻蔑的一笑：“你这种话骗一下土方和山崎两个笨蛋还可以，当了你的队长两年，虽然还没熟悉到连对方的生日都记得的地步，但是你的工作能力我还是知道的。”
冲田顿了顿尾音，抬眼淡淡瞄过结城的表情，仿佛企图从那种至始至终漫不经心的神情中捕捉些什么，他接着说道；“你心思相当缜密，做任何事之前都会收集大量情报，然后制定计划，所以很少有失手的时候。逻辑能力强，多疑，坚信任何细微的不起眼的事情背后都隐藏着目的和秘密。最重要的是，当你对某个任务完全没有进展的时候，你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毫无头绪，当土方说‘我想你也调查不到什么’，你的正常反应应该是‘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副长’而不是‘哈哈哈我在上面转了超久’这种白痴话。”
“……”随着冲田的语速渐渐加快，结城感觉像是心脏被缓慢擒住一样，刚到嘴边的辩解显得苍白，一小段沉默后，她却短促的笑了一声，“队长，我实在想不到在有生之年居然能得到你这么直白的肯定，说真的，即使现在正在被你拷问，我也稍微有点高兴。”
“……不，”冲田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留下一弧阴影，毫不留情的补充道，“你是应该狂喜才对，毕竟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从你那垃圾一样废物的人生中找到稀少的优点。性格懒散嗜酒成性睚眦必报并且社交经验为零，正因如此，你才会一直赖在我手下当实习生，不是吗？”
“……你的批评能不能稍微委婉一点。”
“哦，对了再加上一条，”冲田直接跳过结城的话，竖起食指，冷哼，“自以为是的隐瞒了我很多东西，直到现在。”
“……我没有，发信器和地面突然失去联系只是个意外，在天花板上层，这么狭窄的地方我能跑到哪里去？”结城微微皱眉。
“我有说你隐瞒的只有这一件事吗？自从炼狱关任务以来，除了这一件事，之前还有吧。”冲田冷冷的打断她，“……你听好了，我现在告诉你，我之前告诉你的真选组的那个故事是假的……”
“……什么，你居然骗我……”结城此方不敢相信的从榻榻米上站起身。
冲田冷淡的睨了她一眼，皱眉，“你还没被骗过啊，坐下！”
“……”
晌久的沉默，冲田总悟叹了口气，解释：“我是说，虽然不是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不过故事本身是真实的。我想，如果把这些人换做你认识的人也许代入感会强一点，严格来说我并不算撒谎。但你就不同了，你即使这样听完整个故事都表现得很平静……甚至提到了一个什么‘计划’……”
冲田意味不明的视线缓缓向结城此方投来：“……说真的结城，我觉得你履历表上那些东西，应该全是瞎编乱造的吧，生于江户长于江户的普通人会对炼狱关这种地方毫无恐惧之心吗？”
……
“……你是为了试探我才带我去炼狱关的？”结城微微眯起眼，脑海中快速回忆了一遍最开始冲田交达任务给她的场景，“你早在之前就怀疑过我？”
“嗯……怎么说呢，”冲田闻言，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然后嘲讽的看了一眼结城肃然起来的表情，“应该说……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真是，果然又被我说中了，因为性格多疑所以觉得别人的话里都有消极目的，”冲田啧啧的叹了口气，口气如同他的性格一般恶劣，“我只是单纯的看不惯炼狱关的那些家伙罢了……虽然也不是没有你说的那方面原因……”
“……”……那就是我猜对了好不好，结城眉毛一挑，道，“队长，没有任何证据，光凭你自己的猜测怎么行呢？”
“哟哟脸皮真是够厚的啊，打算打死不认账是吧，”冲田总悟淡淡将目光睥睨过去，怒极反笑，那双暗红色瞳孔中盈转的高光亮得令人心底发颤，许久，他才说道，“嘛，你就算今天不像我坦白也没有关系，因为总有一天我会掏出你肠子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只是在这之前，要是因为你而给真选组，或者近藤桑带来灾祸的话，……”
冲田冷哼一声，站起身拉开了房间的木质拉门，少年离去的背影逆着已经西落的余光投下一圈暗迹，“作为队长的我，一定会当场肃清。”
——“今天这番话，你只要记清楚这点就好了。”
……
随着冲田总悟的那次谈话结束，炼狱关任务接近尾声。
之后的一个月内，刚从外地公办回来的近藤勋和松平片栗虎曾被传唤到江户城，就围剿炼狱关一案，与天道众进行会谈。而谈话内容就像冲田所预测的，真选组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处分，但话里行间的警告暗示之意却也十分明晰。
结城此方在那次以后，依然没能从资深实习生转为正式警察，原因是冲田的推荐报告，在那人惯有的对工作的携带态度中，一再被推迟。
事实上，实习警察除了领不到正式工资以外，在屯所里包吃包住，每天的任务就是简单的巡街，对于上一世无时无刻不处于警备状态的结城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清闲差事。反观监察组的山崎退，因为筱原进之进随着军师伊东鸭太郎外出游学，吉村折太郎正好接到前往奈良调查佛像失窃案件，导致整个屯所的监察任务都落在了他一个人头上，近一个月忙得昏天黑地。
而冲田总悟则是全所比实习警察结城此方还要清闲的人，土方一给他布置任务就会头疼，最后索性就放任他了。那人闲得发慌之余还要嘲笑山崎，说他经过繁重的工作以后，一定可以拥有鹰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和骡子的命运。至于他自己的工作本就不多，类似夜巡，管理治安之类的差事，都全权推脱给了结成此方去处理了。
那天晚上，结城此方提着刀从屯所大门踏出来的时候，刚好遇见在外连续监察一周的山崎退。
——最近江户不太太平，除去以桂小太郎为首的攘夷稳健派活动频繁以外，最让真选组头疼的则是攘夷激进派中最危险的男人，高杉晋助又因为不明原因回到了江户城，带着完全复活的鬼兵队和狂妄不羁的野望，暗中进行着内容可疑的秘密行动。而就在他回来之后，江户城的大街小巷就紧接着发生了大大小小数十起试刀连续杀人事件。目击者无一生还，致使真选组全无线索。
作为监察的山崎退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委派去监控极有可能与此事件有关的高杉晋助的动向。
这也是结城此方近期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回到屯所，但山崎并没有功夫与她闲聊，仅仅是嘱咐了她一句晚上出去要小心安全就匆匆跑进屯所里汇报新进情报了。
——只是，就在那个晚上，当结成此方巡逻完最后一条街道准备收工的时候，她却亲眼目睹了下一次试刀杀人案的现场。
那是在远离城市中心的住宅区一带。年久失修的行道灯，散出的残破光线已然忽明忽暗，道路两旁各自矗立着一排枝桠光秃的枯树，刚经历过一个冬天的峭楞树枝，在一片如墨渍一般浓黑的夜色里呈现出大地的龟裂形态，形如影绰。
越靠近河堤附近的那一座木桥，四处漶漫的血腥气息就越发沉厚，结城蹙起眉，右手下意识的握住腰间的长刀，随着她的脚步越发靠近，越发缓慢，这四周游离在空气中的杀气也越加锋利。
然而就在瞬息，温度骤降之间，当结成此方看到木桥上血迹斑斑倒下的黑发男子时，从她身后，一股瘆人的杀意顺着直刺而来的泛着幽暗赤光的刀身，直逼而来。
当时早有准备的结成此方猛然缩紧了瞳孔，右手快速抽出腰间长刀，侧身反手挡住了直直向着她头骨劈来的沉重一刀。刀刃与刀刃之间挤出了刺耳而寒意十足的摩擦声，划破了夜晚寂静的假象。
但，当她回过头的那一刹那，却连她的心底也一起寒冷得颤栗了起来。
袭击她的人是一个带着巨大斗笠的中年男人，层层的阴影下只露出了模糊而阴晦的面孔。只是，他用来与她对峙的那把泛着赤红妖气的寒刀，实在是太过特别了。
——她当然是认得那把刀的。上一世的她以能驾驭妖刀而闻名，收集的百把古刀之中，当属这一把煞气最重。如果不是在攘夷战争中，这把刀被鬼兵队的高杉折断而遗失在了战场上，也许会一直跟随前世的她直到死亡。
朱如嗜血，曾屠满城，形若龙角，当属妖刀红樱。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红樱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