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古墓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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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当镶金的太阳昏沉沉地切入丹霞飘渺的地平线，汜博天壁间晕染上了一层由淡转浓的赭红，持续了漫长白昼的楼兰，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堕入了黑夜的前奏中；沙衔落日，那风沙却依旧如它跨过的千百年一样，持续刮镰着，吞天沃日般蚕食将歇的混浊暮色，为连绵起伏的暗黄沙岭蒙上一层薄如蝉翼的褶皱。
自上往下鸟瞰的话，大约能够捕捉到，在这颗死去的星球上停泊的唯一火光——浓烟缭升，营帐围绕，粗鄙简陋的盛宴簇拥，一堆用腐朽的胡杨木燃起的熊熊篝火，将探险者的面容映照得豪迈而又天真。
翻滚的砂石逆风浮动入高涨的流火，灼烧出一连串恣意的“噼啪”声，传入结城的耳朵。这时，许久都没再言语的结城，却突然开了口，声音有缄默多时后残存的沙哑，她说：“有问题。”
她此刻蹲在庞大的坟坑里，与沙丘下的热烈完全隔绝，身后，却是群群磊磊挨挤着一壁又一壁的死人棺材——青天白日里有烈日映射倒不觉鬼气，直到如今夜晚凉薄，影影绰绰的月色投下游弋的惨白色块，阴森铡骨的气息才连同沙漠深处诡异的极寒，深渗背脊，仿佛连神经末梢都能莫名颤栗。
她自从到达这里以后，连续数个小时都在这个古老坟场里，对每一根立起的巨大木桩进行勘探，而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唐突的话，引得盘坐在沙脊上的神威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弯起的睫羽微微一闪，神威单手持着乳白瓷壶，轮廓隽逸的脸庞遥遥地映着一层茜素的盈盈火光，他回过头：“怎么，是有什么发现吗？”蓦然对上结城如浓墨般黏稠乌黑的眸子，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侧脸喝了口瓷壶中温热的奶酒，笑叹道，“……什么嘛，还在想那件事吗？”
结城踯躅沉默下来，她拍了拍手掌上铅灰的沙尘，许久，终是忍不住疑窦：“……我觉得最不对劲的是，你居然会觉得对劲，”她声音停顿下来，话尾的音节还没转完，便陷入了持续的思虑与忖度，“……是啊，你怎么也会这么反常呢？”疑惑的眸子，在这时乍然闪过一丝恍然与惊恐，她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支吾呢喃道，“不，你该不会也……”
……这样诡异的沉默持续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最后以神威的开口而终结。
“怎么？因为寡不敌众，所以连我都被制服了，也是模仿怪物变的吗？”神威依旧背对着她，声色平淡地替结城补充完剩下的结论，在她半晌哽噎的沉默后，他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弯起眸子，道，“对你来说可真是个糟糕的消息啊，不过恭喜你猜对了哦……”
光凭这种恶作剧的表情，除了本人以外不会再有别人了罢，结城轻翻了个白眼，紧绷的神经骤然间放松，她于是无奈唤道：“……神威。”
“不是神威，”神威声音一顿，在结城不解的视线下，大言不惭地扬起嘴角正色道，“是M78星云模仿系copy星的拷贝星人。”
——……这种过时的笑点，这是在逗她吗？！
结城深吸一口气，对于对方那种捕风捉影般喜怒无常的性格顿感脱力：“我质疑你被制服了，你就这么不爽吗？用这么蹩脚的黑色幽默来找茬，痕迹也太明显了……”
神威弯起眸子轻笑两声，在他看来，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揶揄。不置可否间，他侧过头阒然若定地继续仰头喝酒。
“……唉，”结城有些疲倦地喟然一声，“既然没有遇害，就解释一下为什么会觉得这些家伙没问题的原因啊……在这种事情上耗费我多余的考虑，你觉得对现在的进度很有帮助吗？”
结城对于自己无法独立思考得出，或者掌控的事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焦躁，而且对真相的追溯也会变得无比迫切，然而，她此刻得到的回应，却只是一张模糊的半真不假的侧脸——远处篝火的憧憧薄红在神威清秀的面容上如铁锈般钝然，他仿佛并没有听到结城的话，只是微笑着睥睨沙丘下融融的景象。
也许是不想回答，也许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结城于是摊手继续道：“你应该是最清楚你团里的人的啊，之前你也在路上说，这是这些家伙第一次违背你的命令吧，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的留言……”结城声音一顿，对于这些早已显而易见的疑点早已了熟于心，抬起右手举例道，“好，且不说这个，他们违背命令的理由，稍微推敲一下就很不合理。在没有物资、人心散乱的低迷情况，突然众志成城地考虑说，‘要是沙丘上的木桩被淹没了怎么办，为了我们第七师团的荣誉，不好，快走！’这种有逻辑，而且具有相当奉献精神的话，唯利是图的海盗们哪能说得出来呢？”
神威摩挲着光滑壶身的手指停滞在瓷面的曲弯处，他转过头，正当结城以为他要发表什么具有建设性的意见时，那话语却颇有煞风景的意味：“……我发现我还真的低估了你的幽默天分，你要不要考虑来我手下当个吉祥物？”
“……我说正经的！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结城颦眉提高了音量，她隐约感觉神威似乎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但就是这样才让她更加在意——有什么事情，是神威如此笃确这些人没有问题的依据，又是他一直回避的，她继续说道，“今天从壁画那里走到这里，少说6个小时有吧，夜兔在烈日下流失能量很快，特别是已经失去水源和食物的留守人员，贸然行动的死亡几率……”
“嘛，别这么认真嘛……”神威笑意盈盈地挥手，将结城的推论生硬截断，他晃了晃手中只有少许半罐液体的驼奶酒壶，不甚上心。
神威半圆弧的眼形一成不变，许久，他耸耸肩，轻描淡写地沉吟一声：“我也知道你说的这些疑点都是存在的，但有很多时候，人判断一件事情的标准不一定是逻辑，还有经验。跟随我这么多年的部下，是高仿还是赝品，是真是假，通过他们步伐谈吐的一些细节，我可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虽说连翘当时确实有些不对劲，但是光凭这一点也不能代表什么……”
神威五指张开，将炽烈的篝火远景夹在指缝间；金乌的轮廓，缓慢流转在那双悠哉半阖的藏蓝色瞳心里，他继续说：“况且，肉人是如今已知的能够达到模仿巅峰的生物，它尚且要通过科技干预，才能勉强拷贝人的智能，模仿性生物的极限已经到此为止了……如果真的有连智慧和情感都能复制的怪物，那种东西也只存在于神话里。”
“这里临近昆仑山，西王母尚且盘踞在此，还有什么不可能的。”结城说。
“呵呵，”神威将手背搭在眼上，敛眸轻笑两声，藏蓝色的瞳心微微一转，停留在结城不似玩笑的脸上，“怎么？你还相信这种东西……这个星球就算再怎么邪门，也是要遵循物理规律的，不是吗？”
结城低头叹息，她自然也知道神威说得在理，但是这次楼兰之行实在太过平静顺畅了。没有危机四伏的气氛，但却处处透着说不清的谲诈诡秘——这种感觉恰似航行于波澜不惊的海面，船体滑于镜面般澄澈宁静的水层，然而最重要的船舵却沉在无人可知的深海；那里，无数的翻滚暗流和鹰隼般的锐眼，即使透过俣俣的海洋，也在暗处窥视着他们，等待一筹莫展的时刻，在他们耗费了大量时间、精力、以及最重要的体能后，进行最意想不到的可怕奇袭。
“何况，你说得不对，这些家伙其实还是挺有荣誉感的哦，”神威开了口，“毕竟他们的前辈们都是为楼兰这个地方而死的，所以为了保护为数不多的线索，急切一些也是难免。”呢喃般的腔调，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几乎弱得已经只剩气息，凉薄得一瞬间就湮没在了踽踽停停的晚风里。
并听不真切，结城正想询问，神威却坐起身，有意略过了刚才如错觉般的一席话，竖起食指笑道：“嘛，算了，直接就告诉你好了，虽然是科研机密……但看你这个样子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了……”
结城微微一挑眉：“嗯？什么？”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断定他们的身份吗？”神威笃定地笑笑，转而说，“你知道我说的，肉人的科技干预是什么吗？”
“……”结城眸子一动。
“具体点说，第一，是输入相当复杂的生物基因程序；第二就是输入还原程序。”神威将比出的两根手指一收，指向不远处的沙罗，“也就是说，现在的神宫寺沙罗虽然是人形，但是她实际上她的外貌，语言，甚至呼吸都是由数据代码操控的，说白了就是肉状机器，那么……当另外的模仿生物想要复制她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结城恍然：“会……复制出一个原始的肉人。”
神威耸耸肩，对于显而易见的问题再不言语。
没错啊，如果现在的沙罗是模仿型生物所变的话，根本就是一滩烂肉，程序这种无机的虚拟事物，是根本无法复制的；反之，真的沙罗可以准确感知到同类的存在，她都没有发现异常，那就证明的确没有异常。
“再者，在我之前和阿伏兔，茂木先走一步的时候，只剩下连翘，沙罗和你，如果照你说另外两个都是怪物，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呢？”
“以你的身手，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把破刀，就算反应比较灵敏，但想要从她们手下保命，怕是有些困难吧。”这话说得，配上晏晏的笑意，颇有些调侃的风凉意味。
的确无可争辩，结城眼中疑虑褪去少许，忽而，她意识到什么似的，眯起眼，声音沉淀下来：“我以为你先走一步，是为了提前一步替我开路，挡住营地里几十个夜兔怪物的潜在危险……但你的目的居然是用我来做测试？！”
对方微笑着算是默认，淡淡道：“但我这种做法，也很有用的证明了一些问题不是吗？”
尾音习惯性的略加上挑，浑然天成几分倨傲而嘲讽的味道。
——尽管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看，这动机的确不算厚道，但就结城如今还安然无恙，甚至没受到攻击这一点来看，也许的确是她多心了。
“……嘁，”结城不屑地轻哼，摆摆手。
“呵。”神威促笑一声，屈膝，重心后仰时，随手将酒壶一扔，“对了，你该不会一直都在想这个事情吧，你可在这里待了一个下午啊，没什么发现吗？”
“……怎么可能，”结城将一直干扰她的紊乱疑虑彻底抛开，站起身拍了拍衣料上斑驳的尘土秽迹，道，“你站起来从上往下看，你有没有觉得……嗯……怎么说呢，这个墓地的规划很漂亮？”
神威微微一愣，迷惑于结城诡异的措辞以后，起身环视。
“……什么意思？”神威自高处眄视着这个一眼不能完全囊括的巨大墓坑，笼罩在呼嗥的尘埃和寂静的苍白月寒中的桩桩坟墓，显得肃穆而又幽森，他视线浅浅掠过这些土色的棺材，诡异地扬眉，道，“难道你也跟沙罗一样，对尸体有特殊喜好？”
“啧，什么特殊喜好啊，你仔细看这些棺木所处的位置长宽，等距而且看上去很协调。” 她说罢，用臂长比了比两处棺木之间的距离。
神威斜挑的眉眼微微一动：“嗯……所以呢？”
“再加上，你之前说的那个密码，我刚才也在棺木旁看到了，的确是一种铭文暗示的数字暗码……”结城蹲下身，在黯淡的月色下，借着手指的触感摸索到棺壁上纹刻的，漆金半褪的古老文字，她抬起眼看向神威，徐徐解释道，“长期的通商，给当时的楼兰人，带来了文字，科学，资源和对自然世界的认知，他们的文明曾经已经发展到了相当恢宏的地步，懂得运用数字来进行密码活动，于是，也就很有可能极大程度上，掌握了相当程度的美学知识。联想到这种协调感，我在想，这个协调规整的墓葬棺位排列，有可能就是按照黄金分割的比例来规划的……”
神威似乎并没有多吃惊的模样，他淡淡应了一声，盘膝坐下，大拇指指向东方鬼头壁画的方向：“那可就奇怪了哦，既然已经有了这种认识，为什么只应用在这个墓地里呢？壁画墓葬的陪葬规格显然比较盛大，都没有设计这样的布局呢……”
结城点点头，对于神威提出的问题，顺势解释道：“所以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想这个问题，我觉得有可能是这样的……”
“你脑子挺大的嘛，同时考虑这么多事？”
“会不会夸人啊你，你脑子才大。”
面对对方始终如一的笑容，结成叹息一声，手指从棺壁上移开，习惯般地在思考时摩挲着下巴，继续道:“楼兰历史上曾经有1000年的时间，生物是完全消失了的，那边的鬼头壁画是在4-6世纪之后的时间段建成的地上坟墓……而这个小沙丘里的墓葬，则是在那之前1000年建造的。”
——在那之前1000年？4-6世纪之前再推一千年，那便是物种的神话时期了。
神威略加思索，稍微有些感兴趣起来：“你是说那个时候，当全宇宙都处于襁褓的原始时期时，区区楼兰已经掌握了高端的数学知识吗？”
结城点点头，继续深入道：“《全书*》中记载，楼兰几乎是与地球同时诞生的星球——地球物质资源丰富，拥有囤积的大量淡水，终年宜人的阳光和稠密的大气层，但即使如此，生命出现尚且花费了几亿年的时间；而楼兰这种环境，自从出生以来水资源长期性断流，温度炙热，要出现生物的几率非常小，耗时，也起码是地球的多倍。”结城将触摸下巴的手指放下来，白皙的下颚留下一抹略显滑稽的铅灰指痕，她自顾地继续道，“从星球出生到出现第一个单细胞生物，花费十几亿年，而出现文明，高等天人，以及最终成为通商枢纽，它只用了几万年的时间，这样的情况证明什么？”
藏蓝色的瞳孔如沉空般深邃起来，神威微微眯起眼：“在上古时期，有更加高等的生物来到了这个星球……对原始的楼兰人进行了教导和帮助……”
——那么，这些人是谁？会是在这个星球秘密活动的家伙吗？
诚如神威所说，那时正处于宇宙文明的幼儿阶段，这些高等生物就已经掌握了制作宇宙飞船的方法，如真正的神明和先知一样教导没有智慧的生物，可见，他们超前的科技水平可见一斑。宇宙中若是真的有这样卓越的一支生命，也就不会有现在群雄割据的乱象了，然而，这些人真的存在吗？就算存在着，以目前的科技能否探知到他们呢？
就像三维人永远无法进入和适应第四维度的世界一样，他们也许遥遥地存在于宇宙之外的宇宙，或者人们的想象里，用摆弄玩具的创世姿态，静静窥视着这万年来所发生的一切。
而最关键的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没错，”结城微微颔头，似乎完全了解神威妄自臆测的思绪——若是这种话说给其他人听，一定会被当作有驳于现存历史观的谬论，然而神威本来就是个离经叛道之徒，于是很容易就能与这样振聋发馈的言论产生契合，“他们创造了一代一代‘异常繁华’的繁华的同时，也将一些人类所不能理解的东西，留在了这个星球上。于是，这些东西被智慧有限的现代人，称为‘灵异’。”
神威将延展到远处的思绪拉回，定了定神：“那之后呢……‘他们’一直存在于这个星球上吗？——直到现在？”
结城摇摇头，叹息道：“这怎么能清楚呢……现在这个猜测也只是个猜测啊，到底是不是像我说的这样还有待查证呢。”
“唔，真麻烦啊……”神威头上的呆毛左右晃动，单手撑着下巴示意结城继续说下去，“那远古的楼兰人灭亡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这个态度，你当是在连载《探索发现》吗？
结城在心底暗自腹诽，眼角微微一抽：“然后，当古楼兰人的文明代代繁衍后达到了巅峰时期时，历史的物极必衰便出现了。原因嘛，我目前也不清楚，假如就按照官方说法——罗布泊迁移，导致植物大量死亡，河沙流失，阻断了生命的水源，总之，无论如何，最最古老的楼兰，在历史上瞬间消失了……”结城手一挥，示意神威将目光投向那几乎看不见头的墓坑另一端，“你看这里的墓葬规格，可以见得当时的状况之惨烈。”
“瞬间吗？”神威如海蓝碧玺般幽邃的眼眸微微闪动，“但既然他们当时已经被高等生物指导了，为什么他们不利用那些知识造飞船呢……不离开楼兰，反而坐以待毙吗？”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问题了，”结城摊手继续，她指了指身旁如林般屹立的木柱——每一道柱子下面都有7道纹路，圆形木柱顶部呈尖锥状，上端线条浑圆，中段被雕成9棱形，沙土四周残留的赤色颜料颗粒可见这些柱子曾经是鲜红一片 “这些圆形或者桨形的木柱，是拥有极其强烈的宗教色彩的，因为曾经是赤色的，所以几千年前可以说是相当壮观……这个地方一定是古人的祭台兼部落墓冢之类的地方。”
神威翻身矫捷地自深坑上方跳下，微笑着细细端详过木柱的寸寸细节，却是许久没听见结城接下来的话，他侧过脸，瞟向结城突然变得有些尴尬的脸庞，挑眉：“怎么了？继续说啊。”
结城移开虚浮的视线，揉了揉凌乱卷曲的黑发，干咳两声：“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不确定……哎，我问你个事情啊……”她上前两步，低声对神威说了些什么。
听到一半，本来弯成好看弧线的眸子，遽然睁开，神威略加思索了一会，最后的回答是：“这种事情去问你的性/教育老师啊^_^……”
结城一噎，生硬地回应：“不好意思，我小的时候家里穷，没上过学。”
“哎？没上过学好意思当公务员吗，警察是慈善机构吗^_^？”
“喂，敢问阁下你什么学历啊……当个海贼还要求硕士文凭吗？”结城双手环绕胸前，不耐烦地抖脚，“所以说，你只要回答到底是不是就好了，废话这么多……”
神威摸着下巴对着身旁的一根木柱掂量了半晌，耸肩笑道：“没错没错，这个还是蛮传神的……嘛，如果底端加两个球就更棒了。”
“咳，总而言之，”结城继而总结道，“这些木柱的代表宗教的‘生殖崇拜’，圆柱形的是男性生/殖/器，桨形是女性外/阴，这是古楼兰对生命的敬仰。曾经的古罗马与古希腊也有类似的信条，但是又不完全相同，所以这大概是一种已经消失的宗教。”结城蹲下身，将脚边散落的一个巴掌大的小型拉弓拿起来，“顺带一提，你看这个小弓箭，不能用来做实际用途，这是一种陪葬物，证明古楼兰同时也是骁勇善战的民族。”
这样一来就很好理解了，因为繁殖过度，当水源有限的时候，好斗的民族发生了内战，人员大幅度消亡，所以瞬间就衰退到了极弱的时期，剩下的人已经没有能力再逃离这个星球，掌握高端科技的人都已经死在了乱战里，所以幸存者就挖了这个墓，将死去的人和自己一起埋葬，希望神能赐予新的生命。
“不是不想逃，而是逃不了了啊……”神威微笑着偏着脑袋，嗤哂起来，“真是意外的和夜兔的性格有所类似呢……那之后又怎么了呢？”
“1000年后，绿洲再次重现，楼兰被强大的波斯人侵占，波斯人留下了属于他们的宗教壁画……但是好景不长，新楼兰部落崛起，将入侵者驱逐出境，并且在这时，这些后人们，发现了祖先留下的墓地……不，”结城摇摇头，自我纠正道，“不是祖先，他们应该把古楼兰人，视为了守护他们的神明才对。所以，才会在鬼头壁画下雕刻出那样的地图……我想那个地图上的太阳和三角应该都是与古楼兰相关的。”
结城说完之后，整个气氛陷入了一片冗长的默然里，稀薄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融入进阒黑的层层光影里。
许久，神威的声音在破鸣的空气里响起。
“说得我好好奇啊……”他缓缓低敛下少年的温润眉眼，那渐渐幽深起来的藏蓝色瞳孔，却翻滚着裂帛般的冗杂思绪，他瞳心睊睊一转，看向结城，“所以说这个棺材里面的，装的都是所谓的‘千年神明’吗？”
结城微微一愣，见他反应不对，提醒道：“先不要开棺，做事情都要一步一步……”
话到此处，向来以恣意妄为著称的少年，用脚将离得最近的一块五棱形棺木侧立而起，缱绻涡转的沙尘气流扶摇而上，他突然，反身抽出结城腰间的长刀，随意地照着棺材板中央从南至北，果断砍去，手法流畅得完全恰似真正的武士。
结城瞳孔中闪过一丝诧然，她站在离神威一步之遥的地方，看清了他夺刀的动作，然而身体完全跟不上大脑的反应——那尘封了千年有余的古老棺材，顶盖连同包裹棺木的耗牛皮，被开膛而破，厚重的棺木中央留下一道狭长而锋利的砍痕，截面中腐朽的胡杨木纹路清晰可见，沿着裂痕的方向，棺木甚至发出了类似呻吟的吱呀声。
神威满意的将刀丢在一旁，上前一步蹲下欲要揭开棺木。
“神威！”结城蹙眉，这样鲁莽的举动也许满足了他的一时之快，但如果伤到了里面的尸体，或者触动了什么古老机关，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摆平的。
所幸那棺材就像一翁泥土一般寂静，在缓缓移转撒来的苍薄月色下显得审慎肃穆，一如标本。
“阿勒阿勒，”少年无辜的笑起来，摊摊手无奈道，“但已经打开了怎么办呢？”
“你这个人啊，真是……”结城仔细观察着那棺材的动向，许久未见动静，只好啧叹一声，往前走两步。
只是，正想要说的“幸好谢天谢地没有怪东西出来”，在下一秒便被堵死在了喉管里，结城青黑色的一双瞳孔刹那间锁紧，不可置信地震颤起来——那瞳心中，倒影出那渐渐移动到棺材裂痕上的惨白月光，和棺材里露出的，因为光线照射变得异常锃亮，怨毒的一只眼睛。
铜铃般的大小，属于人类，而并非是尸体的眼睛——浑浊的灰色瞳孔空洞而虚渺地汩汩转动，发出仿佛血管蠕动的细小窣动，它就这么静静地阴鸷地注视这神威和结城两人，那眼球中央的层层裂纹，蛊惑地透视出一个无比诡异，发寒的世界。
“棺材里，有人。”结城听见神威如深海低沉寒冷的声音，这样说着。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古墓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