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月[圣斗士撒隆同人]》憔王爷

3、悲伤与机遇

　　三周后，撒加在市郊的墓园为史昂举行落葬仪式。

　　那是一个温暖的晴天，碧蓝的天空仿佛水洗般的干净，阳光轻柔地洒下，灿烂而不刺眼。这样的和煦和温柔，让撒加不自禁地轻轻叹了口气。

　　来参加仪式的人很多，但绝大多数都是商界的人士。史昂的私生活极其简单，他父母早亡，除了两个养子外没有其他的亲人，也几乎没有朋友，与他关系密切的只有那些商业伙伴和竞争对手。史昂从很小的时候就接手了家业，到如今事业的如日中天，期间经过了数十年辛苦经营，不料命运多舛，他与他的父母一样，过早地离开了人世。对此有人扼腕叹息，也有人暗自庆幸，但无论如何，如果想要结交笼络史昂的继承人，这个葬礼是个绝好的机会。

　　与他搭话的人络绎不绝，撒加彬彬有礼地与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握手，倾听他们对史昂的夸赞和缅怀，接受他们的安慰，并感谢他们的到来。

　　仪式很快开始。人们停止了交谈，陆陆续续地移动，呈扇形围拢着史昂的灵柩。牧师手拿着讲稿，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哀伤神情，开始念诵史昂生平事迹。

　　撒加站在灵柩边，身后是本已退休的老管家卡尔——这忠实的仆人坚决要求以过去的身份参加史昂的葬礼，现在能站在史昂亲属的位置上的人也只有他们两人。撒加令人不易察觉地做了个深呼吸，尽力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也许在旁人看来撒加置身事外般有条不紊地处理史昂的丧事，显得太过冷静，甚至冷漠，而事实上，虽然这父子俩都不爱表达自己，却积累了非常深厚的感情。撒加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忍受着丧父之痛，他的悲伤并不表现在眼泪上，而在更深的层面。

　　经过粉饰的悼词正在颂扬着史昂高尚的品德，撒加听得有些走神，他把目光投向人群，一个接一个地辨认他们的容貌。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艾欧罗斯、阿布罗迪和一些公司里的职员，他们作为员工的代表来向史昂表示敬意。史昂是个不错的老板，撒加在心中给出了客观地评价，他对所有人都很宽容，在商业上的手段也一直比较柔和，这使他获得了更多尊重和更多的伙伴。

　　突然，一种怪异的感觉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撒加似乎在这些人中感觉到了加隆的存在。

　　三周前那次与加隆的接触实在是令人不愉快，最终他也没能迫使加隆说出与史昂交谈的内容。在加隆逃跑般地离开了老宅之后，他又去询问史昂，而从史昂那儿也得不到任何信息——史昂甚至明确地告诉他不要再追问当天的事，这不能不更令他满腹疑虑。之后史昂的病情越加恶化，撒加不得不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为史昂寻求更好的治疗方法。然而还是无力回天，拖延了数天后，史昂仍是在病痛的折磨下离开了人世。

　　史昂去世后，撒加曾向加隆的住处寄去一封信，向他告知了史昂的死讯和举行葬礼的时间地点。这封信如同石沉大海，杳无回音——这正在撒加的预期之中。而如果加隆真的出现在葬礼上，兄弟相见的场景反而会让撒加非常难堪，他没有想好要怎样向众人公开他有这样一个弟弟。

　　撒加在人群中仔细地搜寻加隆的踪迹，反复地确认了两遍，终于确信了刚才那只是一种幻觉。他松了一口气，暗自责备自己的多疑。

　　“……天父温柔地召唤您，引领您前往极乐的净土。离别令人伤感，但离别只是为了再一次的团聚。请安息吧，您的亲人会为您祈祷，您的朋友会为您祝福，您的灵魂会在天国得到永恒的平静，我们也必定会在天堂中相会。”

　　牧师向众人鞠了一躬，示意他的致辞结束。接着，他向撒加作了一个手势。

　　撒加微微颔首，绕到了棺木的一侧，从眼圈通红的卡尔手里接过一枝白菊，扬手将它抛掷入墓穴。在他的带领下，人们纷纷效仿。如同下起了一阵花雨，数不胜数的鲜花和花圈被抛入墓穴，几乎将史昂的棺木完全覆盖。

　　然而正在这时，一枝鲜红的玫瑰划出一道明艳的弧线，落在棺木的中央。这美艳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却又如此引人注目，众人不由自主地去看它。它静静地躺在黄和白的背景上，舒展着丝绸般柔滑的花瓣，那生动而热烈的红被周围的素淡衬得更为纯粹，仿佛吸收了其余鲜花的美丽集于自身而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一些人发出不赞同的声音——玫瑰很美，但在葬礼上，这的确不是一种得体的表示敬意的鲜花。撒加抬眼寻找这枝玫瑰的主人——而众人的视线已经为他指明了方向。

　　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深褐色的短发下有着一双深沉的黑眼睛。他站在人群的前排，身形挺拔得像一把剑，敞开的风衣在风中沉重地飘荡。撒加觉得这个神情凝重的男人有些面熟，但却想不起是在哪里留下的印象。撒加注视着那男人，只见他对人群的窃窃私语听而不闻，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枝玫瑰，而目光却仿佛穿过了红玫瑰和黄白的花海，穿透了厚重的硬木，一直望到了最深处。虽然身处人群之中，他却仿佛离所有人都很远很远。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撒加把目光从那忧伤而孤独的人影上收回来。耳中听得卡尔的泣不成声，撒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平静地向父亲做了最后的告别。他从地上掬起一捧土，洒在了史昂的棺木上。“埋吧。”他说道。

　　等候已久的墓园工人们闻声上前，训练有素地用铲子铲起土，泼洒在史昂的墓穴里。

　　撒加注视着一铲铲的土壤渐渐将史昂的棺木掩埋起来，心中奇异地没有什么触动，只是有些空空荡荡。卡尔站在他身后，强行克制着自己的悲泣，发出颤抖的呜咽——这可怜的老人，撒加心想，他服侍过史昂的父母，迎接史昂来到这个世界，照顾了他几十年，没想到又看着他归于尘土，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感觉想必很不好受。撒加转头想安抚一下年迈的管家，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了那褐发男人不安地动了一下，似乎情不自禁地便要向棺木冲上去。撒加侧过头，将他置于自己的视线之中。

　　一只手按在了那男人的肩膀，阻止了他的动作——一个浅紫色长发的男人。他看上去年轻俊秀，举止优雅。他轻微地向褐发男人摇了摇头，说了句什么，忧郁的紫色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褐发男人歉意地点头，似乎终于稳定了情绪。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如同一尊塑像般，呆呆地凝望被逐渐填满的墓穴。

　　他们到底是谁。撒加在心中存了一个疑问。

　　当最后一铲土覆在史昂的坟上后，这简单的仪式就算结束了。原本聚拢的人群分散开来，纷纷来向撒加告别。撒加礼数周到地与他们交谈，并把他们送走，同时也在一些带着任务前来的商人之间周旋，确定下数个会谈和宴会的时间。他的助手艾俄罗斯在身边帮助他，使他不必那么的疲于应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撒加微笑着送走了最后一个向他表示安慰的人，抬眼环顾四周。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已离开，那褐发和紫发的男人也已不见踪影——他们并没有来与他攀谈。撒加拍了拍艾俄罗斯的肩以示感谢，目送他也离开墓园，然后低下头，看着史昂的坟墓——墓碑的放置还要再花上几天，现在这地方看上去只是一个微微隆起的粗糙的小丘。撒加突然很难相信史昂真的在这堆积起来的尘土下沉睡着。

　　“少爷，回去吧。”卡尔的声音带着鼻音，听上去像是得了严重的感冒。

　　“好。”撒加最后看了一眼坟墓，转过身来，随后和老管家一起，向墓园的门口走去。

　　然而此时，墓园的入口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在一个金发的高个子男人的陪同下沿着石铺的园路走来。她的步伐轻柔地仿佛踏在云中，缓慢而又极尽优雅，乌黑如夜的长发随着她每一个步伐丝绸般地在身后飘荡，让人觉得似乎只要远远地看着她，就能得到极致的享受。

　　撒加停住了脚步。他认识这个如黑夜般神秘而充满诱惑力的女人。潘多拉——哈迪斯集团现任董事长哈迪斯的姐姐，也是集团实际上的控制者。这个深不可测的女人平时总是隐藏在幕后，极少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撒加也仅仅是跟随着史昂，在某一次谈判桌上见过她一面。今日毫无征兆地出现，撒加不禁心生防备。

　　两人渐渐地走近，潘多拉的神情宁静而高傲，毫无温度的目光停留在撒加身上。她注视着撒加，唇角微微地扬起一个弧度，给了他一个冰冷的微笑。

　　撒加不动声色地回望着她，礼貌地点头致意。

　　“你好，撒加先生，”潘多拉开口道，她的声音优美而悦耳，轻柔地如同风中的细沙，“我很抱歉来晚了，这真是，太失礼了。”

　　“请不要介意，小姐，您能到来已经令我们受宠若惊。”撒加接过潘多拉递来的手，弯下腰来，在那柔嫩而冰冷的手背上轻轻一吻。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潘多拉身后那个保镖般的男人突然幅度很大地动了一下，似乎显得有些激动，撒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震惊地瞪着撒加，虽然没有说话，脸上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撒加探究地打量着他，那男人的轮廓硬朗利落，眼神锐利而充满洞察力，似乎是个严厉而冷峻的人——撒加很肯定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这位先生是？”撒加问道。

　　“表现得得体些，拉达曼提斯。”潘多拉扫了那男人一眼，轻声责备道。“请原谅，撒加先生。他，是我弟弟的下属，拉达曼提斯。”

　　“久闻大名，很高兴见到你。”撒加点点头，向金发的男人伸出手去。

　　“我也是。”惊讶迅速从他的脸上消退，拉达曼提斯也伸出手，与他相握。

　　“此次前来实在冒昧。虽然我和史昂先生的交情并不算深，但他一直都是我敬重的人，”潘多拉望着史昂的坟墓，用一种难辨真假的悲伤语调道，“他是个极为优秀的人才，他的离去使我感到难过。”

　　“如果我的父亲听到您这样的褒扬，一定也会感到欣慰。”撒加彬彬有礼地说道。

　　“可惜他去得太早了……”潘多拉仿佛在喃喃自语着。撒加目光闪烁地望着她。她站在那里，仿佛一尊被精心雕琢过的高贵的雕塑，她的肌肤在黑衣的衬托下白如霜雪，似乎散发着月芒般珍珠白的微光。她确实很吸引人，撒加心想，但也太危险。

　　“撒加先生，你知道，”潘多拉继续说，平缓柔软的语调里带着微妙的起伏，“在史昂的时代，我们曾经有过合作也有过对立，但更多的还是作为对手——当然，在当时这也不失为一种正确的选择。而现在，那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各自的地位已经稳固，激烈的竞争不再必要。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更希望我们能够尽弃前嫌，结束这样的关系。我希望我们能联起手来，这对我们双方，”潘多拉优雅地偏过头，“都是有好处的。”

　　撒加心中诧异，微微一怔，但立刻回答，“您的决策非常明智，那也正是我方求之不得的。”

　　潘多拉那双沉寂如冬夜般的眸子直直地望进撒加眼里，“很好。”她微微地笑，“不过也许我该把话说得更清楚些，撒加。我所要求的，不只是普通的朋友，而是……”她玫瑰般的双唇诱人地开合着，“比那可靠得多，也美好得多的关系。”

　　撒加沉默。他立刻明白了潘多拉的暗示，他保持着平静，尽管内心已是翻江倒海。“潘多拉小姐，恐怕我还是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

　　“我相信你明白。”潘多拉慵懒地笑了笑，“不用立刻就给出答复，你可以慎重考虑，我有很好的耐心。但如果你作出了决定，无论如何选择，都请明确地告诉我。即使你的决定令我失望，我们，”她的声音刻意地低了下去，意味深长地说，“……依然可以试着做朋友。”

　　撒加微微垂下眼眸：“潘多拉小姐，您真是非常慷慨。”

　　“我希望你也是，”潘多拉用丝绸般柔滑的声音道，“请叫我潘多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