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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逼近的危机 ...

  •   这是一家以高雅的格调与高昂的价位著称的咖啡馆,暗红色天鹅绒的窗帘隔绝了店外明亮的日光,烛光般低调而暧昧的光线以及被巧妙分隔的私密位置给予人宁静的沉思空间,不必担心受到旁人的影响。若有若无的古典乐在咖啡馆低沉的天顶柔和地回荡,馥郁的咖啡香四处弥漫。

      这家咖啡馆中有一间小小的雅间,墙上挂着古旧的挂毯,布置得低调而考究,厚重的窗帘垂下,关上门后这就是一个极为安静的封闭世界。

      撒加正坐在这间雅间内,面前放着一只柔白色的骨瓷杯,杯中的黑咖啡香气纯正浓郁。而此刻撒加毫无品味这难得一见的优质饮品的兴致,他的表情阴沉而严峻,连这温暖的灯光也无法融化笼罩着他的寒霜。

      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提着公文包的男人走了进来。那是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东方人,穿着一身做工细致的西服,保养得很好,一头雪花般的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中闪着精明睿智的光芒。

      “久等了,撒加。”那个男人走了过来。

      “城户光政?”撒加不带感情地向他点了点头,“请坐吧。”

      “不错的地方。”城户光政环视四周,简短地评价了一句,便关上门,在撒加对面坐下,随手把手中的文件包放在桌上,撒加不经意般地在那之上扫了一眼。

      “想喝点什么,城户先生?请别客气。”撒加的嘴角挑起一抹公式化的微笑,隔着桌子把饮料清单推了过去,“如果你想听听我的意见的话,这里的摩卡还不错。”

      城户光政瞥了一眼清单,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从不喝咖啡。咖啡因会令我兴奋,削弱我的判断力。”

      “真是不巧,这里只卖咖啡。”撒加冷淡地说道,“如果城户先生不能将就的话就只能渴着了。”

      城户光政看了撒加一会儿,笑了笑:“确实如此。但我觉得,撒加,你应该不只是在说咖啡吧?”

      撒加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像我这样年纪的人已经不擅长猜哑谜了。”城户光政疲倦般地摇了摇头,说道:“撒加,不用对我满怀敌意,我只是想和你心平气和地聊一聊,我对你并没有恶意。”

      “你多心了。”撒加平淡地说道。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令他不敢有丝毫大意,那一双眼睛像年轻人般炯炯有神,又透着一丝沉淀了岁月的狡猾,似乎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掉入他的陷阱中。

      “我等你的电话已经很久了,毕竟我只是到这个国家来旅游的,不能无止境地停留下去。”城户光政说道:“从那天我遇到了你的朋友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的旅游签证快要到期了。我原以为你不会再给我答复,如果不能亲自见到你,这无疑是件令人遗憾的事。”

      撒加略一沉默:“等待是最没有效率的行为,如果你真的想见我,我相信你不会将希望寄托在等待我的联络上。”

      “你说得没错,撒加,虽然这里不是我的国家,但如果我只是想找到一个人,总还是有办法的。”城户光政笑了起来,这使他眼角细密的皱眉显得深刻起来,“但我把选择权交给了你,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勇气主动来找我,”他赞许般地向撒加点了点头,“对于你的回应我很满意。如果你只是逃避,我会认为你名不副实,根本不敢接受任何挫折和挑战。”

      “你过奖了,这根本谈不上勇气。这只不过是,”撒加给了他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好奇心加上一点点也许是不必要的忧虑。”

      城户光政露出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不用谦虚,年轻人。毕竟,你现在愿意与我坐在这里,已经说明了一些事,不是吗?”

      “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城户先生。你通过我的朋友带给我的留言实在非常荒谬,如果不是你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撒加缓缓地说道:“我认为你是个有身份的人,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也许发生了一些误会,我们可以一起来解决。”

      城户光政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道:“有没有误会,我想我们都心照不宣,撒加。”

      撒加皱起了眉,城户光政看着他的目光成竹在胸,仿佛已经稳操胜券。他的语声中不由得隐隐带了些威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城户先生。希望你能说明白些。”

      “那就如你所愿。”城户光政停顿了一下,目光带着一种与他的岁数不符的锐利,剑一般直插入着撒加的双眼。他审视着撒加,慢慢地说道:“我的手里有史昂真正的遗嘱。”

      这句话城户光政说得非常柔和,而在撒加听来却仿佛是有人在他耳边狂吼一般,他的双手不自禁地紧紧握成拳,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乎停滞。过了几秒钟他才强迫自己恢复了常态,“荒唐。我父亲的遗嘱怎么会在你手里?”他冷冷地说道。

      城户光政并不回答,他仍是用一种缓慢而不容置疑的语气提问:“你以为你篡改遗嘱的行为做得滴水不漏吗,撒加?”

      撒加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他仍尽可能平静地说道:“父亲留下的遗嘱是经过公证的,你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

      “买通律师和公证人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孩子,无论对你还是对任何人。”城户光政打断了撒加,用一种客观的语气说道:“他们不会忠于你,他们只忠于财富。只要满足了他们,他们就会告诉我任何我想知道的事。”

      城户光政的目光如有实质般的令撒加感到刺痛,他想转开视线,但理智却告诉他不能避开这仿佛能洞彻人心的目光,甚至不能哪怕只是稍有游移。撒加沉默了两秒后,冷笑道:“那我倒想听听他们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别急着下结论他们是在胡说八道,撒加。”城户光政摆了摆手,说道:“他们告诉我,史昂一死,你就迫不及待地向公证人要求私下查看史昂的遗嘱,公证人受了你的好处,自然乐于满足这个小小的要求。而你,在阅读了遗嘱之后,却认为有些条款令你完全无法接受,于是你又用更庞大的数目贿赂了公证人和律师,让他们配合你修改了史昂的遗嘱,令其中任何一条都符合你的心意。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毁掉了真正的遗嘱,并在第二天就对外公布那份被你篡改过的遗嘱,使你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史昂的唯一继承人。”城户光政笑了笑:“听上去就像昨天发生的事,不是吗?”

      “这真是我听到过的最荒唐的污蔑。”撒加冷冷地说道:“即使是这样,我毁掉了真正的遗嘱,你所谓的史昂的遗嘱又是什么?”

      “你的养父早作了打算,他准备了两份遗嘱,一份的正本被你毁了,而另一份遗嘱史昂瞒着你找了另一个值得信任的公证人作了公证,同样具有法律效应。就在我手里。”城户光政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递给撒加,“这是你那份正本的复印件,我有没有骗你,你可以好好看看,和你记忆中的有没有差别。”

      撒加接了过去,逐行地浏览,目光仿佛要在那张纸上烧出洞来。“你到底和我父亲什么关系?为什么在这份遗嘱中他留给了你圣域如此巨额的股份?”

      “我和史昂有一个共同的朋友,通过他,我和史昂也建立了友谊,但我们两人相隔太远,大多依靠信件与网络交流,你没有听史昂提到我也很正常。”城户光政说道:“我们都非常信任那位共同的朋友,出于这种信任,史昂把圣域托付给了我。”

      撒加皱起了眉头,显得更加焦灼:“胡说,父亲一直信任着我,他为什么不把圣域给他的儿子,而要大费周章地找来地球另一边的你?”

      “没错,史昂一直都信任着你,期待着你,你也从未令他失望。”城户光政说道:“然而,他却发现了你的秘密,这使他无法再放心你成为圣域的领导人。”

      “什么?”

      “你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撒加。”

      “你说什么!”撒加几乎是吼了出来,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指紧紧地抓住了桌面,“笑话,我非常正常。”撒加喘息着,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心脏时不时地收缩令他隐隐有种窒息般的钝痛,仿佛有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正试图扒开他的心脏向外爬出。

      “放松点,坐下,撒加。”城户光政看上去也被目露凶光的撒加吓了一跳,“你自己不知道吗?史昂一开始也只是怀疑,于是他在你身边安排了一个心理医生。”

      “沙加!”撒加狠狠地念出这个名字,捏紧了拳头。

      “不管他是谁,在对你进行了长时间的观察之后,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在此之后,史昂就开始考虑放弃由你接班的事了。在遗嘱中,他给了你和你的弟弟少量的股份,而将剩下的大部分交给了我。换句话说,他几乎将圣域的控制权交给了我。”

      撒加紧紧地咬着牙,沉默不语。

      “不用再掩饰了,撒加。”城户光政用一种宣布落幕的语气说道:“看看你自己的表情,一切都已经明白了。”

      一时间,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黑咖啡苦涩的香味充满了这间没有窗户的房间,沉重而压抑。撒加微微低下头,耳中充斥着自己狂躁的心跳声。他有些眩晕,他似乎从未感到这里暖色的灯光竟如此强烈,强烈到赶走了所有阴影,将自己照射得无所遁形。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终于,撒加深吸了一口气,坐回了座位上,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说过了,我希望你能娶我的孙女,我的条件仍然没变。”城户光政说道:“圣域对我来说并不是非要不可,但我的孙女只有一个,她喜欢你,而我希望她快乐。如果你与我的孙女结婚,并且好好对待她,我就当史昂的遗嘱从未存在,你依然可以放心地经营你的圣域。”

      撒加微微地冷笑:“我不是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吗,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使你的孙女快乐。”

      “你想做的话就会的。另外,我也会向你提供一些秘密的治疗,这不是问题。”城户光政笑了笑,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紫色长发,面貌娇美的少女。他把照片递给撒加:“这就是我孙女,她叫沙织,还不到二十岁。你是个优秀的、大有前途的年轻人,我非常欣赏你,这也是我为什么愿意给你这个机会的原因,甚至,在我死后,我将会指定你作为我的继承人。好好想想,撒加,这项交易你绝不吃亏。”

      撒加扫了一眼,没有去接照片。“我不同意。”他说道。

      “你说什么?”

      “我不同意。”撒加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城户光政的动作停住了,他的面色凝重下来:“你想清楚了吗,撒加?即使我会公布这份遗嘱?”

      “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这份遗嘱被承认,我所持的股份缩减,而你得到圣域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撒加的声音听上去出乎意料地平稳而冷静,他甚至还嘲弄地笑了笑,“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并不意味着你能够掌控圣域,无论城户财团在你的国家有多少实力,但你在这里毫无根基。没有人会信任你,没有人会帮助你。城户光政,一切尚未有定论,你以为凭这么一张薄纸就能逼得我向你妥协吗?”

      城户光政一直以来的游刃有余终于从脸上消失了,他像是第一次般认真地打量着撒加,审视着撒加的双眼:“那你,是在向我宣战了?”

      “随便你怎么说。”

      城户光政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说道:“也许是我多事,但我还想确认一下,你应该知道我不只有遗嘱这一种手段吧?”

      撒加脸上浮现出一个麻木的笑容,“无论你有什么。”

      “看在史昂的情面上,我原本想找到一个介于你我之间的平衡点,看来失败了。”城户光政叹了口气,拿起公文包,站起身来:“撒加,那就准备好吧,你得为你轻率的决定付出代价。我的回应很快就会来到,你是没有胜算的。”

      “我会等着。”

      走到雅间门口的时候,城户光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细长的金属小长方体,对着撒加晃了晃,笑道:“撒加,作为你的长辈,我要给你个忠告,不要看轻任何人,也不要对任何人放松警惕。”

      “录音器?”撒加仍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真是老套的招数。”

      “虽然老套,但依然很有效。”城户光政笑了笑,“我们今天的对话能够使我事半功倍。”

      “是吗?”玩味的笑容在撒加的脸上蔓延开来,这使他看上去像一只耍弄猎物的猫:“那你为什么不播放试试呢?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城户光政皱了皱眉,略一犹豫,便按下了播放键,然而从录音器中传出的,只有沙沙的噪音。“你?!”城户光政望向撒加,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惊愕。

      “城户先生,以后这样的小动作还是免了吧,你有得是狡猾的智慧。尽你的全力,”温暖的光线洒在撒加身上,却无法为他增添哪怕一丝一毫的温度。撒加的双眼隐隐反射着危险的红光,他的目光再次与那双闪烁的眼睛交汇:“接下来我会让你了解到,你到底挑了什么样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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