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赋》陵玖

3、序章（二）蓦然回首，灯火阑珊

　　西陵六十五年，上元。

　　西陵都城玄陵
　　那一天，位于极北之地的西陵王城飞雪漫天，却阻不住高屋飞檐间灯影缭乱。
　　东青裹着厚重的冬衣铠甲，伫立在朱红色的宫门旁。舞乐笙歌从远处遥遥传来，仿佛和他身后的雨井烟垣分隔成两个世界。
　　吞吐着萦绕在唇边的呵气，东青抬起头望了望不远处宸极殿高大的檐角，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紧闭着的斑驳朱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上元佳时，是万家灯火，举国相庆的日子，便是这素来冷峭肃穆的皇城也添了几分喜气喧闹，可他身后的这座孤阁，却一如往日，荒芜沉寂……
　　紧闭着的朱门之上，高悬着黑底金字的匾额，匾中央端正书写着的“含元殿”三个字，在细雪中显得格外冷冽。

　　宸极殿是西陵历代君王的寝宫，而距离宸极殿百步之遥的含元殿于西陵元年修葺完毕，是为宸极殿的配殿。
　　在宫里待得有些年月的老人都说，这座帝王寝宫的配殿当年是为一非宗室之人所建，然而当有人问起这人是谁时，他们却讳莫如深……
　　西陵十五年，世祖西陵潇崩，太子堃承帝位，下诏封禁含元殿，至此，五十年里，除了自请守殿的老总管高安和经年轮转的御卫，便再未有他人踏入这片领地。
　　直到，五十年后的这个上元日……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人打破了含元殿终年的寂静。

　　那个青年人，东青是认得的，那是西陵国的储君，他们的少殿下。
　　而看到来人，耄耋之年的高公公红了眼眶……

　　东青善丹青，多年后，他自成一家，笔下名作十数，然而，传言中他最得意之作却从未现于世人。
　　再很多年，髫发的孩童闯入自家爷爷的书房，玩闹中不慎打翻了桌上的砚台，墨汁顺着桌案边拢起的画卷边缘蜿蜒而下。正在座椅上小憩的老人被异响惊醒，怔楞了半晌，他颤抖地拿起那幅画卷，缓缓张开。
　　画卷里，斑驳的朱门半敞着，内里庭院，雕花回廊的尽头，一方重檐六角古亭，玄衣纁裳的青年安静地坐在亭中央的石桌旁，正微微偏过头，望着不远处尘封的殿阁。落日的余晖透过亭檐的罅隙散落下来，半明半暗打在他清俊的侧脸上……
　　报晚的钟鼓声从东方的佛塔远远传来，东青闭上眼睛，恍惚间仿佛穿越回到多年以前的那个冬日……
　　那时，有相似的暮鼓钟声遥遥响起，年少的他侧过头，好奇地望向身旁半开着的朱红色门扉，望见的，便是画中的那副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他仰起头看了看在细雪中昏黄的日头，恍惚中似乎听到守在殿门旁的老总管低声呢喃着，“相君，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