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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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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在脚下的千万先祖阴魂在召唤我们!”
听着这声音楚华殷真认命了,不得不认命,也由不得他不认命,睡沙漠里都能一直梦见周老头,他跟考古的孽缘不浅。
周老头那个伟岸啊,脑门上寸草不生那都是智慧的结晶!振臂一呼立刻一呼百应,金黄的沙漠被太阳晃得血红,瞬间就从周老头站着的沙丘开始,一寸一寸开了个漆黑的口,鎏金似的黄沙水一样往口子里流。
这可把楚华殷吓坏了,张嘴就想喊一声“教授救我!”,可周老头早不知道跑了哪。
他自己也被梦靥住了,张开嘴呼不出声,竭力摆动手脚又动弹不得,瞪大了眼看着那开口越来越大,吞噬到自己身下,最后周身都是无尽吞吐翻涌着的黑窟窿,楚华殷保持着躺着的姿势孤零零地悬浮。
蓦然间,一双干枯的手从他身后绕着他脑袋攀到眼前,腐臭的气息冲鼻,满是霉斑的指甲长了几千年都长蜷曲了,一点点剜进他的肉。烟鬼的嘶哑声音磨碎的锡纸似得,贴着耳朵响起。
“抓到你了!”
那声音让楚华殷头皮发麻,再回过神,黝黑的地底攀爬上来无数只腐尸,赤-裸,干枯,佝偻,尸斑长进了瞳孔,眼仁都是泡浮肿的惨白,却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如海浪一般攀附上他的身体,坑巴的手蛇一样纠缠在他身边,猛一下让他失重,飞快地摔了下去,最终混为一体。
楚华殷一身冷汗地张开眼,被眼前一只没了眼珠里面还蜷缩了条肉色爬虫的眼窝吓了一跳,那肉虫头部还那一点一点盘旋,打圈,试探着眼窝周围松弛褶皱的皮层,楚华殷蹦一高差点掀翻了帐篷。
麻仙儿也醒了,眼睛痒得难受,揉了揉又把那只肉虫从自己眼窝里抠出来,剩下的一只眼看着楚华殷满是不屑,“一惊一乍的,一条地龙而已。”
那也够让楚华殷恶心,他不怕地龙,怕的是麻仙儿的眼睛里养不了眼珠养地龙。
地龙就是蚯蚓,喜温喜湿却怕光,在这种常年被炙烤还干旱的沙漠里不可能有。可那条从麻仙儿眼窝里出来的地龙又肥又长,满身血红,肥硕得好像吃麻仙儿的肉养胖的一样。楚华殷抚了抚心跳就开始纳罕了,神色迷惑。
麻仙儿却钻出睡袋掏出那只假眼安上,“刚才梦见下面东西了吧!我就说嘛,你小子就是个盗墓的命!”
再次听了这种话楚华殷很无奈,地上那条地龙还蠕着一团肉筋儿在那钻,有够闹心。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没听见下雨?”麻仙儿套着裤子道:“这种地龙专吃腐肉,是被上面的湿气引出来的,我们睡的地方底下可能是个殉葬坑。”
楚华殷这时候才发现雨落帐篷噼啪的声音,挺大挺闹腾,风也不小,呼呼吹得这顶帐篷摇摇欲坠,四个角凌空飞起来都快带着里面的人一并掀了。
麻仙儿那条腿是齐着膝盖截断的,他撩起裤腿正在绑木腿,一只手配合着一口牙很利落,根本不用别人帮忙,说话时气息都很平稳。
再回头,麻仙儿一只眼睛死气沉沉,另一只眼睛滴溜溜转,满是戏谑,“小子,被吓着了?刚才底下的东西趴了墓顶上数你喘气儿呢!”
楚华殷此刻还是心有余悸,岔开话题:“您这是要去哪?”
“嘿呦,您?嘿!”麻仙儿不知道乐什么,笑得塌陷了半边脸,一嘴参差不齐的黄牙,“小子该收拾东西走喽!爷爷们沙漠里住了半个月,一个是在等你,另一个就是在等这场雨。”
语毕枯瘦的身板披了件军绿色的胶皮雨披拉开锁链走了出去,一股潮湿阴冷的风带着股血腥的腐臭味从漆黑的夜色深处飘了进来。
*****
楚华殷背着配给自己的装备披上雨披出来,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在瓢泼的大雨里聚齐了。远远看着这么多人,雨幕里仿佛一个个山峦似得轮廓,而且穿的都差不多,分不清楚谁是谁。
楚华殷只能看清楚两个最高的,体宽的是肥膘,孤峰般坚-挺的是邹爷。再有就是两个体格稍显瘦小的,楚华殷有些弄不清楚究竟哪个是让人心跳加快的漂亮女人。
他满脸的水,还以为这么多人都在等自己,挺不好意思,没成想走过去就听见邹爷在问:“麻仙儿,哪个方向?”
麻仙儿一瘸一拐给邹爷一个背影,“待老夫看看。”
佝偻的身影地走远了,走过一矮个儿,雨披里探出跟拐杖,麻仙儿拄着就走,一步一步往沙丘上爬。沙子因为下了雨一直往下滑,时而还能陷进去半条腿,麻仙儿摔了一跤人们都来不及上去扶他一把,老头子硬朗,硬是自己狗一样匍匐着爬上去的。
麻仙儿站了高处卸了帽子仰头,夜太黑隔着雨看不清表情,他饶了半响圈子才下来,抬起断手指了个方向,“应该没错,风向被一个沙丘割了一道,有两股气聚了这儿。”
邹爷没说话,领着人就往麻仙儿指的方向走,一个小时后果真出现一道山脊,不甚高,放了白天就是一土包子,可流沙润了雨水一道一道蜿蜒往下流,想爬上去不容易。
楚华殷在雨水里泡了半天,靴子早就湿了个透,还得每走一步都从泥坑里拔一次脚,他一书生从未受过这些罪,现在喘得跟头牛似得,恨不得就地趴倒睡一觉。
那边有人问:“我们要爬吗?”楚华殷盯着邹爷的背影就盼着那厮摇个头。
没成想邹爷大手一挥,又自己拉着旁边的人往上爬,后面的零零落落跟着。楚华殷暗自心伤一气跟了上去,再抬头一看自己在落了最尾,不过还好不是最后,麻仙儿垫底了。
楚华殷犹豫了会,等着老头爬到跟前也不说话,咬了口牙一把把老头背了自己背上,趴着就走。
老头也没客套,趴在楚华殷背上闭了眼。楚华殷背着个人走了几步,哭都来不及。再抬头看见人们全上去了,山岭上人猿似的站了一排气氛诡异,一个个一动不动见了鬼一样。
正纳闷着,楚华殷已经到了山头,邹爷回头一双大手把他拽上来,看着像是帮了他一把,可邹爷那双夜里豹子般闪烁的目光让楚华殷胆寒。
那目光灼灼,就像看一只脱光了的女人一样,欲-浪滔天。
“现在可用上你了,乖乖儿一只白斩鸡。”
语毕湿淋淋的手在楚华殷脸上拍了一把,长臂揽着楚华殷鸡崽儿般瘦弱的肩,猛一下把他拽过来。
那力道差一点就把楚华殷甩了山头另一边滚泥球。可他现在顾不上体会邹爷力气有多彪悍,他一张脸对着底下的景致,瞪大了眼睛,差点没乐呵地死过去,再也不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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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开玩笑,这他妈怎么可能!”
楚华殷吓得腿都抖,头发全湿也顾不上戴帽子,瘫坐在沙地上仰着头破了音地吼。
邹爷掏了根烟,被雨水浸透没法点火,就拔出烟丝分给女人一半含在嘴里嚼着。肥膘揪着楚华殷的衣领把人提起来:“你他妈给老子硬气点!让你下去开个门而已!”
楚华殷抓了把泥抡圆了手臂往山地下抛,那块泥落了湿滑黏腻的表层上,雨水冲刷瞬间不见,只留下强光手电惨白光线下一片血红蠕动的沼泽谭,人肉剥了皮一样,青筋血管还蹦跳着呢。
“怎么下去!?墓门都在地底最起码十米深!你们要我命吗!?”
迷彩帽刚开始看见一大坑蛇一样粗的地龙挤在一起蠕动,间或还能看见几只交-染的,产卵的,那卵都跟鸡蛋般大,被粘液牵连一颗颗挤在一起,跟熬了一锅肉酱一样,恶心!他惨白着脸差点吐了。现在看见楚华殷那个怂样儿直接笑趴,捶着泥泞一直说自己笑得蛋疼。
邹爷隔了老远也笑,他的几个伙计刚才还唬得一个个缄口,气氛诡异,现在都被楚华殷逗得笑场。
麻仙儿过来拍着楚华殷的左手,“小楚啊,别怕,地龙而已,不吃活人。”
楚华殷十分坚持:“我不下去!你们自己想办法!”
肥膘脾气最差,把楚华殷扛在肩膀上作势往下扔,“不下去!?今儿老子非让你下去!他妈这墓门跟流沙一起动,过了今天爷爷们得跟你小子一起等十年!”
肥膘说到做到,也不忘给楚华殷绑个安全锁往下抛。楚华殷一看这厮是个狠主儿,挣还挣不过人家,晃晃悠悠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龙潭很想哭一场。
突然,一个男声响起:“等等!”那声音像一个从来说不出话的人突然开了口,清冷地落了嘈杂里,一片寂静,就只剩下水珠浸润泥沙的雨落声。
楚华殷跟看到救星似得抬头,只看见邹城旁边的女人脱了雨披走过来,“我跟你下去。”
走近了楚华殷看见女人脖子上喉结一滚一滚的,没错,这他妈真是个男人!楚华殷那颗春心蠕动的处-男心瞬间碎一地,比他妈看见自己妈是个男人还痛苦!
美女,我还想在你身上破-处呢!你现在告诉我你是个只能看不能搞的男人!让我死算了!
楚华殷这边失恋一样难受,那边迷彩帽爬起来问:“邹爷,你让秦小哥下去吗?”
邹爷没理他,但那话显然上了心。他吐了口烟叶对着秦小哥漫不经心道“你他妈给老子要多远滚多远!老子没发话呢!”
眼前被楚华殷当做女人的秦小哥恍若未闻。他身板不够壮实,又被雨水淋得浑身通透,却找了个安全锁绑自己腰上,一勒比女人还细。
“白斩鸡,我先下去。”
说话间没看楚华殷一眼,踩着流沙往下走,滑了一跤直接掉了地龙潭。地龙身滑,肉瘤一样拱了几遭,瞬间便没了秦小哥的腰。
后面邹爷猛跑几步扣着秦小哥的肩膀,面色阴沉,“操!你他娘的,下去回不来怎么办!?”
秦小哥甩开他的手,“邹爷,你也知道个回不来!”
话音刚落发顶的黑光一闪,秦小哥身子全陷了进去,那强光灯怎么照都找不到他身影,连根儿头发也没留下,只有那一条条地龙吃得肥圆,互相交缠,层叠,风一吹一股子腥味,隐隐约约还有腐臭。
楚华殷看着秦小哥一下子没了,也没再犹豫,脱了靴子便跳了下去,就留着一群人打着六盏强光灯,照亮了一片,一个个面色紧绷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