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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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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华殷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儿,自己前一秒还顶着黄风捧着手册做笔记,老板在前面赶尸一样带着一队没睡醒的学生情绪激动。
“惊艳世界的巨大发现!孩子们,孩子们!你们能预测到吗?我们很有可能是发现地下王宫的第一人!史料上对这座墓群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这能说明什么?说明什么!?你说!”
周教授的肉肠似的手指指向楚华殷,野外实习还得听教授念经真是有够受的,已经听晕了的脑袋一个机灵,回神道:“我们可能发现了一个淹没的种族,或者一个朝代。”
“对!对!”周教授绿豆眼里神采奕奕,难掩赞赏之色,一米六的伟岸身姿立于沙丘之上,迎风振臂而呼:“历史在召唤我们,真相在召唤我们,踩在脚下的千万先祖阴魂在召唤我们。”
此言一出一众学生齐齐一个寒颤,周教授已经吃了满嘴的黄沙依旧不死不休地召唤:“我们秉承科学勇于探索的意志,受着命运的指引来到这里,在此之后我们将青史留名!孩子,你们有动力吗!?”
学生们仰头瞻望,沙漠里的长途跋涉已经耗尽体力,闻言迷瞪着眼有气无力,“有~”
周教授握拳屈身,满面通红便秘一样呐喊:“我听不见!”
一盘散沙的学生军人一样立正,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有!”
周教授铁拳凌空一挥,用号令千军万马般的气势说出:“好!同志们四散排列好阵型,各就各位…………挖坑!”
于是乎周教授终于糊了满眼沙子滴溜溜滚下来,蜷起个短腿掏眼窝,学生们零零散散地拿着小平产刨沙,楚华殷和自己一个博士师兄蹲在一起交头接耳。
“刨坑刨坑!从本科生一路刨到博士生,一条大运河都被老子刨出来了,至今还没摸到一片出土文物!”
楚华殷也很无奈,“熬着呗,等你到了周老板那个年纪名誉地位什么都有了。”
楚华殷是个周教授底下的研究生,本科时以特长生身份进入X大,不得不去学冷门的考古专业。四年之后做过一段时间的历史老师,因为讲课太具有趣味性导致一班的学生高考落榜,又不得不灰溜溜跑回来考研,到了现在这个模样。
当时周教授在办公室里眯着绿豆眼十分不屑,坐转椅上晃着小粗腿对着他幽幽道:“跑?你还想往哪儿跑!?你就是个考古的命!不考古难道去做盗墓贼!?”
楚华殷认命了,不过他还觉得周教授那番预言还是有偏差的,自己不是做考古的命,是农民大伯一样面朝黄土背对青天刨坑的命!
那边厢师兄还在一个劲儿抱怨,一时说周教授苛责学生白做苦力,一时又说他拿着自己学生论文改个名字发表,反正是捕风捉影,没一句能当真的话。最后左右瞥了一眼给楚华殷递根烟,楚华殷毫不客气叼在嘴里,招招手又跟他借火。
漫天弥漫的黄沙里两颗红光一明一灭,师兄吐了口烟圈对着无尽起伏的沙漠和夕阳残血的日头仰天长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初中生都能背下来的诗句,现在感叹出来一点都不幼稚,因为实在太应景。那沙丘贫瘠一望无尽,卷起来的沙浪仿佛接连碧色如洗的高空,那日头烧红了一片底下如同血润黄沙,看似伸手可捞其实遥不可及,就像蝼蚁一样望着这番景致的胸怀,苍凉广阔即使天地为盖也要唾骂一声:憋屈!
荒漠里,也很有可能是古战场里,两个青年壮志未酬,叹祖国江山大好,哀自身前途渺茫。
师兄:“千里驹难遇伯乐,可悲,可叹。”
周教授早已化身周监工,黄沙里蹦起来给师兄一个脑瓜崩,“悲什么叹什么!?还不干活!”
楚华殷看到周老板的秃头就开始晕乎了。
不过他晕乎地很没道理。周教授对其他学生比较苛责,但对楚华殷却一向比较偏心,不光因为是这小子身负异禀对考古界来说是个难得的奇才,更何况这人长得不错,沉稳俊秀看着就像个乖乖学生仔,十分讨老头欢心。
周教授掴了师兄一巴掌回头对着楚华殷可是笑着的,秃顶上一片油汪汪的红光,两颗金牙一闪一闪,晃得楚华殷只觉得头晕。
也就闪了那么两下,楚华殷就像被催眠一样晕晕乎乎,眼前的东西隔着透镜一样渐渐扭曲,最终模糊成红黄交染的一片,只有那两颗金光点点,一跃一跃的好像金豆子落在地上蹦跶,就是高了些。
不只是高了些,楚华殷自忖自己一米八的个头不算低,那两颗金豆子自己伸手居然摸都摸不到,于是他蹦跳着,去摸,去捞,去抓一把,却一次次看着自己的手指和那东西交错开。
最后两颗金光一闪淹没了,自己眼前突然间浮现一张脸,缓缓下降,和楚华殷靠近了对视。
这时候才发现跟前站了个人。
那人一席玄色长袍绣五爪金龙,祥云海浪花纹繁复,颇为累赘,只是身量高才撑得起来那袍子。那人回过头楚华殷才发现原来那两颗金豆是他头上坠饰,高高大大一个男人蓄了长发高挽,穿越了一样。
男人回身攥着楚华殷的手,楚华殷却惊恐地看到自己那手又小又嫩。男人蹲下-身抚着他变稚嫩的脸笑着说:“胡闹。”
直至现在楚华殷都记不得那人的脸究竟是什么模样,光线刺眼晃得太模糊。
之后所有的金光跟银瓶乍破崩裂出来的水一样穿破视野,就差瞎了楚华殷敏感脆弱的瞳孔。楚华殷难耐地张开眼,一股生猛的力道拽了他一把,他身体腾空直接摔了下来,扎扎实实胸口撞地,捣不过气儿还咬了一嘴黄沙。
楚华殷感觉头沉得跟喝宿醉过似得,仿佛带了个实铁头套,身体重心全跑了脑袋上了,再怎么嫌弃自己一嘴沙子那也一时半会爬不起来。眼前一双双棕色沙漠靴晃来晃去,更晕。
他自己爬不起来就会有人粗鲁地把他架起来,拎着他的衣领揪着他的头发,一个劲儿提溜往前拖,楚华殷看到一辆黑色越野车,后备箱大开,原来自己是被人从后备箱里扔出来的。
师兄的烟里有问题,楚华殷想,自己不知道惹了什么人。
恍惚间左手被陌生人攥着,小心翼翼地摩挲。褶皮包裹的一双眼在自己眼前晃悠,声音粗噶的男人发现宝贝一样喷着唾沫喊:“好手!好手!!”
那人神色变换眼珠灵活,却只有一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另一只死气沉沉,碳珠一样覆一层灰败的膜,感情是只假眼。
楚华殷被按在案板上,左手臂向前伸展,两个夹板嘭一下的闭拢,压制身体的力道也在那一刻全部消失,只是左手被锁着,挣脱不得。
有人掰过他的下巴强迫他仰头,声线柔滑戏谑,带着股刀刃般锋利嗜血的不屑:“楚华殷?”
楚华殷因为麻醉舌头还撸不直,闻言只能点头。
他的左手还被一双干枯粗糙的老手握着,欣赏瓷器釉层一样摩挲把玩。突然间湿滑的触感传入敏感的神经,楚华殷恶心的一个机灵,他的手被人含在嘴里舔了。
独眼啃了他的手还在那含含糊糊地喊:“好手!好手!”疯子一样。
问他话的男人却夹着根烟随意一招呼,“上刀!”
闻言独眼比楚华殷还紧张,跪在沙地里一只眼睛掉浊泪,“不能砍啊不能砍!砍他的手就先砍了我的头!”
楚华殷头皮都麻了,这一吓唬脑子终于清醒了不少,扳着固定的夹板挣扎,他自觉这是在紧要关头自己已经拼了命,放了他人眼里只看见这年轻小伙跟快断气儿的奶猫一样,咿咿呀呀地要奶,不怨楚华殷,他们下的药歹毒,到现在也退不干净。
要砍了他手的男人蹲下身啪啪拍他脸两把,“别瞎折腾,费劲儿不讨好的!”楚华殷不敢动了,眯着眼睛看男人的脸,只能看见炙烤的日头,“你看着还挺小,多大了?”
“儿,二十……二十,十……”
“他妈的到底二十还是十,算逑,不问了,叫我邹爷。”
这下楚华殷舌头利落:“邹爷。”
邹爷抽了口烟哈哈大笑:“哎,孙子!”笑得满腮帮褶皱笑纹,又吐了口烟圈拍着他脸道:“请你过来也没屁大点事儿,听说你左手会开锁,借过来用用。”
楚华殷脱口而出:“借,给借!留我一条命……”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们,盗墓的?”
“有眼光。”邹爷给他竖了根拇指,表情夸张一声大喝:“牛!”周围一圈大汉叉开腿顶着鸟大笑,楚华殷还有些犹豫,“我是搞研究的,跟着你们盗墓传出去影响我前途。”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绑在砧板上的鱼肉,一句话不对就很有可能让这群人吞了。其实他趴在地上的角度微妙,一圈男人的□□尽收眼底,楚华殷该想的是自己贞操问题,荒山野岭的被轮-奸了怎么办?
邹爷也是一副打商量的态度,摸着下巴仔仔细细思索,“这样啊……”没成想这厮回头一声招呼,干脆又利落,“落刀!”
旁边抽泣的独眼反应比楚华殷还激烈,抱着楚华殷的手流了他一手涎水,“不能砍!不能砍!”还一口吞了楚华殷的手呜咽道:“要砍先从我肚子里捞,要么砍了我的头!”
楚华殷来不及感叹这人是多奇葩,手腕间冰凉,黏糊温热的液体涌出破口,血红血红的往下淌。楚华殷左手像没了头的八爪鱼一样挣扎,急哭都快喊娘了,“我去!我去!没说不去啊。”
邹爷一脸痛惜,“唉,兄弟,早说不就行了吗?”
楚华殷试一试自己手还在,虚脱了似得躺在案板上,有气无力道:“以后别把我供出去就成了。”
“这个能保证,我们盗墓也是讲求江湖道义的。”邹爷拍着胸脯侠肝义胆,回头操着不知道北边儿哪个地方的方言吼道:“楞你妈逼捉啥?落(lao)刀呀!”
楚华殷最后一个刀字听懂了,瞪大了眼叫唤:“我答应了我答应!你还砍我手,你们这是犯法的!我老师他们就在附近,你们这是要坐牢吃枪子儿的!”
邹爷看着他有些不能理解:“老子知道你答应了啊!他妈的不跟你小子打了招呼要借你的手!?逼逼个屁啊!”
楚华殷这才反应过来邹爷是什么意思,可他再挣扎都已经晚了,只见炙热道惨白的日头底下磨好的快刀寒光一闪,带着股解暑的风飞快落了下来,那刀太快,楚华殷都没感到疼,头顶上的夹板另一边飞起一片血红,隔着木板传音便听见,自己的手离了体,咕噜咕噜地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