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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凤栖桐·紫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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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第三折凤栖桐·紫奁
太阳落山,天边的云彩被夕阳尽染,一片空阔的草地里传来一声声粗犷的笑声,一身戎甲的少年将军身上满是尘土,像从土堆里爬出来的野孩子一样,额头上的汗珠滑过他浓黑而叛逆的眉,眉宇间浑然天成的霸气插手了一丝放荡不羁。此时的将军和将士们围着一个破旧的蹴毬迂回奔跑。
如果有路过巷子的女人,便会被将军那特有的雄性笑声止住脚步,一抹害羞笼上脸颊,但是并不敢多看将军蹴鞠时的雄风英姿,毕竟那是入侵洛阳城的敌寇将军,心中不免有些惧怕。
将军带着蹴毬奔跑,球像黏在了他的马靴一样任凭他怎么跑动也不离开,传给队友,加快脚步,越过敌人,队友又将毬传给将军,这个的过程很短暂,而将军和队友配合的行如流水,快要跑到球门处了,所谓的球门,不过是借了百姓人家里的两盆盆栽,分别摆在两边充当着蹴鞠毬门的神圣使命。
这是最后一球了——是决定‘胜利’的时刻!赢了便可以得到洛阳城里那瓶百年老窖中的陈酒。
将军马靴一翘,毛球高高谈起,反身、摆腿、倾尽全身力量集于腿脚——踢!
毛球宛如有了生命一般,飞过‘毬门’踢到了很远的地方。将士们看呆了,心里暗自埋怨着,将军啊,不过是一瓶酒,一场蹴鞠比赛,您也不用使这么大劲儿吧,把球都踢飞掉了,落在哪里都不知道,今后让我们玩什么。
将军嘴角一勾,弯起一双笑眼“哼,还敢和我争酒喝”然后看了看他的将士说了一句“臭小子们,怎么样,酒是我的了!”
将士苦笑了一声“是……不过那蹴毬……”
将军一脸不屑,摆出一张‘这点小事’不屑的脸对将士说“成者为王败者寇,球自然是你们去捡!”若评蛮横不讲理,将军第二,谁还敢称第一。
没,天,理。将士们一脸无辜,但是也拿眼前的少年将军没有办法,只要灰头土脸的奔着刚才将军踢出去的方向去寻找蹴毬的下落。
将军则坐在一旁提起酒壶,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然后看着天空如血的残阳,叹了一口气。殷虹残阳让他想起了战场,如今的将军虽然进了繁华的洛阳城,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他还是想回到沙场上,因为他本不属于享受荣华的那一类人,被称作‘雄鸡’的将军,如果不能在斗鸡比赛中大展身手,而把他当做家禽圈养起来,最终的下场,就是成为别人的盘中餐。所以,注定他挥之不去金戈铁马,铺红天涯。海棠花落,转身、不为风月情浓,只为戎马一生!
壮哉!他拔出战刀,将余下的陈年老酒泼洒于刀锋,瞬间,刀锋经过了酒醇的洗礼,泛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站在一旁和他一同踢球赢得胜利的队友们都傻了眼,喂……我们的份儿呢??
话说去寻找毛球下落的几个士兵走到了一所幽僻的小巷子里,只听得笙歌四起,甚是悲凉。他们好奇的顺着琵琶笙歌走到巷子深处,见一株茂盛的海棠树的枝桠夹着他们的毛球。士兵轻巧的爬上那不高的篱笆墙,刚要翻过去,便清楚的看到庭院里一位弹琵琶的公子做于树下。
“哟,你瞧,那小子长的还挺俊的”
“不过他在做什么?在唱歌吗?”
“说你们没文化真可怕,这叫琵琶戏。”
几个士兵在篱笆墙上议论纷纷,同将军一样,生于战场的他们,对洛阳城里的事物充满了好奇。
良生突然注意到有人爬墙窥探,然后大声道了一句“抓贼!”
那几个士兵吓得刚要仓皇的从墙上跳下去逃跑,不知谁说了一句“等等,跑什么!咱们是来捡咱们自己的球啊!”
然后几个士兵才‘恍然大悟’,转身,跳进了庭院。黑压压的围在良生身边,说道“我们不是贼,我们只是拿回我们的毛球”说完便指了指海棠树上的毛球。
良生点了点头,看了看他们一个个身上披得戎甲,认定了这应该就是敌军的士兵。满脸厌恶的说了一句“拿完球赶快离开此地”
一个将士爬上了树,拿到蹴毬也不忘无奈地感叹一句“哎,真是拿大将军没辙了,就为了一瓶酒,也没必要踢这么远啊……”啪的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良生一听那士兵说的‘大将军’应该就是前几日见到的那个人。然后冷冷的说了一句“自己踢出去的球也不来自己捡,让部下替他捡算怎么回事。”
将士们听完这句话简直是泪流满面啊,良生的一席话简直道出了大家的心声啊。真是物不平则鸣,连良生都看不过去那位大将军的蛮横。
不过感动归感动,将士们纷纷说“虽然话这么说,不过我们也不允许别人在背后说我们将军的坏话,有些事情虽然弟兄们有怨言,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我们心中,大将军永远是最勇猛的将军,是我们值得用生命去追随的大将军!”说完,众将士们都欣慰的点着头。
——是我们值得用生命去追随的大将军!
这一句话,足以让旁人钦佩。
看着那几个战士们走远的背影,良生默然,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将军,可以让他的部下用生命去追随,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一只部队,可以战胜大宋的千军万马。
士兵兴抱着毛球兴高采烈的跑回军营,一回来便向大将军你一言我一语的提起‘海棠树下唱戏公子’的事情。
将军一听,手上的包子差点没掉在地上“你们也碰见他了?他和你们有没有说我什么?!”
战士们激动的言辞和热腾腾的包子卡在了喉间,想起了伶官说的那句‘自己踢出去的球也不来自己捡,让部下替他捡算什么回事。’然后一个个都不说话了,有些神奇的看着大将军,心想着,莫非我们的大将军会未卜先知的技能?
“没,没,他什么也没说,他根本不认识将军”士兵们这么一说。
“哦……那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几个今天看到他在唱唐戏,所以……我们几个想同大将军去戏楼听戏”
“哦?戏楼?”将军低下眉,初见时伶官所唱的歌谣此时不绝于耳,然后笑了笑“良生,你上辈子一定欠我很多钱 ”
良生,在整个洛阳城中家喻户晓的琵琶小生,他所唱《西厢记》里的公子张生,清俊的脸庞,灵动、多情,成为洛阳城闺中女子的梦中情人。他所唱《南柯梦》中的太守南柯,让他俊美的面容上平添上一笔悲凉。就连当时有名的末代女诗人李清照都对他的容貌赞不决口——世人都言良生似莲花,此言差矣,正谓莲花似良生。
也有戏楼的前辈对他的演技做出的点评,一颦一笑高人一等,三言三语入木三分。
民间的百姓更是众星捧月,还有‘前有宋玉后有安,洛阳公子倾人间,良生何用悲秋色,只此伤春发已华’的诗歌流传于洛阳。一次良生坐在马车行于洛阳街上,路过的行人都停下脚步,远远望去,良生白皙的面容上垂着一双眼,静静地坐在马车里,恰似白玉雕的塑像,时人称他之“璧人”。洛阳城中的百姓倾城而出,夹在道路、巷口,观者如堵墙,都只为观看一眼‘璧人良生’颜如宋玉,貌比潘安的脸。
——从那时起,良生这个名字便像海棠花一般,开遍了整个洛阳城。可是谁又会想到那花会落人会亡的宿命呢?
洛阳城夜色瑶华,戏楼里一片繁华似锦,纸醉金迷,集世间三千英俊于一身的小生,此刻正站在舞台上弹唱一出南柯旧梦。戏开场不久,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咚’的一声推开了戏楼的大门,披着纯黑色铠甲的将军,与花红酒绿的戏院并不搭调甚至是格格不入,一群黑压压的士兵也跟着闯了进来,分成两排站在墙的的两侧,挺立着如白桦树一般笔直的背脊等待着将军的命令,而此时的戏楼子里,早已是一片哗然。
将军大吼一声“都给我安静的坐好!” 说着便拔出战刀,话音未落,全场鸦雀无声。将军仔细回顾了一下四周,见这戏楼里觥筹交错,花天酒地,上至公卿大臣,下到平民百姓,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醉生梦死,穷奢极侈的表情,那奢靡到溃烂的画面让将军感叹,他边向戏台的方向走去边说道“亡城亡国,竟还奢靡至此,这样的朝代如何不败?取大宋江山,如探囊取物尔!”将军的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所以宋国人都微微地低下了头。
将军走到了靠近戏台最前面的一个席位,顺手揪起了一个身着锦缎的人甩到一旁,将军收起了战刀,坐在了那个人的位置上。
止住的笙歌再一次响起,坐在的台下的宋国人无人敢为良生喝彩,良生站在戏台之上一动不动,只是眼角眉梢的疏离冷漠,仿佛世间万物都换不来他轻轻一顾。
台下的将军英眉挺立,伸出了手,这一次,他不是去拔出战刀,而是为良生鼓掌,台下的人见将军鼓掌也都跟随着他鼓起了掌。
在一片哗哗的掌声中,将军抬着头静静地注视着那霓虹璀璨的灯光下眉目如画的男子,惑人的光影下,良生对他惊鸿一瞥,两人四目相视。风,掠下窗外一缕海棠花。
他弹起琵琶、唱响一场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