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画》青青梅子

29、遇见

　　“回家，不一定就是更好的事。”喜翠背着包袱，一边走一边慢慢的说道。她已经满了二十五岁了，今天该放出宫。论资历辈分，一般宫女都得叫她姑姑。因着已经与一群姐妹道过别，便孤身踏上出宫的路了。
　　其实，青梅跟她也没有特别的交情，只是碰巧遇到，便送了一程路。喜翠有一手好绣工，多少宫女羡慕她出宫后可以养家。她的主子良妃娘娘虽然舍不得，但还是放她走了。比起来，青梅的绣工仍是不合格阶段，曾经无比鄙视自己，怕自己出宫没有活路，因为就靠自己的三脚猫画功，要寻点活路还是难啊。
　　“十二年了。家里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不过这里却不是家了。”喜翠一路回望。
　　“跟家人在一起总是好的。”青梅笑道。能够在宫里熬到满了岁数顺利出宫的宫女，确实不多。要么自身特别精明，要么是有人撑腰。当然，还有些中途随着公主或阿哥建府提前出宫的，尚不知命运呢。自己呢，没心没肺，不求上进，又会怎样呢？她抱紧了怀里的几卷画。
　　“不知还嫁的出去不。”喜翠低语。不过，总的来说，她表现得并不特别伤感。
　　“家里有定亲么？”青梅问道。
　　“小时候邻居有个男孩子，两边家里有那么层意思。后来进宫了，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么些年来阿玛没怎么提过。估计早成亲了。谁会无缘无故等你那么多年？没了你日子不是一样要过么？”喜翠苦笑道。
　　“总要往好的方向想吧。回家就好。”青梅安慰道。唉，除了家人，谁会无缘无故等你那么多年？
　　在神武门口，喜翠回身向着青梅挥手的刹那，似乎有眼泪在飞。
　　虽然有些近视，但青梅觉得应该是真的，尽管宫里总有些不愿谈及的黑暗，但对一般宫女来说，呆久了，说没感情谁相信。这么胡思乱想，又一路去了御花园。
　　走神是个坏毛病。正沿着花园小径没精打采的走着，听到尖声尖气的喝叫：“大胆，还不请安！”
　　青梅赶紧抬头，见一名太监拦在面前，他的背后是个明黄的身影，加上几名太监和宫女。再不懂事也知道遇见谁了，立马下跪：“皇上恕罪，奴婢一时没看见！奴婢认罚！”
　　太监正要说话，却被拦住了，皇上的声音传来：“罢了，起来说话。”
　　“谢皇上。”青梅爬起来，将画收拢在怀里。脑门开始冒汗。
　　“原来是八丫头那个会画画的宫女，正好给朕看看你最近又画了些什么，哄得那两个丫头那么高兴。”皇上一面说，一面到园中的凉亭中坐下，青梅只好尾随。后面的宫女立即奉茶，不过没有她的分。
　　“奴婢这点小把戏，当不得真，比宫里的画师差的远了。”把自己的画摊开给皇上看，不过是宫里的那些人和事。
　　“技法上是不一样，却别有一番味道。这些年，倒是风格没怎么变。”
　　“呃，回皇上，奴婢身为女子，总是眼界要窄一些，只看得见身边的事，看不见更远的。”
　　说是这么说，心里还在打鼓，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今年多大了？”皇上冷不丁一问。
　　青梅心中一紧：“十八了。”
　　“嗯，年华正好，跟八丫头一样。”
　　“呃，奴婢怎能跟尊贵的八公主相比呢？皇上说笑了。”
　　“孩子们都大了。朕也老了。”皇上忽然叹气了。
　　“皇上春秋正盛，不老。”马屁是要拍的，虽然皇上看起来确实不年轻，也没有他的儿子们帅。
　　“你这丫头说话还带点文气，读过些什么书？”
　　“回皇上，奴婢这些年在宫里，就跟着公主学了字，看了点志怪小说之类，仅限识字而已，作文章是作不来的。”这倒是实话，看书看些诸如《山海经》之类的杂书，繁体字认识不少，但几年了那手毛笔字才能见人，更别说写文了。
　　“读书方面，确实没长进。不过，你也是个本分的人了。”皇上的话似有感慨。谁敢问有什么含义啊。
　　“皇上教训的是，奴婢以后跟公主多学点正经学问。”皇上的八卦不可打听。青梅按住好奇心。
　　“你下去吧，朕要静一静了。”沉默了一会儿，皇上开口了。
　　“是。奴婢告退。”青梅一边福身，一边想，我也不聒噪啊。不过，谁想呆在这么有气场的大叔身边呢？所以慢慢的离开御花园，估计他们看不见自己了，便开始飞跑回公主的院子。
　　按照通常的剧情，遇见皇上，应该让皇上赏识，然后说不定调到乾清宫当宫女，接触到一些核心机密。不过，青梅知道自己还不够格，说实话呢，相貌不出挑，跟一般宫女相比，刺绣上输了一大截，就只在画画上出挑一些，然后再会烧点瓷器。综合一下，没有什么特别的优点。因为这样，才显得自己那么的平凡吧。所以，遇见皇上这么多回，都没有高升过，七品女官本来就是虚职。
　　十二阿哥家的大格格又在院子里面折腾，这回是十二福晋富察氏带来的。两位公主陪着嫂子在院子里喝茶，小夏带着秋烟和吹雪垂手伺候。
　　一见那小祖宗青梅就头痛。又得揪下多少花儿啊。但公主都不介意，她又有什么资格闹意见呢。天下熊孩子都是一般坏。
　　晚上休息的时候，小夏照例传递八卦。出巡塞外的圣旨颁下了。今年没十四的事情，他得呆在京城学习政务。不过，十三是年年不落下的。
　　青梅嗯了一声，闭眼想早点入睡。今年没什么由头去草原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她本来不想来回奔波。什么仓津、呼兰，说实话，她不怎么想见，根本就不是可以谈得来的人啊。日子总是这么细细碎碎的过着，没什么惊喜也没什么失望，在这个世界，这么过下去，也好吧。
　　不知道，阿玛、额娘和弟弟过得怎么样了。算来也好久没有去看他们了。应该都还好吧。

作者有话说

　　日子太平凡了。没啥暧昧。本来生活就是这样的。应该找点冲突吧。偶更相信女主的平凡，是她的一个保护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