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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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由衣一直觉得自己不在乎棒球。
不在乎比赛，不在乎荣誉，不在乎输赢。
但是，只有在真正输球的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其实是那么的在乎。
六年如一日的练习，每天的挥汗如雨，浑身上下不计其数的摔伤，还有自己给自己的伤口用酒精消毒时的疼痛——在输球的这一瞬间，这些苦痛的记忆全都汹涌而来。是那么的不甘心。
——我不比他差。阿茂也不比他差。其他的队员也都不比他们差！但是为什么会输？为什么会输为什么会输为什么会输？！
剧烈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滚炸裂，两行滚烫的水流便不受控制的滑落了下来。
——我去，居然想哭……别丢人了，给我憋住！
她拼命仰起脸，在心里对自己命令“憋住！”
这本是个很有效的方法，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无论是被老爸训斥也好、被训练折磨到死也好，由衣只要在心里对自己命令一声“憋住！”就能立刻阻止泪腺泛滥。
然而这一次却失效了。
不甘的眼泪冲破了束缚，怎么收都收不住。
这可把由衣给吓坏了。
她生怕被人看到自己输球后哭鼻子的逊样，只好慌乱的蹲了下去，用手臂遮住脸，在投手丘上缩成一团，还强装做系鞋带的样子。
高宫教练远远看着小姑娘强忍住颤抖的肩膀，知道她性子有多好强，只好叹息一声，没有过去打扰她。
而球场的另一边，却已经陷入了与之截然不同的欢庆气氛之中。
“黄濑你小子果然厉害！”
“最后一球太漂亮了！”
“真不愧是凉太！”
“我就知道你能行的！”
“这个冠军全都是你的功劳！”
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黄濑凉太，被一圈儿人围着夸赞，反而渐渐尴尬为难了起来。
这种不痛不痒的赞美他早就听得很厌烦了。
——更何况棒球是团体项目吧？“全是我的功劳”什么的……这种话说得也太过分了吧……
他在一边心里嘟哝着一边努力撑住脸上的笑容，直到他侧过身去，看到蜷缩在投手丘上的由衣的瞬间，那笑容就再也挂不住了。
黄濑的脑袋嗡了一声。极其不好的预感。
他赶紧挣扎着推开几个围着他的队友，想要跑到由衣那里去。
却不等他迈开腿，胳膊就被森川教练给拉住了。
“不要过去，凉太。”教练沉浸在喜悦中的表情，此时也蒙上了一丝无奈的阴影，“胜利者对失败者是无话可说的。你现在过去，只会让她更难堪。”
“但、但是——！”
“我知道你们是朋友，但既然是朋友的话，她就不会真的为一场比赛生你的气，对不对？好了，听教练的话没错，等过几天她的情绪冷静下来之后你再去找她，效果会好很多。”
黄濑很想再挣扎一下，却被森川教练不由分说的拉走了。
他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看到那个陌生的捕手摘下头上的护具，匆匆跑到了由衣的身边，然后屈膝半跪在她的身旁，揽住了她的肩膀。
心底泛起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
………………
…………
……
少年棒球赛结束之后，也就是弟弟勇马满月的那天，上杉由衣退出了埼玉县少年棒球队。
将储物柜里的几件衣服和小物什塞进塑料袋，归还钥匙，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离开那座挥洒了她整整六年汗水的训练营。
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跟她搭话，或许是害怕触怒她。除了新田茂。
他在球场门外等着她，待她走近之后也不说话，只是默默从她手上接过了那个塑料袋，和她并肩往前走，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
“对不起。”
这是上杉由衣对新田茂说的最后两句话。
“再见了。”
新田茂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目送她走进家门。
在由衣转过身关门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
回到家，由衣在上楼之前对客厅里的上杉健二说了一声：“我退出棒球队了，从今天起就不去训练了。”
上杉健二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哦，是吗。”然后便继续一心一意的逗弄摇篮里的宝贝儿子。
“啊啊，好像又长高了几厘米呢勇马~要加油哦儿子，要多多吃奶快快长大，然后跟爸爸一起打棒球哦~”
……总觉得这语气越听越像变态。
由衣抽了抽嘴角，决定不去理他。
她走进二楼的房间里，开始收拾东西。
将所有和棒球有关的东西，球棒，手套，训练服，帽子，海报，杂志……通通打包装了起来。居然整整装了三大箱子。那是她整个童年的回忆。很痛苦的那种。
由衣想要把它们全部扔掉再也不见。然而在垃圾回收站徘徊了好几圈后，却终究没狠下这个心。最后还是把箱子又搬回了家，藏到了壁橱的最深处。
接下来的任务，对由衣来说便是理所当然的了。
扔掉所有男孩子气的衣服鞋子，开始留长发。
尽量不再在白天出门，以尽快把皮肤捂白。
订阅了《Teens》之类的时尚杂志，开始研究女孩子该有着装打扮。
她从小的梦想，就是摆脱棒球和训练，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现在这个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但为什么，心里却越来越空虚呢？
不用再握棒球的右手每天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
然后，大概是两周后的一个星期天。
常年晴朗的埼玉县难得的下起了夏季暴雨，伴随着隆隆的闪电雷鸣，把勇马吓得哇哇大哭，正在做饭的妈妈忙放下手里的活去哄儿子，老爸却兀自在隔壁房里午睡，鼾声堪比雷鸣。
于是，由衣不得不接手了妈妈的工作，去厨房里看着灶上的火。
味增汤在锅里咕噜咕噜的翻滚。
雷鸣在头顶炸响的刹那，由衣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妈妈！有人在敲门！”
她从厨房探出头去喊，却换来妈妈困惑的回答。
“啊？敲门？没有啊，妈妈没有听到。”
——啊，幻听吗？
由衣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如果有人敲门的话，客厅里的妈妈的确应该听得比较清楚。
然而在她继续搅动汤锅的过程中，那隐隐约约的敲门声居然像恐怖片一样在她的耳边萦绕不去，咚咚咚的毛骨悚然。
上杉由衣蓦地打了个寒战。
不知为什么，此时她脑子里想起的并不是雨女、咒怨或者午夜凶铃什么的鬼故事，而是一年前黄濑夏树在赛场一本正经地对自己吼出的那句话——“居然说我弟弟是恐怖片！我弟长那么帅！就算是恐怖片，那也是韩国的恐怖片呀！”
顿时扑哧失笑。
由衣关掉炉子上的火，决定亲自去开门看看。
——应该是幻听才对。
因为从她一路通过玄关走到门口的途中，都再也没有听到门外传来那个若有若无的敲门声。
——应该是幻听才对。
由衣这么想着，一边拧开了门把手。
倾盆的雨点顿时砸了她满脸满身！
冰蓝的闪电划过天空的刹那，她看到自家庭院的铁门外有一张苍白的脸，镶嵌着一双锋利的褐色眼睛。
浑身透湿的男孩在雨中剧烈喘息着，好像刚刚才跑到这里，一头金发被雨水打湿，乱糟糟的贴在他苍白的面颊上。
“上、上杉由衣！”
黄濑凉太的声音在风雨中发着抖，却掩盖不住胸腔里熊熊的怒火。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退出棒球队！？为什么不打棒球了！”
是错觉吗？黄濑的声音居然带着哭腔。
“为什么……连你也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暴雨
，还差 